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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也不打搅二位清梦了。”估计着袁绍应该已经离开远了,曹操方才笑着收刀,朝二人摆手一礼,大摇大摆地推门而出,倒是一派潇洒模样。
卫大人看着大方离去的矮汉,脸上青红不定,最后仍是不敢召集歌伎家的家奴前去相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曹操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大半个时辰后,刘宏在建章宫内得到了侍卫的回禀,听着那记性比较好的侍卫背诵出曹操所吟的那篇***文章和整个过程后,刘宏看向身旁侍奉的司马防和钟繇道,“觉得如何,朕以为是个可造之才。”
“第一次做这等勾当便能如此,也委实是个人才了。”司马防想到那叫曹操的少年最后大笑离去,丝毫不惧那位卫大人喊人捉拿,这份胆识心思怕是放眼天下,也无几人能及。
“陛下,要不要察一下那位河东卫大人。”钟繇倒是不似司马防,而是直接问道,夜宿娼家,还给人勒索,这人也算是丢尽帝国官僚的脸面了。
“不必,朕自有安排。”刘宏挥手道,他对河东卫家,南阳袁家这样门生故吏满天下的豪强大族可谓是处心积虑地想着要削弱他们,如今曹操手里那份文章倒是不失为对付河东卫家的利器。
“建公,细柳营筹备得如何了?”刘宏看向了司马防,他现在决定尽快让曹操,袁绍这些还年少的世家子弟进入细柳营,一来是培养人才,二是趁他们年少,心性未定时让他们远离家族,培养对帝国的忠诚心,同时也是为了他另一个计划。
“营盘地址已经选好,就在南宫外靠园林的地方。”司马防回禀道,“只等陛下您打算何时向天下公布!”
“唔,朕知道了。”刘宏点了点头,司马防做事就像他的为人一样严谨可靠。
“元常,这些公文你送去尚书台,朕已经全批复了,让他们即刻抄录然后下发各郡县。”说完琐事,刘宏才将田丰那份好不容易整理出的帝国官仓报告交给了钟繇,田丰不愧理财的能手,用了月余时间,将帝国过去数年各地郡县上呈的粮食产量做了归类和细分,给各地定出了今年上交粮赋的合理数字,而且按照他的要求给各地郡县的官吏列出了详细的数据。
若是谁再敢跟他玩弄虚作假的一套,到时就不要怪他这个天子心狠了,刘宏的眼中露出了几丝狠厉,让一旁的司马防也看得一惊,他知道天子对今年官仓储备粮看得极重,若是哪个地方出了纰漏,天子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想到这里,他觉得应该给在颍川当太守的父亲修书一封,到时不要给治下的人给连累了。
二十六。清议与结党营私
帝国的儒学自从孝武皇帝时期确立其地位后,直到光武皇帝中兴以后通过之后几代天子身体力行的推广才得以逐渐强盛,但是在政治黑暗的外戚和宦官时代,以儒生为主的士大夫集团无力抵抗,便只能依靠舆论来构建道德权威来进行抗争,而‘清议’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种手段,随着天子诛除宦官集团,士大夫阶层取得了胜利,但是‘清议’并未消亡,由于天子保留了大批曾经投靠宦官集团的‘浊流’官僚,对于一些并未得到实际利益的人来说,这些曾经的敌人居然能继续在朝堂上窃据官位是难以容忍的事情,于是‘清议’成为了攻讦这些人的利器,而太学生再次成了他们这些‘清议’党人的急先锋。
