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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整整一宿都没有合眼,林三洪的精神已极是萎靡,身子也疲惫的厉害,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风风火火的魏成栋来报:“大人,指挥都司的军马到了!”
“来的好!”林三洪大叫一声,疲惫萎靡之态一扫而空,仿佛已经压上全部身家的赌徒注视着即将揭开的散盅一般,兴奋的一蹿而起,大声命令道:“魏成栋带你的人严守藩司衙门,不论何人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钦差县队负责巡视外围,有任何情况立刻到城头报我。”
瘸腿瘸脚的钦差大人在一瞬间接连下了几道命令,仿佛率领千军万马的名将一般:“英子,带着乡亲们跟我来。
”
在英子的带领下,几十个手持粗糙武器的山民撑开钦差仪仗。护卫着林三洪直奔城头。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天色愈阴沉的厉害,本该朝霞满天的清晨恍如暮色昏沉的傍晚时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落下雨来。
城外已聚集起无数的军队,旌旗招展号带飘扬,人喊马嘶搅动着宁静的清晨,刀枪朔气腾起满天杀气。正规军队的严整和肃杀一览元,余,也不知有多少人马正如一座兵山矗立在城外。
指挥都司的人马果然来了。
因为早就知道钦差手下没有几个人,所以指挥都司的人马根本就不惧,靠的极近,尤其是队伍前边的认军旗,距离武昌不算特别高大的城墙不过有两百步远近。在这个距离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指挥都司的传令骑兵纵横驰骋,在各营头之间来回穿梭。
军中一杆高达丈六的大旗微微前指,铺天盖地的军队立玄前压,最前方摆开一个牙突的姿势,连登城车和梯车都亮了出来,分明就是准备一鼓作气攻进城中的架势。
城上也有少量的府兵,这些府兵本就三心二意,如果指挥都司的人马强行攻城的话,这些人即便没有胆子直接攻击钦差,也绝对会一哄而散。凭着林三洪手下的这几十个山民,想要在万马千军的攻击之下守住武昌府城,无异于蚜横撼树以卵击石。
军队的肃杀之气确实惊心动魄,这种直击人心的力量就是实力最直接的体现。
林三洪回问这些捏着梭枪背着弓箭的山民:“大家怕不怕?”
山民心思单纯,说话也直接:“怕!这可是摧城拔寨的精锐军队,如何能不怕?”
英子挺直了身子,目视前方,很淳朴的说道:“我也怕,可我爹他们毛经死在这里人手中,还有那么多的乡亲,都死了。村子里剩下的人们已经让大人送到江南,我们已无牵挂。若不是钦差大人,我们根本就没有直接面对敌人的机会。纵是怕也要和他们拼一拼,就算是死,了,也不至于蒙着面去见我爹他们。”
林三洪努力做出轻松的模样,笑呵呵的说道:“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别看他们张牙舞爪的闹腾,其实未必有咱们的胆子更大。别说是攻城,他们连城门都不敢碰一下
湖广指挥都司的人马虽然精锐,可都是有官有职的头面人物。随便拎一个带兵的将领出来都比林三洪大好几级。带这么多兵出来不过是摆摆样子吓唬人而已,真要是强行攻打,别说是千军万马就是有一个人碰一碰武昌城门,也算是举兵造反了。
城上这些山民和七品御史可以豁出去的赌这一把,这些百战的精锐却没有这样的胆子,除非是楚王已经下定决心不顾一切的造反。
这就叫光脚不怕穿鞋的。
林三洪官职卑微又是身在死地,可以拼这一把,这些高官显爵的湖广高层可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城上的钦差仪仗绝对已经撑开。在这种情况下攻打,就等于是当着全天下的面抽朱林的耳光了。必然引起湖广和朝廷全面战争,其中的利害谁还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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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洪看了看几乎和自己面对面的湖广军队,厉声尖叫:“胆敢围攻本钦差,真是作死等不到天明啊,来人。给我开炮,轰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
城头上的府兵本就是三心二意,看到军队摆开进攻的架势,腿到吓软了。听到钦差大人命令开炮,早唬的肝胆俱裂。
就凭着武昌城头这几门炮,就想轰击铺天盖地的军队,钦差大人自己才“作死等不到天明”吧?这种情况下和军队打擂台肯定不是明智之举,可钦差大人的命令摆明了就是瞎胡闹。几个脑袋灵光的早就看出架势不对,偷偷摸摸的弃了刀枪顺着匝道下了城头两边都惹不起,干脆跑路不再掺和,不伺候你这个狗屁不通的钦差了!
品:好大会也听不到炮声,林二洪回头观望,才现洲。六的府兵已经跑了大半。
这样的场面之下,林三洪手上有多少武装力量并没有很大的意义。外面就是成千上万的军队,自己能指挥三百个人还是三十个人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所以对于府兵临阵跑路这种事情林三洪根本就不在意。
府兵一跑,架在城头上的几门炮就成了真正的摆设,要不是林三洪不会摆弄这个玩意儿,早就亲自动手开炮轰击了。
“这些王八蛋还真是胆子不小哇,真当钦差大人没有见过场面?”林三洪一副气急败坏的嘴脸,大声叫喊着:“英子,给我射这帮王八蛋,哪个靠的近就射哪个,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老子就是要看一看他们到底敢不敢造反,他们不反老子也要让他们反,给我射!”
这些山民可没有那么多顾忌,既然钦差大人有了命令,纷纷摘下自制的猎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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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子大踏步上前,和林三洪并肩而立,缓缓拽开弓弦,“卑。的一声!
