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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讲完了?”于右任竟然有些惊讶的神色。
“确实已经讲完了。”陈克微笑着点点头。
听了陈克这话,严复开口了,“陈先生。你的大作我拜读了。你最后几节课我也听了。明显是没有讲完么。”
“严先生,若是您不嫌弃,叫我文青即可。”陈克边说边把这两个字写在纸上,递给了严复。
严复瞅了一眼就放下了。
“严先生,我本来就只准备在复旦公学讲完客观辩证法与主观辩证法,前日已经完成了我原先的计划。课已经完了。”陈克带着秋瑾熟悉的那种坦诚面容说道。
“文青没有打算讲完所有的内容?”
“的确没有这个打算。”
秋瑾听着这对话实在不知道陈克是太认真,还是太傲慢。听到这里,秋瑾有些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陈克在马相伯先生的学校搞了一个讲座,还把全部的文稿送给了马相伯先生。但是没有讲完全部文稿,他就撤了。学生们不依不饶,马相伯是著了名的爱护学生。自然要请陈克讲完这课。
马相伯先生是什么人?他可是蔡元培的老师。马先生自己出面肯定不合适,派于右任前来游说,又怕陈克不给面子。结果就让严复一起来。
若是换了别人,只怕就高高兴兴地前去讲课了。在江浙文人圈子里面,马相伯先生可是一代宗师。得到马先生的认同,整个江浙文人界都等于向陈克打开了大门。偏偏陈克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如此认真的拒绝了。
若是对莽汉玩欲擒故纵,或许还行。但是对马相伯的弟子于右任,特别是在严复这等人物面前玩这个把戏……陈克只怕还是嫩着呢。
“文青莫非有什么苦衷?”严复问道。
“苦衷绝对谈不上。我安排的计划里面,确实只准备讲那么多。再往后,我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不能随了马先生的美意,我很是不安。但是我既然定了计划,那就要遵守。严先生,还有于先生,我会专门修书与马先生说明此事。”
陈克拒绝的意思如此明白,竟然回转的余地都不留。不仅仅是严复和于右任,连秋瑾脸色都是一变。按这个意思,陈克完成自己的计划之前,是绝对不会去讲课的。若是陈克中途变卦,那只能证明陈克是个反覆小人。
但陈克不去讲课,这架子就有些大的吓人。一般文人遇到这等情况,肯定是要顺竿爬的。搭上马相伯先生和复旦公学的大船,对以后的助力之大,不可想象。若是秋瑾有这个机会,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但是陈克根本就没有把这个放在心里面。就他现在所言,根本只把自己的事情放在最前头。其他的事情,全然不与考虑。
“文青,你真的是读书人么?”秋瑾暗道。突然间,秋瑾却想明白了,陈克或许是个留学生,看陈天华的推荐,还有马相伯的重视,他应该也是个文人。但陈克一直声称自己是个革命者。在自己的事业与在江浙文人界的声望而言,陈克选择的是自己的事业。
“文青,你就不能选择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么?”秋瑾真的替陈克着急。
第二卷狂飙第34章
第34章
秋瑾担心陈克如此直截了当的拒绝了马相伯先生的邀请,会引发严复的不快。她看似轻松的将右臂放在身边的桌子上,身子却坐得笔直,脸上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了些许焦急的神色。而于右任同样有些烦躁的神色。马相伯先生让他来请陈克去讲课,连严复都出面了。本以为应该非常容易的一件事,却被陈克明明白白的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居然是陈克因为自己的事情脱不开身。所以不能去讲课。
于右任并非不能接受这个理由,他不能接受的是陈克的这种态度。一般来说,总是要婉拒,而不是直来直去的拒绝。
相比起来,严复倒是依然镇定自若,陈克脸上还是那种真诚的微笑。两人对看了片刻。严复才文道:“文青,实在是一点空都没有么?”
“现在确实没有。四个月后才会有空。”
“讲课这种事,文青去讲了就可。却让马先生对学生也有个交代。”
“严先生,您这等有大学问的,只要讲,便是言出法随,不会逾矩。我现在还没有学成,仅仅是一家之言。曾子说,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上次是我自己讲课,就算是出了问题,也是我自己学识不足。现在我有自己的计划,尽力去做已经是战战兢兢。若是再勉强去讲课,不过是不忠不信。”
听陈克居然用了论语的话,严复微微一笑。却听陈克继续说道:“我对马先生十分尊敬,所以马先生吩咐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去敷衍。实在是我力所不能及。”
听完这话,严复忍不住笑了。“文青既然如此说,我就不能强人所难。这件事我会向马先生回复。”
严复这样说了,秋瑾和于右任虽然觉得可惜,但总算是松了口气。
却听到严复问道:“看文青那边的设备,想来那特效药就事在这里生产的了?”
“正是。”
“我有一事不明,文青可否赐教。”
“请严先生直说。”
“文青公布了特效药的分子式,就国内而言,只怕只有文青一家能生产。但是国外能生产的只怕是成千上万。文青为何平白的便宜了外国人?难道大清连一个药都不该自己生产?”
