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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平县来陪我喝酒?不会吧?”
金子焕是何等精明油滑之人,立刻就领会了林三洪的意思,笑着解释道:“不瞒林老弟说,这位黄大人和我私交甚密,眼下有点难处找到我,我左思右想实在没有办法,想来林老弟或能解黄大人的难处,所以就把他拉了过来……”
“难处?什么难处?”林三洪已经隐隐约约的明白了点什么。
黄万里急忙退后半步,再次拱手说道:“不敢有瞒林上官,卑职是建文元年……不,是洪武三十一年的贡生,洪武三十二年捐的官,前年才补的实缺……”
林三洪已经明白了,这个黄万里黄县令也是来求救的!
第五十四章 谁不想赚钱?
大明太祖朱元璋使用洪武年号,一共是三十一年,洪武之后就是建文。自从朱棣称帝之后,有心抹去建文皇帝留下的种种,所以下旨取消建文年号,建文在位的这几年一律沿袭太祖的洪武年号。所以在朱元璋死了几年之后,洪武年号又“被”延续了四年,这样的话,从传承上来看,朱元璋的洪武之后紧接着就是朱棣的永乐了,不允许再出现建文纪年。
黄万里这种官吏,先不管有没有贪墨的把柄被人家抓住,光凭他建文旧臣的身份,就是应该受到打击的正主。黄万里自知这是一个危机,也明白其中的凶险,不顾一切的托门子走关系,希望能够保住头上乌纱。如今这种大环境下,建文旧臣人人自危,就算老黄头上有什么靠山肯定也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哪里还顾得上他?实在办法的时候,黄万里想到了同为知县的金子焕,过来求计问策。金子焕是官场的老泥鳅了,自然晓得林三洪能够摆平这件事情,可官场和民间不一样,很多话都不好明说,何况又没有经过林三洪本人的同意,所以只是很隐晦的说今天会有一个手眼通天的“贵人”经过,有可能会帮得上忙。得到这个消息的黄万里自然不会放过,于是就留下来和金子焕一起等待林三洪这个贵人。
金子焕又擎起一杯酒递给林三洪,似是玩笑又似是正经的说道:“黄大人与下官私交甚密,问到我门前,我就想到林老弟。我也知道林老弟贵人事多,不敢替老弟应承下来。所以就要黄大人借着这桌酒的机会,问问老弟能不能帮这个忙。若是帮得上就帮,实在帮不上就算,毕竟这是朝廷的事情,谁也不好说什么……”
旁边的黄万里急忙插进话缝,没口子的说好话:“林大人菩萨心肠,助下官过了这道坎,下官必不敢忘,以后水里火里,林老大人一句话的事情。”
明明比黄万里年轻好几十岁,也被称为“老大人”,可见黄万里是真的走投无路求告无门了。
金子焕在旁边小声提醒道:“黄大人老家就在本县,同为乡梓,以后有什么大事小情,自然为唯林老弟的马是瞻。”
这摆明就是在暗示林三洪,黄万里背后的靠山早就倒了,只要帮他这一次,以后就是自己人,就是林三洪的乡党成员。
看林三洪犹豫,黄万里急的都要哭出来,就差跪倒磕头的哀求了:“卑职晓得林老大人事忙,可卑职的身家前程全都在这上边,万望老大人再跑一趟京中,为下官说几句好话……”
对于这种地方上的芝麻小官,朱高煦已经有言在先,林三洪完全可以自己看情况办理。要是能用得上的话,根本就不必再跑京城,一句话的事情就可以搞定,这也是朱高煦有意让林三洪培植一点自己的力量,以免他太过于势单力孤,办事的时候也不方便。
林三洪虽然没有做几天官,也晓得官场上那些明里暗里的规矩,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沉吟了半晌,好似是在思量什么。
旁边的黄万里可是紧张到了极点,捏着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屏住呼吸等着林三洪开口。
估摸着拿捏的差不多了,林三洪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此次朝廷整顿吏治,意在肃清墨吏。黄大人官声如何?”
