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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钱,他便开始头疼。
“骚媚的小娘子啊为什么花了他这么多钱才弄到手”钱大维自言自语着,“这次总算可以赎回家里长相厮守了,可是老爹死死地抱着钱匣子,一个子儿都不给,这回麻烦了,老鸨不是说下个月小翠的身价还要涨嘛,这可是最低价了,错过这个村,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该怎么办才好…”
钱大维喝得有点醉了,慢慢地躺下来,这时,路面坑洼,马车猛地一颠,有只黑漆箱子一下子滚落了下去,幸好发现的及时,才没丢在路上。
不过箱子摔破了,里边的东西掉了一地。
“这是?”
钱大维吃惊地望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就像看到了一丝不挂的姑娘向她招手,“大爷快把我捡起来啊,捡起来就是你的了。”
“不,不可以”钱大维赶紧捂上了双眼。
“大爷,没钱的话,你怎么赎你心仪的女子回家呢,难道你不喜欢她了吗?”
“我,我喜欢,只不过,这些钱,我、我动不得”钱大维呆坐在银子上自言自语道。
“有什么动不得的,莫非你忍心看着心爱的女人为你落泪,你忍心看着她去接客,还有你真的不在乎她吗?”
“我在乎,我、我非常在乎,她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她,谁都碰她都不行,我、我要……”钱大维在做最后的挣扎。
“大爷,瞧我滑溜溜的身子多好看啊,还不快点收起我,要是被外人看到了小心出大事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钱大维赶紧爬了起来,将地上的银两扔进破木箱。
高邮北二百里外,王伦起义军营地。
钱景升躺在帐篷内翘着二郎腿吟了首词:
欲展吴笺咏杜娘。为停楚棹觅秦郎。藕花三十六湖香。珠颗翠檠饶宿泪,玉痕红褪怯晨妆。小桥风月思凄凉。
“妙,果然妙啊!”王伦拍手称赞。
钱景升赶紧坐起,见王伦站在帐篷外背对着他,便开口问道:“大哥何时来的,怎不进来坐会儿”
“不了,还是外边的风景好,瞧,这夕阳多漂亮,草木多清香,还有小草、野花都很有灵气”
“真的吗?那三弟我倒要看看!”钱景升走出帐篷来到湖边,望着夕阳,迎着暖风。
忽然觉得很暖,很暖,仿佛连心都要融化了。
“大哥,外边的景色果然好啊,真敞亮”
“那是当然,即将失去的才是最美的”
“大哥何来这样的感慨,明天的夕阳会更美啊”
“不,你不知道,在大哥的心中今日的夕阳才是最美的,你看那云霞多缥缈,你看那山峰多高耸,也许我们一辈子都到不了天边”
“天边!”钱景升沉思了下,随即说道:“大海都没有尽头,何况天乎”
“不,大哥我觉得大海是有尽头的,天也一样,否则人为何会死去,因为人的寿命有尽头”
“很高深呐,那天荒地老怎么解释,是不是也是说天地的尽头啊?”
“也许,也许是吧”王伦敛起神色,闭上眼,悠悠地问道:“三弟,你还后悔吗?”
“后悔,也许有点”
“那现在呢?你觉得大哥做得对吗?”
“不知道,不过我们自由了,但是活得很累”
“为什么会累,弟兄们都过得很高兴啊,咱们一直都是胜利的,他们士气高昂”
“大哥”
“嗯?”
“你为什么会问我为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你的想法,这就是问你的缘故”
“我的想法很重要吗?”钱景升问。
“是的,很重要”
“有多重要?”
“同舟共济,你应该比我明白,你是秀才出身”王伦站在湖边说。
“那又怎样,大宋的秀才遍地都是,比三弟聪明的太多了”
“是啊,比大哥武艺高强的人也很多,所以大哥想做点什么?”
“这是大哥你的心里话吗?”
“一半是”
“那另一半呢?”
王伦淡淡地笑了笑,问道:“你能猜得到吗?”
