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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在小丘顶上坐下来,注视着这群奇怪又让人难以相信的瞎子在火光下模来摸去,彼此发出神秘的叫声。潦绕而上的烟雾飘过天空,遥远得仿佛属于另一个宇宙的小星星在红色的苍穹下闪烁。两三个莫洛克人撞到我身上,我挥拳把他们打跑,打的时候我自己也在发抖。
“这一夜的大半部分时间里,我都相信这是一场恶梦。我咬着自己的嘴唇,还拼命叫喊,想弄醒自己。我用手捶地,起身又坐下,从这里荡到那里,随后又坐了下来。我开始用手揉我的双眼,祈求上帝让我醒过来。我几次看见莫洛克人痛苦地低下头冲进了火焰‘但是,在渐渐熄去的红色火焰的上空,在飘摇的浓烟和黑白相间的树桩的上空,在这些越来越少的莫洛克人的头顶上,终于出现了黎明的第一道曙光。
“我再次寻找威娜,却不见她的踪影。很明显,他们把她可怜的尸体留在树林里了。我无法描述,想到她逃脱了似乎是命中注定的厄运,我有多么宽慰。不过想到这事,我几乎就忍不住想把我身边的这些无能为力的东西斩尽杀绝,可我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我说过,那小丘像是树林里的一个小岛。我现在站在小丘顶上可以透过烟雾辨认出青瓷殿了,从那里我就能找到白色斯芬克斯雕像的方向。于是,当天色渐渐亮起来的时候,我丢下这些残存下来的该死的鬼魂——他们仍然在东奔西撞,呜咽哀号——在脚上绑了些草,一瘸一拐地穿过烟雾腾腾的灰烬和里边还跳动着火焰的黑色树干,向藏着时间机器的地方走去。我走得很慢,因为我几乎已经精疲力竭,而且脚也破了。我为小威娜的惨死感到无限的悲伤,这好像是一场巨大的灾难。现在坐在这间熟悉的老屋里,它倒更像是梦中的悲痛,而不像是真的失去了亲人。但是那天早上,它再次使我感到极度孤独,孤独得叫我害怕。我开始思念我这间房子,这壁炉,思念你们几个人,伴随这思念之情而来的是一种痛苦的渴望。
“可是,当我在早晨明朗的天空下走过余烟袅袅的灰烬时,我发现我的裤袋里还有几根零散的火柴。火柴盒肯定在丢失之前就已经漏了。”
第十章
“上午八九点钟时,我来到那张黄色金属做的椅子旁,我刚到的那天晚上曾坐在上面眺望这个世界。我想起那天晚上匆忙做出的结论,不禁对我的自信发出苦笑。这里的景色还是那般美丽,绿叶郁郁葱葱,宫殿辉煌壮丽,废墟广阔动人,银色的长河在肥沃的两岸间奔流不息。那些美丽的小人身穿鲜艳的饱子在树林里闪动,有的正在我救威娜的地方沐浴,这使我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心痛。通往地下世界的深井上盖着一个个圆顶,看上去就像这幅风景画上的斑斑污渍。我现在明白了这些地上人的美丽所掩盖的一切。他们在白天犹如田野里的牲口非常快乐,他们和牲口一样,不知道有敌人,并且没有任何应急措施,他们的结局也是一样的。
“我一想到人类的智慧之梦是多么短促就十分悲伤。这梦自杀了,它不停地追求舒适和安逸,追求一个把安全与永恒当作口号的平衡的社会,它实现了它的希望,终于实现了这个希望。生命和财产曾一度处于几乎是绝对的安全之中,富人的财富和舒适得到了保障,劳苦者的生活和工作也得到了保障。毫无疑问,在那个完美的世界里,没有失业问题,没有尚待解决的社会问题。于是世界就变得太平无事。
“我们忽视了一条自然法则,即多方面的才智是随变化、危险和麻烦之后而来的补偿。一只同环比完奖他协调的动物就是一台完美的机器,它只在习忱和本能变得无用的时候才求助于智慧。没有变化和不需变化的地方就不会有智慧,只有那些要遭遇千难万险的动物才能拥有智慧。
