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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奴搂了岳云的脖子,让他躬下身,凑到岳云耳朵边低声说:“娘说,她永远最爱最爱的是哥哥,第二爱的是燕奴。”
岳云脸上不由绽出调皮的笑,不知道是对燕奴的安抚还是发自内心的童真。
顺了燕奴手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小山坡上,母亲正用手搭在额头遮住日光,翘首向这边望着,目送他这个儿子的远去。
回到家中,岳云和玉蝉去房里见了奶奶和父母。
本来盼望着岳云和媳妇满心欢喜归来的李娃,却意外发现岳云神色惶然,面容苍白,关切的问了句:“云儿有什么不适吗?”
岳云才勉强应了声:“母亲,孩儿怕是一路赶路劳累了。”
岳飞上下打量了儿子说:“看看,不过离开军中放松这些时日,竟然疏懒了。赶路就这么憔悴了。”
岳云回到军营,张宪见到他高兴的说:“总算盼到你回来了,这边的事你要多照应了。前天黄纵主管还说,没了继祖已经忙碌,又没了你在身边可是要忙坏他了。偏巧我要去躺临安,去探望母亲。”
岳云如今一听“母亲”两字心头都在发颤,囫囵的应了句:“张大哥尽管去吧。岳云这边不会再外出。”
忽然想想也不对。张宪平日很少回吕府,似乎同那个家总有芥蒂一般。
岳云试探问:“张大哥,家里有什么事吗?”
张宪点点头:“爹娘年纪大了。身体不好。”
岳云头一次听张宪大哥主动的说到“爹娘”,隐约觉得张宪大哥似乎同吕阁老地关系有了舒缓,也暗自为张宪大哥高兴。本来吗,谁要只有张宪大哥这么个英俊威武文武全才地儿子,都该是无比的欣慰。
张宪就这么告别了岳云去了临安。
一回家才知道再次受骗了。
并不是父亲病重,而是父亲开始为他议定婚事。竟然还拿这种借口来骗他回来,母亲也当帮凶,不停的为选定地那个什么张侍郎的女儿说尽好话。
本来已经是心烦,却令他发现了另一个惊天的秘密。
因为做媒的是秦桧师兄,所以秦师兄频繁的来吕家。
除去了谈婚事,秦师兄的话题多是放在了同金邦地议和上。
伪齐刘豫和金国联军几次被岳家军打得七零八落,竟然朝廷还在议和,张宪听了怒不可遏。
几次争论后。秦桧仍然是语重心长的劝导他这个小兄弟说:“哥儿太不知趣了。这话的说法有千千万,你何苦就一味逆了令尊去说话。只要能心中有个目的,达成目标,怕说话不过是个途径而已。”
张宪觉得秦桧的话也有道理。暗自佩服,不由说:“秦师兄。受教了。”
“七郎,年少猖狂,血气未定,是最要戒的。”秦桧规劝说,“你还看不出来,这同金邦谈和,哪里是令尊和我一介书生的主张,还不是圣意如此。”
“不会,二圣在北国受苦,官家不会如此无情。”张宪坚持,秦桧一丝苦笑:“七郎,少不更事你不信。首先,圣意是要保南宋偏安一隅,不至于国破家亡去北国为奴受苦。你是不知道那份苦,那非人的日子谈何脸面骨气;其次,圣意才是要赢回太后梓宫銮驾;再者,迎回二帝;更次,收复失地。看懂了圣意,你才知道要做什么。圣上执意如此,你能逆龙鳞而上嘛?”
秦桧语重心长:“这就是七郎你,若是旁人秦桧才不会推心置腹讲出这大逆不道地话。”
“师兄,正因圣上偶有失察不明,才需要重臣谏官去点明辅佐,不是嘛?”
秦桧一时语塞,进来的吕文中大人气得骂了说:“贤契不必同这畜生饶舌,待老夫须臾去打服他。”
“父亲,
和吗?南宋国力随弱,但民心尚在,不至于不堪一击不是不可能的事,为什么不背水一战?”
张宪的话,父亲一脸不屑地表情,指指秦桧,秦桧忙解释道:“七郎,背水一战你输得起,我输得起,岳飞输得起,但官家,官家他输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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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还没打就先想到了输?如大宋锐旅直捣黄龙府,岂不大快人心?”
