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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长得有点像自己去世的母亲,她是因为你的失踪而伤心致死的。”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难道这是我的错吗?”
教授没有听她说。他陡然站起身来,细铁腿椅被撞开,翻倒在水泥地上。
“把所有的证明文件给我留下,”他吩咐道,“等我有空时还要好好看看,现在你可以走了。”
“谁?”阿尔杜尔问道,一谁可以走了?”
“当然是你啦,白痴,”教授恼怒地回答道,“我们需要你干吗?”
“当然,当然,”久·格罗西先生附和道,一如果您不再需要我……”
柯差一点没有抓住“丈夫”的衣襟——就算他是个坏蛋,是个骗子,到底还是个认识的人。而教授呢,冷冰冰的,如同一截刚出冰箱的香肠,像一条梳着头发的昆虫。
“我走了,薇罗尼卡,”她的“丈夫”笑容灿烂地说道,“我过一会儿给你打电话。你也别忘了我,你知道的,我住在‘大陆’旅馆,6号房间。”
这是他们共同的房间号码,这一点柯还没有忘记。
“晚安,教授。”阿尔杜尔显然懂得礼貌又有教养,似乎昨天刚拿到了牛津大学的毕业证书。
“请等一等,请等一等!”教授说道,“你忘了一件重要的小事情。”
“我吗?忘记了什么?”
“当然,你说过你有活着的证人。”
“噢,对!”
“难道你以为,我会满足于可能伪造的几张纸片吗?”
“那还要怎样,那些纸片可是保存在您的保险柜里的!”
“没有钻不进去的保险柜!”
“那好吧。”阿尔杜尔叹了一口气说,连柯也从他的叹息中觉出了某种戏剧性的、正中下怀的预谋。还真让她请着了:阿尔杜尔正巴不得教授提出这个要求,而且也预料他会提出这个要求。
“证人什么时候能到这里来?”教授问道,他那令人厌恶的口气听起来像个受了委屈的老小孩。
“这取决于您,教授。”阿尔杜尔答道。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尊敬的久·库夫里耶先生,”阿尔杜尔说道,“我和沃尔夫冈大公希望所有的人都好。但是我们并不富裕,拿不出上百万的金钱去做善事。您知道从地球飞到火星一张单程票值多少钱吗?”
“我想象不到!”
“40万。如果你给我们这笔钱,那么您将见到一个证人。”
“40万?”教授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您可以打电话问问宇航局。”阿尔杜尔提议道。
“不能便宜点吗?”教授让步说。
“可以便宜点,买旅游票,这样您花32万,等上一个星期就行了。”
“你疯了吗?怎么还要一个星期!”
“那您决定吧。”
“请等一等。”教授回到桌子边,拉出一节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支票簿,内心很矛盾,考虑了有一分钟。阿尔杜尔向何使了个眼色。
然而柯突然灵机一动,想到很可能,证人乘坐的是同一艘“圣苏西”号,就藏在上百间卧舱中的一间里面,因为不想让柯看见他。这么看来,沃尔夫和阿尔杜尔这一对骗子已经捞了相当大一笔钱了。
教授签了一张支票,于巴巴地说:
“请他下个航班就来。”
“明天午饭时证人就会到达这里。公司保证。”
阿尔杜尔心情轻松愉快,对自己十分满意。显然,事情的进展符合他同大公的设想。教授把阿尔杜尔送到房子门口,柯一个人在屋里呆了三分钟。她东张西望地打量房间每一个黑暗的角落,指望在哪个角落里看见米洛达尔局长的全息图像。然而在各个角落里,除了蜘蛛网,别无他物。大概,局长没有办法潜入室内,或许更糟糕,他丢失了自己侦探的踪迹。
教授回来之后,像吵嘴似地说:
“你还不是我女儿,可是已经闹得我倾家荡产了。”
“谁请您叫证人来了?”柯顶撞道,“要是我就省下40万,相信算了。”
“有时候,花上100万保全10个亿,胜似惜乎10块钱丢掉一条命,”薇罗尼卡的父亲说出了一个深刻的道理,“你还小,还难以理解我何以这么决定。”
柯当时就想向教授承认她嫁给了阿尔杜尔,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是她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冲动,因为她明白,这样亮相会彻底打破教授对阿尔杜尔和她的信任,那样一来,任何证人都无济于事了。
柯理解阿尔杜尔的用意——教授疑虑重重,他能想得到,阿尔杜尔企图挤进他的家庭。但是他不希望有多余的亲属。他现在连与自己的亲生女儿相逢都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欣喜。
“我不喜欢这些人,”教授说着,重新坐回到桌子边整理文件——既有阿尔杜尔带来的,也有原来存在自己的保险柜中的,“上一次陪同克拉伦斯来的那个红脸胖子,灰头发卷得弯弯曲曲,像个老色鬼。他吃光了我储存的够吃半年的糖,真是病态。我不相信慈善事业,那些慈善家一般都是世界上最贪财图利的人,他们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无偿的,他们花费一个法郎,会向命运、向上帝、向永恒和人类索要一千美元。因为人类离他们最近,所以他们就向人类极尽敲诈勒索之能事。”
“他们说过为什么要帮助您吗?”柯问道。
“这个久·沃尔夫大公是银河系帮助失散亲属联合会的主席。难道他没有对你说过这件事吗?”g”
“也许说过,但是我不记得了。”
“冒险家,一个典型的冒险家。那个曾经同他在一起的姑娘,虽然装得非常像是我的女儿,为了让我承认她,甚至痛哭流涕,还是给我留下了最不愉快的回忆。”
你要是知道就好了,慈善家久·沃尔夫是如何惩罚她的,柯心里想道,她变成了陈列室的一具人体标本。
“不过我觉得你也像是一个女冒险家,”教授说道,“为什么你在教养院呆了这么多年,却不告诉任何人你有父亲呢?”