“因此,就像我所看到的,地上人慢慢变得纤弱美丽,地下世界走向单纯的机械工业。但是,这种完美的状态即使对完美的机械来说也缺少一样东西——绝对的永恒。显而易见,随着时间的推移,地下人的吃饭问题,不管是如何解决的,反正已逐渐脱节。被挡驾了几千年的‘需求之母’又回来啦,它首先来到地下。地下人整天和机器打交道,这些机器无论有多完美,它们仍旧需要地下人除了保持习惯外再要稍稍动点脑筋,这就很可能促使他们保留了更多的主动性,如果他们的其余人性都不如地上人的话。当他们没有别的肉可吃时,他们便转向了老习惯一直禁止的东西。所以我说我在802701年的世界里看到了这一情景。我的解释或许是凡人都可能设想的一种错误解释。不过事情就是这样在我眼前出现的,我如实告诉了你们。
“经过几天的劳累、激动和惊吓,并且尽管我很悲伤,这张椅子、这宁静的风景和温暖的阳光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我很累很困,思索了不久就打起磕睡来。发现自己昏昏欲睡,我便任其自然,干脆在草地上伸开四肢,痛痛快快地睡了一觉。
“太阳快要下山时我醒了过来。我现在感到即使莫洛克人发现我在睡觉也没什么不安全的。我伸了个懒腰,下山朝白色斯芬克斯像走去。我一只手握着铁挺,另一只手在裤袋里抚弄火柴。
“这时,一件根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走近斯芬克斯像的底座时,发现铜门都开着,门全都滑进了门槽。
“见此情景,我走到门前又突然停住脚步,犹豫要不要进去。
“里面是一个小房间,时间机器就在一个角落的高处。我口袋里装着小操纵杆。就此,我做好了攻打白色斯芬克斯像的准备之后,这边却老老实实地投降了。我扔下手中的铁棒,没派上用场真有点遗憾。
“当我弯腰准备进门时,头脑里突然闪现出一个想法,觉得至少这次我是把握住了莫洛克人的内心活动。我抑制住想放声大笑的强烈冲动,跨进门框,走到时间机器前。我吃惊地发现机器被小心地上过油,还擦得干干净净。因此,我一直怀疑莫洛克人因稀里糊涂想掌握机器的用途甚至把部分装置拆开过。
“我站在那里端详着这台机器,连用手摸摸心里都是乐滋滋的。可就在这时,我预料中的事情发生了。铜门突然滑出门槽,砰的一声同门框合拢了。我站在黑暗中,陷入了圈套。莫洛克人是这样想的。对此我乐得暗暗发笑。
“我已经能够听到他们朝我走来时发出的轻笑。我镇定自若,准备划亮火柴。我只要装上操纵杆就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去。可我疏忽了一件小事,我的火柴是那种只能在火柴盒上划亮的可恶货色。
“你们也许可以想象到我是多么惊惶失措。那些小畜生已靠近我,其中一个碰到了我。黑暗中,我用操纵杆朝他们挥打,同时迅速爬上时间机器的鞍座。这时一只手摸到我身上,紧接着又是一只手。现在我要打开他们不断抓过来的手,保住我的操纵杆,同时摸到装操纵杆的螺栓。果然,有一根操纵杆差点让他们抢走。当它从我手里脱落时,我只得用自己的头在黑暗中顶撞他们以夺回操纵杆。我听到了莫洛克人的头颅骨格格作响。我想,这最后一次争夺战真是短兵相接,比树林里的那一战更加激烈。
“终于操纵杆装好了,推动了。抓着我的那些手纷纷脱开。黑暗立即在我眼前消失了,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我描述过的那种灰光和混乱中。”
第十一章