尚书台,刘宏的脸色阴沉,已经连续三天有大臣向他辞官请求回乡养老,而这些人无疑例外都是属于被‘清议’党人归入‘浊流’的寒门官僚,事实上刘宏心中清楚,过去的宦官集团中大多数人出身贫贱,提拔了大批寒门出身的官僚以和豪强对抗,现在随着宦官集团的倒台,被压制了很久的士族化高门开始了反弹。
刘宏冷笑了起来,这些士族化高门在失势的时候和士大夫阶层联手对付宦官集团,积累了不小的声望,一部分士大夫恐怕仍旧唯他们马首是瞻,如今的‘清议’看似是针对那些属于‘浊流’的官僚,但真正所指的却是他这个留用这些人的天子。
司马防很久没有看到天子脸上露出这样的冰冷笑意,他心里不由一紧,对于那些‘清议’党人,他也不赞同他们的手段,作为天子心腹的他很明白如今的帝国需要的是稳定,而不是结党营私,虽然那些‘浊流’官僚或许私德有亏,但是在治理上的才能是大多数以‘清流’自居的士人比不上的。
“这些上请的辞官表章,全部驳回。”刘宏朝尚书令阴龚沉声道,接着看向那些看向自己的郎官,“继续办理你们各自的公文,朕是不会因为几句捕风捉影之语便自断肱骨忠臣。”尚书台,这个利于天子独裁的行政机构,如今便是以寒门出生的中小官僚为主,只有他们才会坚定地站在自己一边,因为只有他这个天子才能让他们光耀门楣,而他们也无法形成一个威胁到他的政治集团。
看着天子的面容,尚书台内出身士族大姓的几位天子近臣,如司马防,阴龚,钟繇等人知道这些‘清议’党人背后隐约的士族黑手已经触怒了天子,此时天子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番话,已经很明白了,他们必须做出一个选择,几人并没有犹豫,作为既得利益者的他们很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们已经是天子的心腹近臣,只有天子才能让他们为自己,为家族得到更多的利益,同时也只有天子才能让大汉再次强盛。
看着司马防几人只是刹那间眼神便恢复了常色,刘宏知道他们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士族化的高门虽然操控了一定的舆论,可是他们的实力和传统的豪强相比却弱了不少,要对付他们,只需要从他们立身之本的名望和依附的门生故吏下手就可以了。
“诏太傅,司徒,还有太学的博士入宫觐见。”刘宏朝身旁的侍中郎钟繇道,既然那些人想要利用舆论,那他倒要让他们知道,谁的手段更高,帝国的三万太学生到底是听他这个能给他们功名利禄的天子,还是他们。
“摆驾建章宫。”一旁服侍的宦官郭喜高声喊道,司马防等人一起随着天子离开了尚书台,当天子走后,那些办公的郎官和文吏都是露出了振奋之色,能够在帝国的行政中枢任事的他们又岂会连点眼光都没有,他们当然看得出天子是站在他们这些寒门出身的人一边的。
阴龚看着属下官僚脸上露出的神色,笑了起来,其实算起来,没落已久的阴氏现在除了能让人们知道曾经出了几位皇后,此外在政治和地方上也似乎没有多少影响力了。想到这里,他自言自语了起来,“我也算是寒门中人吧!”