“您的推理让我感到奇怪,爸爸,”柯答道,“我被人偷走的时候只有两岁,我甚至都不记得我是怎么被偷走的……”
“到我的办公室去吧,”父亲提议道,他对证明文件的比较结果还算满意,“我请你喝茶。”
她父亲的办公室是一个不大的房间,窗户上也装着铁栅栏,地板上铺着一块旧地毯,靠近不曾点火的蒙上尘土的壁炉,有两张沙发,沙发中间的矮茶几上放着自动咖啡壶。
“我希望,”爸爸脚下踩得吱吱嘎嘎响,“咖啡壶里还有咖啡。今天早晨在见到你之前,我太激动了,喝了平时三倍量的咖啡。”
他接通了电源。
他说得对。报警牌马上就亮了:“咖啡即将耗尽。”
教授狠狠地用拳头捶了咖啡壶一下。柯注意到,壶身上有几处明显可见的凹陷——看来,这只壶不是第一次遭到惩罚了。
“也许,厨房里面有咖啡?”柯问道,“我可以去拿。”
“行,去拿吧,”想不到薇罗尼卡的父亲居然同意了,“往右第二个门,那里应该有一罐。”
于是,教授又在壁炉前的矮茶几上用文件摆开了纸牌卦。
柯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厨房。蟑螂和蜘蛛看见姑娘,不情愿地让出它们的领地。她每踩一步,都扬起一团灰尘。
咖啡罐盖着盖,里面装着半罐咖啡豆,柯真走运。她开开咖啡磨,自己则开始进行查看。穿过走廊,她看教授卧室的门开着,里面有一张压得瘪瘪的沙发床,铺着已经睡得很脏的床单。床前的地毯上胡乱堆着一大堆图书资料和画册。
如果将来有朝一日,薇罗尼卡要在这幢房子里生活的话,柯想道,整理这里将够她受的。因为在儿童岛上,薇罗尼卡循规蹈矩,酷爱整洁到了空前的程度,是出了名的。只是在爱上阿尔焦姆之后,她才忘记了这一点。反过来也将够教授受的,薇罗尼卡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柯回到办公室,直到现在她才发现,每一面墙边都摆着一溜多层书架,书架上放着图书和画册。
“你去了很久,”教授说道,“管了些什么闲事啊?”
“去了卧室,”柯承认道,“卧室里太乱了。而且,厨房里也一样乱。”
“好像,这暂时与你无关。问题是,收拾住所要求至少有另外一个人投入全部精力。我呢,由于自己的专业特点,从来不允许别人上我家来。我同意寻找你,只是因为我怀着一线希望:万一我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她沉默寡言,勤快能干,不尚好奇,很乐意负担家务,而且她不漂亮、最好是跛脚或者独眼,这样就没有人打她的主意了。”
“您为什么希望我这么倒霉啊?”柯吃惊地问。
“为了你不要出嫁,不会往这个家里领进一个厚颜无耻自私自利的男人来,不要生孩子,不致毁掉我的整个世界……你看,现在我发现我的担心不无道理。你不仅漂亮得让我讨厌,而且这位卑鄙下流的久·格罗西已经在围着你转圈了,他看你的神情就像是看一个西红柿似的,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但是,教授很快喝下了三杯咖啡,他被烫痛了,连连吐着舌头,好像误了火车一样。待他喝完,柯把托盘送进厨房。
她这一次出现在厨房,彻底震惊了在厨房里横行无忌的虫豸们,它们明白这个人将会在这里推行自己的规矩,只好撤退。否则它们可能就要同赴黄泉了。
在柯洗咖啡具的时候,用热水往特别放肆的蟑螂身上浇,教授则在办公室里继续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似乎没有发现她的离去。
柯回到办公室后,教授的态度稍稍和善了一些,开始详细地问她,这些年她是怎么过的,儿童岛是怎么回事。柯如实地讲述岛上的情形,她讲的越多,教授越是警觉。
“就是说,我应该这样理解,”他终于说话了,“学生们的证件都保存在女院长办公室一个特别的保险柜里。你看见过这只保险柜并且认为,偶然进入的人不可能打开保险柜。那么由此引出一个问题,一个并非偶然进入的人打开保险柜并且拿走了你的遗传卡,那个并非偶然进入的人,他是谁呢?”
“那还不都一样吗?”柯回避道,“重要的是,我们父女团聚了。”
“可是谁需要这样?”教授问道。
“您指的是……您指的是什么,爸爸?”
“别叫我爸爸……暂时别叫。我想从头开始,一五一十弄清楚,为什么这么秘密的文件会落到大公和你的阿尔杜尔的手里?(奇qIsuu。cOm書)我很不放心……担心这是一个阴谋,当然,这就是一个阴谋!”
“也许,我最好走开?”柯问道,“毕竟,我这一生大部分时间过着无父无母的日子,看来,没有父母我也能够活下去。”
“站住!你要明白,如果我的女儿真地被我找到了,这一下子就使一连串的难题迎刃而解。但是这件事情应该让我知道,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万一证明文件是伪造的呢?”
“那就是他们起先从您这里偷走了文件,爸爸,”柯说道,“然后拿去复印,再往后把您的原件送回原位,而连同我一起带来的是复印件。”
“胡说,胡说!一派胡言乱语!这不可能!这更让我气愤。我相信,这些文件都是真的,从化验单和所有的文件来看——你是我的女儿,但是,这些文件怎么会落到他们的手上呢?为什么他们会上岛去寻找你呢?”
“这是惟一收留从其他星球上捡到的孩子的场所,”柯说道,“如果你决定要寻找一个孤儿,那你首先应该去我们岛。”
这说服了教授。
“归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