严复语气还算和气,但是话里面的内容却已经是非常不满了。陈克真没有想到严复居然对此事如此在意。秋瑾和于右任总算是有点明白严复来这里的目的。严复本人对外国人自然没有什么好感,陈克的所作所为引发了严复的不满。
“严先生,我制这药的时候,还不认识您。我一介草民,握着这药,自然被中外有心者窥视。就我一个人在这里挣钱,想要我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我可是应付不了。若是当时有您这样的名声卓著,品行高洁的人物给我撑腰,我自然就不怕。便是把这药给了国家,我稍有进项便可。但是我不认识您这类人,而且这药虽然能救命,名声却很不好。一般人一面妒忌我得利,一面又对我不屑。人心所向,我也得活命才行啊。”
严复盯着陈克,像是要从陈克直率的目光中看出陈克的真正心思来。
“我把这药方公布了,有心人自然可以自行去制药。而且买药的人觉得我总算有行医的辛苦,不至于要我性命。我保了小命,又稍有进项。我不觉得我还有什么其他选择。至于您这等方正君子对我的看法么,就算是不满,也不至于取我性命。所以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话说得可爱,秋瑾忍不住捂住嘴轻笑。连严复也无奈的轻轻叹气以压住笑意,“文青这话说得倒可怜。”
陈克笑着答道:“圣人教诲,做事不能惜身。我制这药的时候几天不睡,除了洗澡从不脱衣服,这些都容易。但是严先生,我不能要钱不要命啊。”
严复本来已经接受了陈克的解释,听完陈克最后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不仅是严复,秋瑾和于右任也点头称是。
“文青精通世情,对答如流。不知是哪家出身?”严复问。
“这个……我离家之时,父母说过,不许我自报家门。此事却不能回答。”
“原来如此,却是有苦衷的。”严复听了这话,只是点点头,并没有继续就此事问下去。“文青方才将我吹捧的甚高,我倒有一个建议,文青可否一听。”
“请严先生直说。”
“我与上海道台严树勋有旧,我倒是可以去游说他,官民合营办个药厂。文青可大胆制药,想来也不会有人再敢为难文青。”
听了这话,众人颇有些意料之外。严复如此建议,摆明了是要帮陈克。以严复的身份,对一个陌生人如此观爱,里面只怕有些文章。
“严先生,我倒是有一个请求。”
“请讲。”
“办药厂没有问题,但是这民事一边,一定要请严先生出面。所有股份都归严先生所有,制药之事都由我来做。若是分了红利,严先生给我多少,我便要多少。若是严先生不能应允这么办,我就不能同意合办药厂之事。”
陈克的回答又是大出秋瑾和于右任的意料之外。倒是严复久经官场,知道陈克的意思。他思忖片刻,这才叹道:“文青实在是聪明。”
“我只是为了保条小命。若不是严先生您这等人在,给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参与这样的事。”
“那我有了消息就会通知文青,今天就告辞了。”严复说完就起身。
“请严先生稍等。”陈克从抽屉里面拿出本书,又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这是您做的《天演论》,请您在上面签个大名。”说完,陈克连书带纸都递给严复。
严复看了一眼书,立刻就心生好感。这本书明显翻看过多次,书皮,书页边缘都摸得有些发黑。书角也有些磨圆。但是偏偏非常整齐,毫无皱折破损之处,可见读书的人极为爱惜。却见纸上写了“齐会深”三个字。
“齐会深是何人?”严复问。
“就是方才我那朋友。您也见过,他对您十分景仰。这本书他看过无数次。”
严复一笑,走到桌边拿起齐会深方才用过的毛笔,在扉页上挥笔写下“齐会深先生惠存,严复赠”几个字。便起身离去。经过院子的时候,年轻人们都已经知道大名鼎鼎的严复来了,见他出来,大家左右列队,把一行人夹在中间,纷纷向严复问好。严复神色自若的向众人点头示意,这种风范的确不是陈克能比的。
陈克和秋瑾把两人送到街口。分别前,于右任说道:“旋卿,我现在在复旦公学住,旋卿有空就请一叙。”
秋瑾点头应允,两边就散了。学生们瞅着严复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又见陈克走回来,这才纷纷跑回院内。
回到屋里,却见齐会深正捧着书对这未干的墨迹轻轻吹气。一股喜不自胜的模样。见陈克进来,他小心的把书放下,连声说道:“多谢,多谢!”
陈克笑道:“干活!”
秋瑾与陈克再次坐下,这才问道:“文青,为何不答应马先生的邀请?”
“秋姐姐,天华说你知道他带了二十几个人回来。”
“嗯。”
“你看院子里面这还有几十人,光给这些同志讲课,我已经忙的要死。而且我们这个黄浦书社马上就要组织社会调查。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复旦那边。”
“社会调查?调查什么?”
“第一个社会调查就事上海的人口情况。他们都是从哪里来的,靠什么生活,有什么打算。”
“呃?”秋瑾对此很不明白。
“革命,就要知道为什么要革命。不知道中国现在到底什么样子,怎么能够知道如何去革命?必须了解民间的情况才行。哦,我介绍一下,这位齐会深同志,就是这次社会调查的调研组组长。”
齐会深和秋瑾见了礼,随便寒暄了几句,就继续开始写东西。
看着陈克捎带疲倦的样子,秋瑾笑道:“方才文青和严复先生对答如流,意气风发。怎么这会儿倒蔫了?”
“严复先生这种人可不好说话。和他说话,非得打起精神才行。”陈克抹了把脸,叹了口气。“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其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
秋瑾知道陈克国学倒也不算是太烂,但听到这样的掉书包,颇有些不习惯。好在陈克随即就做了解答。
“严先生这次来,要看看我的能耐。去不去讲课,还有那制药的事情,根本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我其实不是个很讲礼数的人。现在非要配合了严先生的步调,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