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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候沛丰最喜欢的《实践论》,这篇文章怎么读都不太容易理论联系实际,却又不经意的从字里行间产生强烈共鸣。一面读《实践论》,一面把当前观察马匪特点的工作与理论相结合。
是我感性的观察不够?还是我陷入了“内省体验的那种唯心的经验论”的困境?种种想法在“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框架内反复冲突,沉浸在学习过程中的候沛丰根本就听不到隔壁排队枪毙时发出的奇奇怪怪的声音。
庞梓同样在学习和反思。这次联合行动分为两部分,以山东根据地骑兵大队为主的正规军,在人民党河北情报机关的情报网支持下,给与了满清正规军以毁灭性的打击。虽然不知道情报机关对满清的渗透到底深入至何等程度。准确有效的情报让每一次军事袭击都获得巨大的成功。
对各处庄园以及对王公贵族的袭击全部由“江湖豪杰”来承担。豪杰们坚决反对与“官面上的人”相对时“显了像”,所以他们抱持“杀光抢光”的行事风格。
大规模抢掠行动到了这个时候,按照马匪的规矩,大家也该散伙了。想到这里,庞梓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一张已经磨得有些破损的纸。
这是陈克画的一张“抢掠收益曲线图”,还列了个“猜测理论公式”。陈克没什么抢掠经验,不过他大学校长是一位著名的数学家。陈克虽然不是数学系的,但是在学校的时候也附庸风雅的在沙丁鱼罐头般的大型阶梯教室中听过这位老学者的“数学与生活”的讲座。
包括陈克在内的所有同学都感触深刻。这群门外汉们感动有余而专业性不足的赞美是“数学就是这位老先生家的狗,让它干啥他干啥。”
数学是一门很神奇的学科,它可以完全不依赖实际情况,而去描绘现实。陈克干起革命之后,才算是明白为何外国电影里头对数学家们的推崇。过度神话数学并不科学。不过充分利用数学则意义重大。
如果不是庞梓这些同志大多数只掌握到了二元一次方程式,陈克其实很想给他们用微积分,二次积分,多重积分积分,用求趋势的高等数学方法分析抢掠最优化选择的。抢掠对象、行动路途、搬运难度、携带难度,这些基本参数确定之后,完全可以用数学方法对行动进行最优化合理安排。而利益风险比,也很容易就可以定量求出。
庞梓原本是从实践角度来对待抢掠的,那些鬼画符一样的公式让他有种本能的抗拒感。可理论联系实践这种事情对任何行业都一样。耐着性子听了一番理论讲解,庞梓突然发现这里头的道理与他长久实践不谋而合。唯一区别只是双方用词不同,实践者凭经验寻求每次行动最大成功率,理论者靠规律指出宏观局面下的普遍情况。
从一开始的心不甘情不愿的学习,到后来自发主动的接受。庞梓甚至举一反三的理解了军校教育中的一段话,“战略因为正确才能成功,战术因为成功才能正确。”
庞梓已经明白,掠夺规模越大,理论指导正确性与普遍性就越明显。在直观的坐标曲线上,马上就要到抢掠收益与付出的拐点。再往下进行,除非扩大抢掠范围,否则收益率将一落千丈。
有这样的一种工具,庞梓很想弄明白这简单的数字与图像到底蕴含着何等神奇的魔力,能够在事情开始前就告诉事情发展的方向。可他的这点子根本不足以理解这等程度的数学问题。这就跟陈克在学习高等数学之前,完全不明白画坐标曲线的意义何在一样。
研究了一番后,庞梓还是不明就里。无聊之下,他拿了根前端烧成黑炭的木棍,把曲线图与几个二元一次以及二元二次方程式画在了墙上。刚画完没看多久,排队枪毙已经完事。不管有没有放松,马匪们该休息了。大家各自躺在自己的财物势力范围内开始休息。火堆没有继续添加燃料,也慢慢的熄灭了。