几乎在同一时刻,几十支自造的羽箭齐齐而出。
对于城下虎视晓眈的军队来说,几十支箭矢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左右又有刀牌手折冲手护卫,早拉开了实战的架势,即便真的是有密集箭雨覆盖,也不会有多大的损失,何况是这种零星的猎弓?
两百多步的距离,根本就不在这种粗糙弓箭的射程之内。
粗制的弓箭在半空中飞行了一段距离之后,无力的插在军队面前的空地上!
这种主动攻击软弱无力,连象征意义都算不上,却让如山岳一般沉稳向前的军队齐齐止住脚步!指挥都司的军队似乎不敢真正开到弓箭的射程之内,虽然这样的伤害对军队根本就不算是什么威胁,但是军队真的停住了。
林三洪当然不指望这几十支箭矢就打退湖广大军的进攻,让山民射箭完全就是在试探对方的底线。看到对方果然如所预想的那样不敢再行靠前,知道对方暂时还不敢真的过来,胆子愈大了。
装模作样的从怀里摸出一块黄绫子,展开之后对着远处的万马千军大声嘶吼:“大明天子诏书在此,本钦差奉敕命接管武昌,有犯上作乱者即为反叛
这当然是子虚乌有的圣旨,朱林还没有弱智到这种程度会给林三洪这样的旨意,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谁还会来查看圣旨的真伪?
可是不管怎么样,林三洪捏造上命假传圣旨这一招还是起了作用,眼看着下边军阵中的传令骑飞奔往后,想来是给湖广都司的周指挥使报信去了。
林三洪做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视眼前的大军如无物一般,眼珠子都看着天呢:“哼小小的湖广,几千乌合之众,也想威胁本天差。真是活腻了!大伙都别怕,朝廷已接到了我的密奏,十万大军正枕戈待旦,此地与京城不过一水之隔旦夕可至,到时候,老子就要率领大军踏平湖广,杀你们个尸积如山血溅成渠
朝廷里要真是有拿出十万大军和湖广硬碰硬的实力,早就平推天下了,还用的着朱林如此谨慎小心的一点一点在暗中做削弱藩王的谋戈?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根本就瞒不过官场上的任何人。
可武家营的山民不是官场中人,深信林三洪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钦差大人既然敢和楚王公然叫阵,手里肯定是有天大的底牌。尤其是武家营被血洗之后,英子等山民已经渐渐明白武二等人早已不在人世,无意中就站在楚王的对立面。
几十个手持劣质武器的山民护卫着他们的钦差大人,真就摆出了不惜死战的架势。
架势已经拉到了十成十,可其中的辛苦也只有林三洪自家清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手里底牌已经打光了。勉勉强强控制着摇摇欲坠的武昌府城已经是林三洪所能够做到的极限,表面上看是林三洪在逼着楚王造反,其实就是在赌楚王和整个湖广还不敢反,最起码在现在不敢反。
林三洪手中无牌,却摆出一副王牌在握的样子,这就是讹诈!
“绝对是讹诈,所谓的钦差,所谓的朝廷之战,怎么可能说来就来?王爷不要上了林三洪的恶当!”湖广都司的周指挥使不是心思单纯的山民,一眼就看破了林三洪的鬼把戏。
一身青色布袍的楚王刚刚用过了神仙粉,精神显得有点亢奋。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注视着窗外已渐渐转为墨绿眼色的竹林。细细长长经过精心修剪的指甲以一种急促的节制敲打着窗台,深深吸一口气闷在胸中,然后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我又何尝不知这个钦差林三洪是在讹诈?我那个四哥做事素来沉稳,此等情形之下,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操切之事?。
楚王似乎早就做到周指挥使会说话一般,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铲除一个小小的钦差易如反掌,可后果咱们承受不起呀。只要杀了这个钦差,就等于是逼着四哥对湖广动手了。真到了那个地步,局势必然糜烂,谁也不可能在收拾的起来。太祖皇帝百战的示儿,胡广垂二十载的经营。都将毁千曰,毁千曰呐无论地方政务还是湖广的军务,楚王很少插手过问,都是交给桌、藩、都这三员干将去处理,自己则更专注于战略方向上的布局。没有人比楚王更清楚湖广的实力。
经过几十年的苦心经营,湖广所准备的财赋已经足够动一场相当规模的战争,唯独军事实力方面不可能有太大的突破,这是地方藩王先天的局限。以地方对抗中枢,最重要的两个字就是:联合!
当初实力最为强盛的燕王,也就是现在的永乐皇帝,在实力方面也远远不如建文,也是走了联合众藩王的路子才能靖难成功。除了明着支持朱橡的辽王等人以外,天底下的藩王都在暗地里支持朱林,毕竟建文皇帝的削藩触犯了大家的共同利益,大家都想看建文的笑话。
现在的皇帝虽然变了,可局势并没有变。削藩依旧是主题。
其实楚王早就看出来了,的藩是势在必行之举,不管是谁做了皇帝,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削除藩王对中枢的威胁,强化中枢的权威和对全国的掌控能力。削藩本身并没有错,但是站在幕王的立场,绝对不同意此举。
地方割据和中枢集权是无法调和也不可能调和的根本矛盾!
解决这个矛盾的方法只有一个:战争!明明知道战争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可谁也不会轻易祭起这个双刃的宝剑。朱林千方百计处心积虑的削弱地方割据势力,各藩王纷纷谋求联合,其本意并非是为了战争。而是试图在对方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让对方知难而退,不到万万不得已,谁也不会主动挑起战争。真到了战火烧起来的时候,其实双方已经分出了胜负,打仗只不过是失败者的挣扎,只不过是胜利者用来收拾残局的手段而已。
这些都是朱林和各藩王心照不宣的事情,双方都在明里暗里的增强自己的实力,为就的是不战之战。
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一个疯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