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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耳大惊失色,他望了望厅外,心想你这样哭出来,他们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他深感头疼,又无有它法,也来不及权衡,只得长叹一声道:“我……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啊……”这句话就像一道止泪符,娄无尘猛然抬起头来,直愣愣的盯着重耳,一副不敢轻信的神态。
“你是重耳公子哦,说话自然一言九鼎,我代表娄族先谢过你,以后再投回报。”娄无尘说完一跪到地。
第七章 尚府风云(8)
重耳隐隐觉得自己有上当之感,但话已然出口,想收也是收不回来,只得无奈的接受她的大礼。
重耳轻叹一声:“哎……好吧,现在开始谈正事吧。”
娄无尘长长一叹,似乎不想触及脑海里曾经被遗忘的往事。半响才道:“娄族与公孙一族原本同族,至夏商而分,入周而为世人所忘。当年本为两大族长轮换,至商末时,公孙一族的族长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他一心想坐大本族,于是开始残酷的毒害娄氏一族……”
说到这里时,娄无尘的眼泪再次喷涌而出。
重耳怜惜之心大起,宗族间的世仇影响几代人,每个族人都被仇恨的种子折磨。
娄无尘眼中神色转为悲痛道:“经过一场无耻的偷袭后,娄族仅剩二十余人逃过一劫,过着东躲西藏的凄惨生活。好在娄族人天性聪明勤劳,多年漂泊后终于在楚落下根,并以祖传煅造术名闻天下。
本以为公孙家族应该就此罢手,但是他们在市场上见娄就压,手段卑劣之至,并且买通猎手刺客甚至一国军臣,在边界,在娄族运输要道上进行截杀,半年前,我的夫君便死在一次兵器交易中,下手者正是这公孙榷。”
重耳轻伸右手,绕到娄无尘颈后,轻柔地抚摸着,娄无尘低头不语,还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里。
良久娄无尘抬起头来,眼中闪现坚毅的光芒道:“天也怜我,使他来到我的身边,不杀此贼,我何以对得起夫君在天之灵,请公子助我。”
重耳收回手臂,“哦”了一声,心想:“我纵然想帮你,可也无能为力啊。这公孙榷是齐国使臣,是以能带大批护卫入城,而且他还有尚家的支持,想杀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而他本身就麻烦不断,自己都管不了自己,哪还有闲心去管别人。公主和欧阳倩之事,还有那虎视眈眈的奚齐与骊后,甚至于红龙的猎杀令……
想到这里,重耳深叹了口气道:“说吧,我怎么做才能帮你,只要能帮我一定帮。”
娄无尘闻言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个男人让她经历一次地狱般的磨难,喜的是他终于肯施以援手,报仇有望。
“有尚家人在他身边,永远难以下手,是以需要公子以弄玉的名义修书一封,指名邀他前往翠园一晤。只有这样那尚鱼才不至于跟在他身边,因此尚家的高手必然无法兼顾两头,我的人手可以选择在他前去或者离开翠园的途中来个伏击。”
再“哦”了一声,重耳心下大定。这个好办,只要不让他去动手,不死在翠园,那么一切都好商量。
“好!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
娄无尘低声道:“还有一事相求……”
“还有……你说……”重耳隐隐觉得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心头再次蒙上阴影。
“我们的人手不足,如果等到娄族来援,需一个月后,到那时,那贼子肯定离晋,因此……我需要公子驻留在城外的人手。”
“什么?”重耳惊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们真够狠的啊,竟然把我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哼!既然不能瞒过你们,那么更没可能瞒过尚鱼。想到此,重耳很快被情绪稳定下来,清了清嗓子道:“我的确有三百手下驻留城外,但是绝无进城的可能,除非想造反。”
“不,我有办法让他们进城而不被人发现。”
重耳奇道:“什么方法?”