“不敢,不敢,卑职不敢妄称大人。”
金子焕也帮着说话:“黄大人家里有产业,不会做出刮地皮的事情,这几年来,着实做了几件遗惠于民的大好事,不敢说是万民拥戴,起码官声还是不错的。”
让当官的自己说自己的名声,肯定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贪官,林三洪也介意这些,用指关节以很慢的节奏敲打着桌面,看着自己的酒杯,说道:“既然黄大人是为民办事的能吏,朝廷自然会看到,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生。黄大人好好做官,多做几件为国为民的实事,我保证你平安无事,或许还可以再升一升也说不准呢。”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让黄万里拿不准了,也不知道林三洪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拒绝了还是答应了?
金子焕也有点吃不透了。
托是林三洪想要帮忙,自然需要到京城的朱高煦那里再跑一趟,可林三洪还在这里坐着呢就已经说出保证无事的话语,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稍一思量,金子焕就心中雪亮,顿时明白过来。
一定是京城主导肃贪风暴的汉王朱高煦给林三洪放权了,而且下放的权限相当大,至少可以让林三洪自行定夺黄万里这个级别的大小事务,要不然林三洪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用胳膊肘捅了捅还在呆的黄万里,金子焕笑道:“黄大人什么呆呀,还不赶紧给林老弟敬酒?林老弟是什么人物?手眼都通着天呢,你这样的小事自然不必跑什么京师,一句话就办了。黄大人是不是喜坏了?”
金子焕这么一指点,黄万里才明白过来,感情的遇到真正的“贵人”了,不动声色之间就可以搞定让自己寝食难安战战兢兢的大事:“林大人,卑职……卑职什么也不说了,自此以后,刀山火海鞍前马后,林大人一言而决!”
官场就是这样,关键是看有没有后台。要是没有后台的话,芝麻大小的事情也能变成灭顶之灾。要是有后台的话,很多看起来天大的事情也就是一句话而已。
“黄大人言重了,什么刀山火海的,都是笑话,只要本本分分的做官,真心实意的做事,就不会有什么差池。”林三洪笑道:“既然大家都是同乡,该帮一把的自然不能袖手,黄大人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是极,是极。”黄万里如获新生一般,赶紧顺着林三洪的意思往下说。这个时候,哪怕林三洪说太阳是黑的月亮是方的,他也不会反对了。
于是乎,酒宴之中欢声笑语一团和气,林三洪的乡党之中已经有了两个县官了。
谈笑之中,林三洪随口问道:“方才说起黄大人家里是有产业的,也不知道是做的什么财的买卖……”
黄万里慌忙起身说道:“哪里是什么财的买卖,只不过祖上是以缫丝起家,到了我这一辈也是子承父业,支架起了几口煮茧锅,有几张缫车罢了。”
“缫丝?”
林三洪第一次有了“心中一动”的感觉,很多无法连接起来的想法因为“缫丝”这个两个字而在一瞬间融会贯通,登时就生出莫大的兴趣:“这缫丝的营生好似不错,给我细细说说……”
第五十五章 千里行始足下
植桑养蚕、结茧缫丝、织造绸缎已有数千年的历史,光鲜亮丽五彩斑斓的丝绸锦缎不仅是中华文明的杰出产物之一,更让无数升斗民家衣食丰足。历朝历代对于都对这个产业极其重视,其程度仅仅次于农业,而高于工商。即便是在皇帝祭祀天地的重要场合,“农桑”二字也是绝对不能忽视的。
到了大明朝,织造业的已经遍及天下,桑麻棉毛盛极一时,几乎支撑起大明以农业为基础的社会结构的半边天,无论怎么形容其重要性都不算过分份。尤其是丝绸制造业,从最源头的植桑一直到下游的漂洗印染,甚至包含了挑花刺绣等边缘行业,更捎带起内外贸易和机械制造等自身内部行业,已是大明税赋的重要来源。
这个行业不仅为朝廷产生很多税赋,更主要的还是关系到许许多多老百姓的饭碗。
江南各地,养蚕者众,虽然真正以此为生的并不太多,但是很多人家都有几张蚕床。一年的油盐、女人身上的好看衣裳,娃娃口里的甜糕,这些杂七杂八的开销都指望卖蚕茧赚回来的那几个钱呢。
黄万里家的缫丝作坊有十几张缫车,因为用的是新式缫车需要五个人手(灶上一人,打丝头两人,值盆主绰两人),再加上各色杂工,一个这样的作坊就有上百人之多。
“一张缫车能赚多少?”