对于天子的心思,司马防觉得自己也许永远也难以明白,至少如此刻,他本以为天子召见太傅陈蕃和司徒胡广等人,是想借着这几位在士大夫阶层中威望堪为领袖的老大人来压制那些‘清议’党人,可是没想到的是天子全然没有这个打算。
“太学生都是国之栋梁,应该一心专研学问,而不是风闻议事,以一己之好恶妄谈国家大事。”刘宏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着他对目前民间形成的针对帝国朝堂上‘浊流’官僚的现象的看法,“过去,宦官当道,不少人遭到了党锢,朕开除党禁以后,很多人竟以党人之名自豪,朕以为这不好,君子群而不党,结党营私者到最后往往都是只争意气而不明是非,如此一来,国将不国。”
陈蕃的眉头皱紧了,在他眼里,过去的外戚和宦官就是结党营私,不过他们是以力称雄,如今他倒是想不到天子才亲政没多久,竟又有人以‘清议’之名打起了结党营私的念头。和陈蕃一样,胡广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精通政务的他很清楚目前朝堂上被天子甄选后留下的‘浊流’官僚一旦被排挤走,帝国的中央机构将在一段时间内陷入不可避免的瘫痪,到时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的国家将再次陷入泥潭。
郭泰和贾彪作为太学的博士也是露出了一抹忧色,尽管两人过去是‘清议’中的领袖人物,没有少带领太学生讥讽时政,不过自天子亲政以来,国家逐渐走向稳定和正途,两人也将全部精力放在了教导弟子上,完全没有想到太学里竟还有那么多人在以‘清议’之名攻讦大臣。
“今日朕找诸卿来,只是想让诸卿回去告诫门人弟子,不要掺和到‘清议’中去。”刘宏沉声道,他今日只是和陈蕃这些支持他的重臣打声招呼,同时也算是对那些操纵‘清议’的士族高门的一次警告,如果他们识相的话,就安分一点,不要再次挑衅他。
“喏!”陈蕃等人同时应声道,他们的心情都是颇为沉重,天子显然是顾虑到目前国家不易,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得太大,才私下知会他们,没有打算在朝会上提,否则的话,一旦形成‘浊流’和‘清流’的对抗,那眼下的大好局面恐怕都要付诸东流了。
等陈蕃等人离去后,刘宏看向了司马防,“建公,给朕把这次参与‘清议’的人和家族全部查出来,然后向朕回禀。”刘宏是绝不会容许任何威胁存在,虽然暂时为了帝国的稳定局面,他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但是那不意味他会放过这些人。
司马防看着脸色平静的天子,知道天子是不打算放过那些在此次‘清议’中扮演了幕后黑手的士族高门,尽管短期内天子不会有所表示,但是可以预见到在天子认为时机成熟时,这些被天子记住的家族会如同过去的宦官集团一样灰飞烟灭。
“喏!”恭敬地离开后,司马防心中有了一种觉悟,那就是自己即使作为天子的心腹,但是如果自己和司马家阻碍了天子的话,那么同样将被天子无情地摧毁。
雒阳城西北角,王越领着两名手下看着戴着斗笠遮住大半张脸的曹操从那位倒霉的卫大人手里拿过装着十斤黄金的包裹后扬长而去,都是皱了皱眉,这个少年果然狡猾,竟然没有将那份文章随身携带。
站在闹市中央的卫大人打开手中那揉成一团的纸张后,脸色一愣,他没想到那贼人竟然如此狡猾,在那纸张上告诉他自己写的那份文章被他藏在另外一个地方,只有等他觉得安全时,才会将它还给他。“可恶的贼子。”卫大人此时已经被气得浑身发抖了,他早该想到这两个卑鄙的贼人不会讲什么信义,把府里的健仆给带出来,埋伏在四周跟踪那个取钱的贼人。
王越摇起了头,很明显这个卫大人被那个叫曹操的少年再一次骗了,“我们走。”低声间,王越领着两名属下离开了,总之曹操手上那份有关这位出身河东卫家的卫大人的把柄必须拿到手,否则他难以向天子复命,现在他只能希望一直跟踪两人的另外两名属下能有所收获。
二十七。袁绍的选择
在天子的警告和陈蕃,胡广等一批在帝国士大夫官僚中有着莫大影响力的领袖发话,朝中隐隐出现的一股排挤‘浊流’官僚的势头被压了下去,而太学生在郭泰和贾彪的严厉训斥下,参与‘清议’的人数也逐渐减少,至于那些企图投机的骑墙派见轰轰烈烈的弹劾‘浊流’就这样无疾而终,再加上从尚书台流传出来的天子话语,他们也都是立刻撇清关系,做出了旁观者的姿态。
对于那些自负的‘清议’党人来说这样的结果是他们和背后的士族高门所始料未及的,天子只是略施手腕就将事情压了下来,而且并没有对他们发出责难,这让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剖白忠心的言语没有了用武之地,天子这种近乎漠视的态度让他们感到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