凌晨时分,马匪们全部起身。收拾好好马匹与战利品。他们向着预定的下一个集结地疾驰而去。
也许是这些人的幸运,或者是庞梓昨天晚上的哭泣时间和强度不够,“招来的霉运不足”。他们离开两个多小时后,一大队德国骑兵呼啸而来。这些都是使馆区的卫队,马匪们的抢掠以及切断通讯终于让使馆团们感觉得象征性的展示其存在了。
反正通过满清提供的渠道得知某股马匪在这里休息,德国人出动了。这支部队的指挥官是海因茨少尉。谨慎的确定破庙里头已经没有马匪,却有过大队人马驻扎的迹象后。海因茨少尉下马进了破庙搜索。
空荡荡的破庙里头有着各种迹象,例如偏屋里头女人的内衣,还有一些被抛弃的破损却颇为昂贵的布料。看来马匪的确在这里休息过,却没有任何能明确证明他们逃往何处的实际物证。本来就怀疑满清情报不准的少尉用德语骂了句娘,就像离开。然而就在目光不经意的一瞟,海因茨就停住了步伐。
少尉混过皇家近卫军,为了镀金才到中国当了使馆武官。在少年军校里头数学是必学课。看到墙上那熟悉的坐标曲线图,海因茨少尉就觉得手掌上一阵抽搐。军校老师是体罚学生的,海因茨少尉当年数学不好,那可是遭了不少罪。
凑过去一看,果然是熟悉的坐标,以及方程式。用非常新鲜的炭笔写在墙上,用来写字的碳棍上,还有着从墙上蹭下来的灰土。
再抬起头,海因茨仔细打量着这间破庙。他冒出一个很奇怪的希冀,就是上帝如果能给以明示就好了,昨天在这里居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群土匪!就是在德国,大多数人也是不懂这种高深的数学知识啊!
莫道前路无知己四十五满清顽固派的末日(三)
“严先生,我有件事想请您去见见袁世凯。”陈克一面请严复落座,一面说道。
进入了十一月份,气温骤降。严复穿了件军用棉大衣,却还觉得冷。他把手在煤炉上烤了一阵,才觉得好了不少。与北京天津不同,安徽很是湿冷。陈克倒是考虑过建立暖气供应,可是没有大型火电站,没有锅炉。钢铁也不足,镀锌的暖道烟囱更没有,只好用烧煤火炉的方式取暖。
“文青下令即可。”严复对陈克这话有些不解,所以回答也是充满了试探性的。两边合作达成后,严复对陈克倒真的生出了一种佩服。若是普通人,对着各种海潮般涌来的资料,本该瞻前顾后,左右为难。陈克仿佛亲眼看到北方局面般,能从无数情报里头很快找出最关键的部分来。所以严复猜不出陈克到底要自己去和袁世凯说什么。
陈克把一份计划书递给了严复,严复越看神色越凝重起来。翻看了好几遍,他才点点头,“此事果然得我去和袁世凯谈。”
“严先生,满清窃夺中华。毁书、篡改的事情就不说了。但是我等在推翻满清的时候,绝对不能让流传到现在的文献资料被毁。可是袁世凯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注意这等细节的人。我若强调此事,袁世凯也不会放心上。只怕他还觉得我要么居心不正,要么就是没事找事。我想来想去,也就严先生去说及此事袁世凯可能会听。虽然和那些资料相比,严先生更……”
严复难得的打断了陈克的话,他郑重的神色里有着难以按捺的激动,“陈主席,你能有此想法,我是真心佩服的。以前你就讲过,我中华的信仰,就是我们几千年来详细记载的历史。为此事去见袁世凯,我个人安危不值一提。若是为此而死,我严复求仁得仁,何其快哉。我回去安排一下工作,马上就动身。”
“此事牵扯极大,请严先生一定告诉袁世凯,我人民党对此事极度重视!”即便是严复态度坚决,陈克依旧忍不住反复叮咛。