“为何叫我猜,大哥你不想告诉我吗?”
“你比武能聪明,比他看得更远,所以大哥器重你,你说吧,大哥不会生气,因为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好吧,既然如此,三弟就说了”
“说吧,三弟,大哥听着!”
钱景升坐在草地上望着夕阳,理了理思绪,平静地说道:“大哥想一战成名”
“恩”王伦应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大哥是默认了此事吗?”
“你讲的对,大哥不想反对”
“大哥!”
“嗳!”
“你在拿弟兄们的命冒险啊”
“人生下来就在冒险,你没有发现吗?”
“平静地活着不好吗?”
“晚了,我们就是射出的箭,没法停下来”
“大哥觉得我们这支箭会落到哪里?”
“就在前边…”王伦指了指南方的天空。
“我明白了,希望咱们兄弟好运吧”
“希望如此!”
夕阳下王伦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武能站在山坡上都能看的见,不过他不知道大哥在做什么,也许只是闲来无事随便走走。
29。攻陷高邮
时喜时悲,又是这种迷茫的心情,但是脚步已不能停下。
六月十日午后,王伦带着拜把子弟兄钱景升悄悄地混入了高邮军城内,在钱大维的帮助下又成功地来到了晁仲约的知军衙门,守门的军兵是晁仲约的亲信查良汉,当他远远地看到这伙人,还以为是不速之客,正要发出警告。
忽然看到那为首之人在朝他招手,仔细一瞧,原来是几日不见的钱大维,晁大人的侄儿。
两相打了个照面后,钱大维递上了一个布包,“查大哥辛苦了,这是小弟一点心意,跑生意才回来,有要事要禀报老爷!”
查良汉心头一热,越瞧钱大维越顺眼,赶紧还了一礼,谢道:“哎呀,老弟这是何必呢,咱们都是一家人呐,晁大人待我如亲人一般,都不知怎么感谢好,这…”
“查大哥,你就甭客气了,这也是大人的一点心意,大哥收下便是了,小弟我还有要事,就不再耽搁了,走也!”
“好,好,那大哥不送了,老弟慢行,慢行啊!”
查良汉陪着笑脸,一抬手就放了钱大维一行人进了府。
顺利地进入知军府第后,王伦长出了一口气,暗藏在袖中的尖刀收回鞘中,低声对钱景升说:“三弟,一会见机行事,钱大维若是出尔反尔先宰了他,再擒住晁仲约为质,量他高邮军也不敢乱来”
“大哥放心,我心中有数”
“那就好!”
高邮军北城外三里处,芦苇荡。
周武能带着五百多弟兄埋伏在当中,早已汗流浃背,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他慢慢地坐起身来,将钢刀插入土堆,那隆起的土堆又松又软,就像女人的胸部,柔嫩嫩的,肉肉的……
“嗳,真想摸一摸”周武能幻想着,自己将来的老婆若是能有这样一只傲人的胸部该多好啊。
“小蚂蚁啊,小蚂蚁,你真是好命啊”周武能轻轻地吹了口气,一只黑头的工蚁从刀背上跌落下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哈哈,人生若是也能如此,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吧”武能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忽然,身边的亲兵喊道:“老大,瞧高邮军城头,起火了!”
“啊”
只一嗓子,芦苇荡中的五百多人便清醒过来,赶紧起身朝黑烟冒起的方向张望。
“奶奶的,终于来了!”
周武能拔出钢刀,狠狠地朝地上吞了口唾沫。
“小的们,生死存亡就在今日,都给我豁出去拼了,若是胜了,咱们就是大端国的开国功臣,败了大哥陪你们一起去酆都城找阎罗王算账,冲啊,头一个杀上城头的赏姑娘十个!”
“杀啊”
“宰了高邮军!”
“啊,抢光他们的粮食”
“我要知军大人的三姨太”
“滚一边去,他家的烧火丫鬟才是你的,那三个小妾都是我的”
“冲啊,先来先得”
“走着瞧!”