“我已经对你们讲过我在时间旅行中遇到的恶心和混乱的情景。这次我在鞍座上姿势没坐对,斜着身体并且没有坐稳。有一阵子,时间机器摇摇摆摆,上下颠簸,我贴紧机器,根本没留意我是怎样飞远的。当我定下神来再次观察刻度表时,我吃惊地发现我又到了别处。一个表记录单日,一个记录千日,一个记录百万日,还有一个记录10亿日。这下我没有开倒档,而是推动操纵杆向前飞进。当我注意这些指示器时,我发现千日的指针像手表的秒针一样在飞转,在飞向未来。
“我继续向前行进,周围的一切慢慢发生了奇异的变化。突突跳动的灰色变得更略了,接着——虽然我仍以高速在行驶——昼夜眨眼般的交过又出现了,这通常表明飞行速度较慢,而且越来越明显。起初我真给弄糊涂了。昼夜的变化越来越慢,太阳通过天空也越来越慢,最后它们好像要用上几个世纪的时间。终于一片稳定的暮色出现在大地上,只有著星闪过阴沉的天空时才不时地将它划破。表示太阳的光带早已消失,因为太阳已停止落山。它只在西方上上下下,而且变得更大更红。月亮已跑得无影无踪。星星的旋转也逐渐变慢,成了蠕动的光点。终于,在我停机前不久,又红又大的太阳在地平线上静止不动了,像散发着闷热的一个巨大穹窿,还不时地隐去一会儿。它一度再次明亮起来,但迅速又回到了阴沉的赤热状态。我通过太阳起旺速度的减慢,发觉潮汐的涨落作用结束了.地球只有一面朝着太阳,就像我们自己的时代里月亮只有一面地向地球。我小心翼翼地开始倒转行驶方向,我这样小心是因为我上次摔的倒栽葱还历历在目。旋转的指针越来越慢,千日针似乎不动了,单日针在刻度盘上也不再是一片模糊。指针继续放慢速度,荒凉海滩的,朦胧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我轻轻地停下时间机器,坐在上面眺望四方。天空不再是蓝色的,东北方向墨黑一片,苍白的星星在黑暗中不停地闪耀。头顶上是一片深印度红,没有星星。东南方向渐渐发亮,地平线上成了一片鲜艳夺目的猩红色,太阳巨大的躯体躺在那里,红彤彤的,一动不动。我周围的岩石都呈刺眼的红色,我最初能够看到的全部生命迹象是翠绿的植物,它们覆盖了东南面的每一个凸现的地方。这是人们在森林里的青苔或岩洞里的地衣上看到的那种浓绿,这类植物一年四季都生长在缺乏阳光的阴暗处。
“时间机器就停在一个倾斜的海滩上。大海向西南方向伸展,汇进了苍白天空下清晰明亮的地平线。没有激浪,也没有波涛。因为天空中连一丝风也不吹。海上只有像呼吸般轻柔的细浪微微起伏,显示这永恒的大海仍然在运动。海岸把海水撕开,海岸边是一层厚厚的盐霜,在惨淡的天空下呈粉红色。我感到一阵头闷,注意到自己呼吸非常急促。这感觉使我想起了我唯一的一次登山经历,我由此判断空气比我们现在要稀薄。
“远处荒凉的斜坡上传来一声尖叫,我看到像是一只巨大的白蝴蝶,斜着身体,拍翅飞上天空,又盘旋着在斜坡那边的小山丘上消失了。它凄凉的叫声吓得我浑身哆啸,我在机器上更加坐稳了身体。再一次举目四望,看到不远处我原以为是一块红岩石的东西正在向我缓缓靠过来。这时我看清这东西其实是一只巨蟹一样的怪兽。你们能想象出和那边桌子一样大的巨蟹吗?它的许多腿缓慢又不稳地爬动着,大螫摇摇晃晃,长长的触须像赶车人的鞭子晃悠着在探路,凸出的双眼在金属似的面孔两侧向你闪烁。它的背上皱痕条条,上面长着难看的节疤,布满了硬壳。我可以看到它爬行时,结构复杂的嘴里伸出许多触须在摇曳探索。
“我注视着正在朝我爬来的这个凶神恶煞,感到脸上像栖着苍蝇一样有东西在弄我痒痒。我想用手把它拂去,可它立刻又回来了,几乎与此同时我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