黄万里老老实实的回答:“能赚多少实在不好说,这也要看年份的。若是赶上好年月,一天赚一贯都不算多,若是赶上不好的年份,亏钱的时候也有。总体来说一个月十几二十贯问题不大……”
“居然能赚这么多!”如此丰厚的利润让林三洪也为之动容:“那置办一张缫车要用多少本钱呢?”
“缫车?那东西根本就不值几个钱。”缫车确实不值几个钱,因为整个缫丝行业的资本投入根本就不在这个上头。也只有林三洪这样的门外汉才会计较缫车的成本,黄万里很恭敬的说道:“缫丝的本钱主要集中在收蚕和储丝这两个方面,然后才谈得上人工等费用,至于置办缫车等花销,可以忽略不计。”
养蚕受季节制约很大,不可能一年到头的出产蚕茧,所以要想缫丝就要用大本钱收购海量的蚕茧,成丝之后还要储存一段时间来等待好的行情出货,这才是真正需要大量银钱的地方。
这也是为什么缫车那么便宜,却不能普及到家家户户的原因,因为寻常人家置办一章缫车缫丝根本就赚不到钱,甚至还会亏空很多。
林三洪似乎对缫丝的兴趣极大,不住的问这问那,金子焕笑道:“林老弟如此关心民生,时时不忘农桑,果然是我辈为官之人的楷模,哈哈……”
“我不是关心什么农桑,是想也弄个缫丝的作坊赚几个零用钱贴补家用。”
大明朝三万里河山之内,做什么买卖都没有做官赚的更多,这是永远也颠扑不破的真理。众人以为林三洪不过是说句玩笑话,可看他的神色又不似玩笑,可就真的想不通了。
缫丝赚的再多,能有做官赚的多?官老爷威风体面不少,也不必费心劳神的操心那些乱七八糟的进货出货,做大老爷好还是做个作坊主更好这样的问题,哪怕是三岁顽童也知道答案。
金子焕满面狐疑的问道:“林老弟你不会的当真要做缫丝的营生吧?”
“当真,绝对是当真,不瞒诸位说,我还真的有这个打算。”林三洪很严肃的说道:“不过眼下肯定是干不成的。方才黄大人也说过,缫丝需要很大的本钱,我可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哈哈,好说,好说。”金子焕恍然大悟,哈哈大笑着说道:“林老弟给我和黄大人帮忙不小,怎么也不能让老弟给我们贴着盘缠办事情,这缫丝的本钱么,我和黄大人一并帮林老弟想想办法,哈哈……”
什么缫丝作坊,什么本钱不够,都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林三洪这是在索要好处呢!
帮了这么大的忙办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不能白忙一场,肯定是要拿到一些好处的。无论是金子焕还是黄万里,都认为林三洪是在拐弯抹角的索要好处费,根本就不曾想到林三洪是已铁了心的要开办一家缫丝作坊了。
官路顺畅,身后有靠山,眼看着就要高升,谁会想到林三洪会在这个时候去做缫丝这样“歪门邪道”的勾当?
林三洪自然不会傻到把全部身心和经精力都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