“娄族有地道可以不经城门而自由出入。”
“啊!”重耳又惊又气。这下麻烦了,看来是被粘住,推都推不掉了。这段时间发生事情之多之快,几欲让他窒息,每每关键时刻总是节外生枝,他需要时间静一静,好好理顺思路,想想来自各方面的问题。
“具体的以后再说吧,我想先行告退。”重耳说完不等娄无尘做出表示,便起身推门而出。
“公子的神情不对?一定出了什么事?”
“烦人的事情,我落入他们的圈套。”重耳接过季槐送上的一杯茶,皱起眉头答道。
季槐疑惑道:“是否和那个伯己有关。”
重耳忿然一口咕干手中茶水,清了清嗓子道:“当然和他有关,不过到现在为止他的意图还不是很清楚,他夹杂在她们中间究竟为什么呢?”
“那会是什么事情呢?”
“他们要我杀一个人。”
“啊!杀谁?”
“公孙榷。”
季槐惊呼一声:“啊!公子难道……答应了?”
重耳长叹道:“没错!只怪我做贼心虚,以为被他们看破行藏……”
季槐破天荒的没有指责他,反而柔声安慰道:“公子既然答应,想必有自己的道理,总会有法子的,别懊悔。”
重耳本来准备好硬着头皮挨一顿训斥,以至于听到季槐的话后一时间愣了半饷,不敢相信似的抬头向她看去。
这个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女子总能使他惊奇,甚至在排除她美艳的外表与男女间的私欲后,依然让他有不能割舍之感。有时,她是那种我见犹怜,需要男人去呵护疼爱的女子,有时她比一些男人还要坚强,执着而能忍耐,离开重耳,她便有种不肯向任何人妥协的倔强。她的美貌固然闻名翼城,但她的温柔亦如她的剑招般无可抵挡。
华美的厅堂,两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从后院传来,打破了这温煦的空间。琴律轻重缓急,若即若离,一时似在迢迢千里之外徘徊,一时又像轻拂衣襟的柔风,变幻丰富,有如随风起舞的翠竹。
季槐莞尔一笑道:“公主之能,身通百艺,这琴声当得人间少有。”
“是弄玉……许安曾说公主回晋后从未抚琴,今天怎么突然有此雅兴?”
季槐道:“周王托厉无厘送来一具竹制独弦琴,据说采自东海龙骨之首,公主见之如宝……”
重耳闷哼一声,脸色一沉打断她的话:“你为什么不去凑凑热闹,既可欣赏公主琴技,还可再睹那名闻东周的美男子风采。”
季槐闻言,不由暗暗一叹。看来公子为他动了真气,嫉妒之心可杀人,难道他真不明白,弄玉是他永远也得不到的女人,为什么他那样固执呢?自己纵然想帮他,却也无法施以援手,更不想见他失落的样子,心情实在是矛盾之极。
接着她又想到了自己的问题,来翼已多日,家也没去理会,甚至已忘记自己曾经有个家,却跟着这个男人一起在权利与情爱里周旋。原本以为极其简单的事情,现在变得复杂起来,翼城里隐藏着多少危险,现在还是是未知数。如果公子能绝然抛开这一切,即便是两人流浪天涯,她也会毅然接受。
“公主请重耳公子过卧云亭!”重耳与季槐各怀心事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小萌丫头的声音。
重耳摇了摇头,对季槐道:“我不想过去,槐儿代我去一趟吧,不好落了姑姑的面子!”
季槐应了声,走了出去,和小萌说了些什么,过一会儿,小萌端着荼点走了进来。
此时‘卧云亭’中正传出一阵恍若天籁般的歌声,如梦如幻,悠扬婉转……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斁。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澣我衣。害澣害否?归宁父母。
良久,厉无厘的喝彩声划破卧云亭的沉寂:“好,好一首葛覃曲,算上这次,我已是第二次倾听公主吟唱此曲,幸之,幸之也!”