对陈克的焦虑,严复感同身受,他连连点头,“陈主席提及此事,我现在心里头也是火烧火燎的,若是没有别的事,我现在就回去。”
三天后,袁世凯听说严复前来拜访,竟然呆住了。这俩老兄弟都在前北洋李鸿章手下效力,在天津的时候,他们和其他一些有识之士经常在一起讨论时政,探讨各种强国门道。那时候何家老爷子,也就是陈克岳父何汝明的老爹还在。他们也曾在何老爷子家聚会过几次。这一转眼就十年没见了。自打严复当了乱党,袁世凯倒也经常记起严复。虽然手头的事情堆积如山,袁世凯依旧放下了当前所有事情,他起身说道:“请严先生进来。”
袁世凯的礼节很重,在中庭降阶相迎。本来主人的地位就要高过客人,满清的臭规矩还特别多,袁世凯这等身份,他在客厅等就是极为礼貌的态度了。一般是极有身份的客人来拜访,也只是被引进客厅,等着主人袁世凯出来见。能在中庭台阶下等待严复,袁世凯给的面子可大的很。
自打庚子事变前就各自忙碌,十年未见,两位前北洋的大将都比各自记忆中的对方形象老了不少。严复1854年出生,袁世凯1859年出生。曾经在一起的时候,严复40出头,袁世凯那时候还是个刚40岁的青壮。这些年袁世凯仕途一帆风顺,所以变化不大,只是胖了些。严复这些年历经磨难,还是保持了北洋水师学堂总教习时一样匀称体态。但是两人都感到对方身上积累的岁月沧桑。曾经意气风发的中年人现在都开始无可避免的步入老境了。
“几道兄,可是见到你了。”袁世凯笑着迎了上来。在前北洋的老兄弟中,论学问严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袁世凯在这点上素来佩服。
“项城老弟,我也很想念你啊。”严复对袁世凯的机敏能干,雷厉风行也很赞叹。因为常年从事军事教育工作,严复眼界极高。尽管袁世凯功绩卓著,平朝鲜,兴洋务,可严复一直觉得袁世凯太在意权力。他固然承认袁世凯的能力,却觉得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现在再回头看,严复觉得自己那时候还是书生气了。
两人都是当今中国数一数二的顶尖人物,时间宝贵,所以没那么多虚礼,袁世凯拉着严复进了客厅。他边走边说:“几道兄,你那好徒弟怎么让你来了。这得多大的事情啊。”
“真的是天大的事情。这次我是向项城老弟请命来了!”严复回答的直截了当。
在挨在一起的客座上并肩坐下,袁世凯微微皱眉。严复从不危言耸听,这得多大的事情才能把严复急成这样?
“京城里头那些人现在觉得朝不保夕,文献、书籍等只怕要遭大难。项城老弟,我这是来求你,我中华之所以为中华,就是因为这些文献记载数千年不绝,所以我奉文青之命,前来求项城你救救中华。”严复说完,起身对袁世凯深深一躬。
袁世凯上下打量着严复,那真切的神情声音真不是在作假。而且严复为人大家素来知道,真真正正一个做学问的人。他会为这等事着急……,倒也没什么意外的。
“几道兄,这等事我会在意的。”袁世凯答道。
“可不是在意,我来求项城老弟请当作要务中的要务来办。”严复立刻强调自己的立场。
“这……”,保护典籍文献,袁世凯原本真的没想过,经严复一提醒,袁世凯也觉得这么干没错,可他一点都不觉得这重要性需要上升到严复所提及的高度。
“这是文青的信。”严复把陈克给袁世凯的信递了过去。
袁世凯只读到一半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全部读完更是笑的乐不可支。自打决定与陈克合作之后,袁世凯自己都发现大笑的次数比以往多了不少。两人都是干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