芦苇荡里乱七八糟地叫喊了起来,激起了人们嗜血的本性,随即大军开拔了,朝着高邮军防守薄弱的北城滚滚杀去。
知军府内。
晁仲约吓的瑟瑟发抖,师爷钱越也不敢骂了,因为王伦宰了他家的狗。
“看到了,这就是反对我们义军的下场”王伦将那条死狗一脚踢出去老远,狗血洒了一地。
“是,是,本大人,哦,不,下官一切听从将军安排!”晁仲约也没料到,这句话自己居然说得如此顺口,竟然没有丝毫犹豫,难道说是天生的吗?
“王大哥,你真不该杀了那狗”钱大维端着茶壶在一旁可惜地说着。
“为何,它只不过是一条狗”王伦将尖刀插在桌上,刀尖深入寸许,喝了口茶。
“那狗是我养的,名唤狗二,平时这府里唯独它跟我最亲,你杀了我最亲的狗二,如丧考妣”钱大维眼圈红红地说着。
“混账,逆子啊,家门不幸啊,你居然咒你家父母……”师爷钱越义愤填胸地大骂着钱大维。
“我呸,你个老不死的,你就知道顾你自己,我娘死了多少年了,你何时管过我啊,你可去过坟地,给我娘上过一炷香,若不是叔父偶尔接济下我,我早不知死在哪了,我跟你挑明了,从今往后咱们父子恩断义绝,我这就宰了你的小妾,烧了你的鸟窝……”
钱大维暴跳如雷地发泄着,疯了一般,倒是把王伦吓了一跳,若不是身旁还跟着十来个兄弟,他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那个,大维老弟啊,你莫要如此,毕竟钱老爷子还是你的亲爹,这…”王伦听着外边越来越近的砍杀声,忽然来了精神,站起身来走到院中一棵老树下,将钱越慢慢搀扶起,帮他拍落身上的尘土,讲道:“老爷子啊,对不住了,你的家事我不想多问,今天我只有一事相求”
被王伦的目光逼视着,老师爷钱越耳朵也不聋了,讲话也不走调了,温和地回答:“将军但讲无妨,老朽尽力而为!”
“好”王伦转了个身慢慢走了几步,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到背后一声惨叫,他猛地回头望去,才发现一把尖刀已穿过了钱越的胸膛,刀是从后边进去的,鲜血顺着刀尖涌了出来,脚下的地砖都染红了。
钱越手里攥着一个锥子,高高地举过头顶,至死仍保持着那个姿势,凝固了,也许千年后这一幕会被记入史书吧。
钱大维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双手沾满了老爹的血,他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也许酒泉下的娘亲会朝他微笑吧,也许…
“咳!”
王伦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本想扑上去将钱越这个老不死的大卸八块,再扒皮抽筋,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可是死者已矣,他忽然想到应当以大事为重,便作罢了。
忍了忍气,安慰道:“大维啊,你做的没错,这个丧尽天良的父亲,逼得你母子阴阳相隔,罪有应得,从今往后,就跟着大哥吧,大哥封你刑部尚书”
“啊!”
一道闪电照亮了钱大维的身姿,他的心忽然从深渊中飞了起来,一痛一喜,钱大维失神摔倒在地,呜呜地痛哭起来。
“娘,我为你报仇了,我、我宰了他,我…”钱大维哭的很厉害,王伦也很同情他,片刻后,叫人拿了张草席,将钱越的尸首草草地裹了起来,抬到后院埋了。
又唤来几个吓得体若筛糠的丫鬟婆子,将地上的血擦净,才算了事。
“将军啊!”
晁仲约双腿一软再次扑倒在地,泪汪汪地望着他说道:“下官忠心可嘉,平时就很看好我这个侄儿,怎奈钱越是我的堂叔,他的家事我不好多言,既然钱越作茧自缚,那是他自找的,下官从今往后会好好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