秦桧笑得更是哈哈不止的说:“七郎,师哥早上二十年也是你这想法,当年金兵打到汴京城下,秦桧还上书要朝廷死战。”
秦桧摇头说:“没当过败军之将,你怎么知道输地滋味?”
“此一时,彼一时。此时的大宋军力已经不比靖康年间,不会不堪一击。”
“但打仗拼的不只是士气,匹夫之勇。兵力是一方面,粮草呢?军需呢?后方供给呢?这些都要考虑。”
秦桧潇洒的背了手在屋里踱步,忽然调转话题对吕太傅说:“恩师,昨天御花园里的荷花开得正艳,官家请了几位大臣明天去赏花赋诗,还请了几位昔日宫里的画师来作画。打制了几锭金莲花做彩头呢。”
张宪神色黯然,拱拱手告辞而退。
吕太傅骂了句:“打脊的畜生!是要好好教训他了。”
张宪回到房中就收拾衣物,准备尽早离开。
母亲哭了搂了他的腰哭泣:“七郎,你就不能多在家陪伴娘?先时两国交战,那是迫于无奈无法顾家。如今休养生息,你都不肯回来吗?你爹其实一直惦记你,就是倔强不肯说。那天还喊了娘去偷偷问‘七郎可有心怡的女子了?’,你是没见老爷那神情,真像个老顽童般调皮。娘还说,这婚姻大事,莫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七郎就是任性,怕也不敢不听老爷的话。你爹一听呀,高兴的四处去给你寻媳妇。”
见母亲拭去眼角兴奋的泪水,张宪咬抿了唇默然不语。
第二天,张宪收拾好行装准备返回鄂州军营。
去给父亲辞行时才发现父亲一早就去了宫里去陪皇上赏花。
若是没有母亲昨晚的话,或许张宪会转身离去。
但是如今他想,无论如何也要去同父亲辞行,做个儿子起码该守的礼节。
直等到傍晚时分,惟一留在父亲身边的大哥吕修文忽然回府,那惶然的表情令张宪奇怪。
“爹爹回来了吗?”张宪迎上去问,大哥却看了他忽然哭了出来:“吕家完了,爹爹出事了。”
天崩地裂般的消息,吕府上下立刻乱了起来。
吕太傅冒犯天颜,被削职为民的消息不胫而走。
父亲还没回府,后门来结算债务的就簇拥成一团。
父亲回来神情憔悴,但并不狼狈。
只喊了大哥去书房,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逆子!你不是执意同吕府断绝关系,姓回你的张姓吗?你如愿了,你回岳飞帐下去吧,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你立刻走。”
父亲怕是还为他昨天的顶撞生气,张宪今天却异常的温顺,垂手立在一边不语,任老爷子斥骂。
父亲落难,怕正拿他扎筏子出气了。
大哥进了书房,久久不出来。
张宪在门外听到屋里大哥抽噎的哭声,和父亲老态龙钟却仍然洪亮的声音呵斥:“住口!你要有骨气,你是吕家长子,爹不指望你荣华富贵,你起码要维持吕府清肃门风,挺直了骨头出去!”
张宪震惊了,出了什么事令父亲如此训斥大哥,出了什么大事令父亲这位“帝师”被削职?
父亲曾经很被官家赵构倚重,不仅父亲是三朝元老,而且父亲是当年赵构当康王时惟一不见风使舵冷落他这个落魄王子的太傅。父亲几年前就提出过辞官回家养老,但都被官家拒绝了,说是朝廷需要有人在旁边指点。
如今父亲拖着老弱之身辗转于朝廷和御书房间,怎么也没想到这么突然就被削职了。
悔婚
正文 悔婚
悔婚
晚了,张宪徘徊在父亲书房外不敢进去,父亲谁也不一个人静静。
父亲新娶的小妾叫顺娘的奉命去伺候,出来时哭了说:“老爷吐血了。”
张宪疾步奔了进去,父亲却哆嗦了颤抖无力的手一巴掌打在他脖颈上:“畜生!你怎么还在这里,滚!滚回鄂州去!你不姓吕。”
“七郎,你回避吧。”
管家劝了张宪到门外低声说:“七爷,老爷是在保护你。听秦相公说,老爷今天在御花园向官家进谏,反对议和。官家不快,老爷还一个劲的说个不停。他说自己是帝师,有责任指正官家失误的地方,说如此在宫廷里骄奢淫逸,怕要走上皇昔日在汴京 岳引画师日日吟诗作赋画翎毛的旧路。”
张宪皱眉,昨天父亲还斥骂他抗金的言论,如何今天父亲反去斥责皇上?