郑吏弦高手抚长须高笑道:“鄙人曾周游列国,识闻雅乐无数,唯此曲为最。使我等依稀进入生机盎然的大自然,长满茂密叶子的葛藤蜿蜒伸展,叽叽喳喳的黄雀上下飞鸣,聚集与灌木林上,动静相间,声色并茂,朴素和谐,呈现出一片绿意和生命活力,令人流连陶醉的景致。谢公主赐此美曲。”
第七章 尚府风云(9)
弄玉正要说话,公孙榷身后站起一人傲然道:“两位所言差也,此曲只应天上有,如非出自公主妙喉,等闲人安能奏之。此曲重在乐韵,音调时而明快,时而低沉宛转,平和中暗藏激动喜悦,花前月下,天上人间,诗的节奏韵律相融一体,实乃雅乐极品。”
厉无厘有些为此人惋惜,如此深通乐韵之人竟然是公孙家的食客,以公孙家族的飞扬跋扈来看,既便是齐王雅量,也终会落个极为悲惨的下场。
弦高与公孙榷倒没有想这么多,他们紧张的是弄玉的喜好,都怕给对方比了下去。公孙榷尤其紧张,当他听到尚府密报说郑太子以厚礼赠公主时,勃然大怒,大声呵斥手下情报不力,已至于落与人后。今天他听说郑使与厉无厘均前往翠园时,便迫不及待的携重宝‘龙首独弦琴’不请自来。
弄玉目不转睛的瞧着他们,一丝笑意似是漫不经意的从唇角逸出,接着扩展成一道灿烂胜似天上星空的笑容,她身着平纹绢葛服,衣袖兼有朱红与石黄两种颜色的刺绣,腰束绢带,尽现曼妙体形。倾国倾城之色,也不过如斯。
公孙榷立即全身剧震,双目放光,彻底被她的绝世笑颜所震撼。
厉无厘与弦高也看呆了,但其原因却不同。厉无厘想到以前在镐京的日子,虽然相处时间极多,但弄玉的笑容却不多见,难道是思乡之情?弦高是情不自禁的暗骂自己了一声,他竟然拿公主和他的夫人小妾们相比,全然忘记自己的身份。
一时间,‘卧云亭’内显出一股异常的寂静。
忽然,弄玉目光溜到亭外,含笑道:“槐儿来得正好,咦!怎么就你一人,重耳呢?”
季槐点头轻笑道:“公子练功太累,正在房内休息!”弄玉点点头,不以为意。
亭中除了公孙榷一行人外,都是季槐旧识,因此纷纷站起施礼问好。
公孙榷早知重耳身边有个极受宠爱的大美女,今日一见,果真让人有惊艳之感。
一对又深又黑的眸子,在山水翠竹的衬托下,犹如水波盈盈,动人魂魄。侧挂耳畔的玉坠,配着高耸的随马鬏,笔直挺拔的娇躯透出无限的活力,比之弄玉的清丽迷人,是另一种刚健明媚的风姿,如果让他做个比较,应该是各胜擅长。
“这位一定是翼城三美之一的季槐吧,久闻大名,实是名不虚传啊!今日有幸得以一见,实属万幸,鄙人此次来晋,特为公主与季姑娘备有薄礼,还请笑纳!”
弄玉与弦高同时一愣。弄玉心想你公孙家神通广大竟到如此地步,在齐就知道季槐是重耳属意之人?弦高更是惊讶,他们来晋前也曾花费心思去查探与弄玉重耳有关的一切情报,但还是漏掉了季槐,看来公孙家的实力不可低估啊。
季槐微一欠身,算是对公孙榷还礼。
弄玉大有深意的瞥季槐一眼柔声道:“过来与我同席吧!”
不大不小的‘卧云亭’分为四席,沿亭子四周围成一圈,每席的四边与亭厅的边角平行,席上皆铺垫色彩明亮裘皮,每席间隔不足七步,显示出主人希望气氛亲切和谐之意。
厉无厘身份最尊,坐主客位,正对面是弄玉。看他神情一派从容,可知他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