“听秦相公说,官家当时肯定是龙颜大怒了,但是官家没有发作。官家只是笑笑说咱们老爷是忠义可嘉,但是再离开御花园时忽然过问起老爷的旧伤来,然后吩咐说,老爷年迈要静养,可以告老还乡了。并且儿女绕膝才是人间天伦,让吕家所有在朝为官的子侄都随老爷辞职还乡去尽人子的孝道。”
大哥来到书房外,见张宪还在,忙劝阻说:“适才秦桧相公差人来过,为爹爹料理还乡事宜。如今墙倒众人推,人走茶凉,怕就剩了秦师兄还是个忠厚之人。顾及了师生情谊。处处为吕家着想了。”
张宪说:“大哥,张宪送父亲和兄长们回乡再去鄂州。”
“七弟,你就领了父亲这片情吧。父亲是不想你也受他牵累。如今受难的吕家子弟已经够多,你还来凑什么热闹,你走吧,家里有大哥在,还不用你挑大梁。”
“都进来吧!”书房里吕太傅的声音。
张宪随了大哥进屋,吕太傅看着张宪说:“请你不来。打你不走,天生地贱骨头!”
张宪面对父亲地侮辱不屑去辩驳。吕太傅忽然缓缓语气说:“七郎,给爹倒杯茶来。”
张宪忙应了声倒来杯香茶奉上。
吕太傅并没有接,只是目视前方说:“跪下!”
张宪一手端茶,一手一抖衣襟跪在父亲膝前。
吕太傅接过张宪手中的茶,抿了口说:“足矣,足矣,你去吧。”
“父亲~~”张宪激动得想哭。 然他很久不知哭是什么滋味,但嗓子里已经有着厚重的咸涩。
“你留下做什么?难道不用回岳家军抗金了吗?”父亲一句轻描淡写地话,张宪眼泪夺眶而出,低声呢喃:“爹爹~~保重~”
张宪回到军营。众人都奇怪张宪为何探亲如此快的折返。
仔细询问,才知道是吕太傅为张宪说媳妇。张宪不肯。
临安发生议和的事,张宪并没对岳飞讲,怕他难过。三军将士若听说这个消息,怕都要对朝廷的软弱义愤填膺。
为了开解一怀忧郁的张宪,岳飞特别吩咐妻子李娃在家里做了桌家常菜,请了张宪到家里做客。
岳家上下对张宪都十分熟悉,所以也没避嫌。
安娘穿了件加丝的细麻水红色袖衫,外罩了月白色滚了红色梅花图案地背子,娇美可爱。
岳飞家规严,不许儿女穿着讲究。但安娘正是好美的年龄,豆蔻年华,又生得天生丽质的样子,玉蝉就有意为她添了几身新衣衫。衣料都是上好的细麻,这样总不算绫罗绸缎犯公公的家规,又是质地飘盈,只不过细麻布就算是加丝也爱起褶皱,穿着时要留意些。
安娘帮母亲端菜过来,就立在张宪身边,挽了袖子将一叠素炒壶瓜放在桌上,张宪眼明手快的帮她腾挪菜碟,露出空地放这菜碟。安娘感激的向张宪莞尔一笑,张宪就觉得一阵扑鼻的暗香沁人心脾,是 子花地花香。
“好香~~”张宪情不由中的感叹。
安娘却笑了晃晃手腕上那个小巧的 子花穿成的手环,示意是腕花地香气。
安娘轻婉的离去,张宪地目光却随了她出门。
岳云看了一笑,而岳飞似乎也察觉张宪神情的异样。
晚上送走了张宪,岳云回到父亲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