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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锡麟苦笑道:“爱农,为什么杀成这样,你路上遇到的北洋军不已经说明白了么?跟随浙西分布的杀,加入农会的杀,得罪过士绅地主的杀。抵住士绅支持总会,支持北洋。我们浙西分部虽然根本不想参与战争,不过我们既然支持百姓,支持靠自己劳动生活的人,在总会和北洋眼中,我们就是敌人,就是人民党那边的人。”
“只因为如此么?”范爱农明白了徐锡麟所说的内容,但是他还是没办法理解这里面的道理,“就算是人民党夺了天下,这些士绅也没有活不下去。就我所知不少人民党治下的人即便是土改之后,日子过得并不算差。”
对自己的这个傻徒弟,徐锡麟实在是无语了,其实在战争爆发之前徐锡麟也是这么认为的,即便是战争失败,人民党也只是杀戮敌人而已,这也是徐锡麟为什么不愿意参与战争的原因,只要没有参与战争,没有造下血债,徐锡麟认为就有可能与陈克进行商谈的可能,土改可以更加温和些,可以尽其所能的给士绅地主一些补偿。但是这些都已经不再可能,莫说人民党以后只怕不会饶了这帮开了杀戮的北洋军,就算是人民党能放过这些人,徐锡麟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些人。
“爱农,你已经见到这些,却准备如何?”徐锡麟答道。
“我跟着先生。”范爱农立刻答道。
“敢打仗么?敢去死么?”徐锡麟问。
“有何不敢?甘愿效力。”范爱农毫不迟疑。
“好,明日早上你就跟着我上阵,现在先去休息把。”徐锡麟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谆谆教导自己的弟子了。他直截了当的命道。
范爱农完全没别的想法,徐锡麟让他去睡,他也觉得极为疲惫,跟着人到了指挥部旁边的屋子里面,他躺下后连想心事的力气都没有,就直接睡着了。
徐锡麟根本没有去考虑范爱农等人,他继续开始处理眼前的战事。“人民党那边有回信么?”
“已经联系上了,不过那边说准备还需要两天,而且这次他们也没有准备进攻浙江的打算,所以建议我们把根据地的群众都撤到他们那边去。”联络参谋答道。
“为何不肯进军浙江?他们可有解释?”徐锡麟感到莫名的不解。
“他们只是说战略上有过安排,现在抽不出兵力。我们在江苏的同志也说道,英国人的舰队一直威胁着人民党的芜湖。想来他们的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参谋愤恨的解释着,“这次看总会根本早就决定对我们下手,这次陶先生的事情一定是他们干的。然后以这个由头来对付我们。”
“可是人民党就没有准备么?”另一位参谋问道,“陈克主席行事素来十分谨慎,怎么可能对此没有预料?”
“这已经不重要了,陈克几个月前就让路辉天写信给我,让我注意总会对我们下手,可惜我就没有看明白。既然他们让咱们把百姓撤到他们那里,咱们就撤。”徐锡麟不想再纠缠,他大声说道:“我意已决,大家赶紧开始准备此事,排出部队保障后路。”
“徐先生,您别着急。这次后路的事情只怕得让人民党帮忙了。这不是我们要刁难他们,前几日我们派去的人已经回报,各地的士绅都跟疯了一样,只要是我们的人,只要是农会的人,他们不管男女老幼给杀的干干净净。除了长兴之外的其他两县还有湖州,只要与我们有瓜葛的人,都被杀了个干净。而且沿途各地都建成了拦路的寨子,只要我军接近,他们就一面和我们打仗,一面派人通知北洋军。我军去的人少,打不下寨子。去的人多,北洋军追的很紧,同志们即便打破了寨子,也都会被北洋军打败。咱们现在除了能够守住长兴,别的都做不了。”参谋为难的说道。
“伯荪,你是不是还信不过文青?”外面传来了秋瑾的声音。徐锡麟是一愣,其他的人忍不住露出了有些释然的神色。
秋瑾在外面巡视,此时已经回来,她头上包着纱布,右眼被盖在纱布下面,这样的伤本来会给人一种惨不忍睹的感觉,但是秋瑾气势并没有因为受伤而有丝毫的衰退,这反倒看起来更有一种威严感。
“鉴湖,为何这么说?”徐锡麟有点心虚的问道。
秋瑾坦然说道:“局势已经到了这样,我们就是想撤也没有多少人了。现在咱们的部队还有多少?一万多人现在已经被杀的剩下不够四千。那些失散的同志现在看已经凶多吉少。以当下的兵力,咱们想从北洋军几万人的包围里面根本撤不了。文青这人做事从来不讲什么虚头,岳王会号称十万会众,不服文青。文青略施小计,他们照样散的连个渣都不剩。我知道你不肯浙西分部也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可咱们若是不干脆投靠了人民党,根本没有什么其他路可走。”
被人说穿了心事,徐锡麟也不再隐瞒,“陶公已经这么死的不明不白,咱们浙西分部只怕是最后能够给他报仇的人。我以前对蔡公心存幻想,现在看蔡公心里面可没有丝毫光复会的香火之情。咱们若是这么投靠了人民党,光复会剩下的同志又会如何?”
“光复会里面的同志到底有多少。现在跟着咱们的浙西的同志和百姓还有多少?到底谁轻谁重?伯荪你不能不想清楚。”秋瑾的声音里面没有着急,有的只有无法形容的沉重。
莫道前路无知己六十七章四一二(十)
当秋瑾说出“光复会里面的同志到底有多少。现在跟着咱们的浙西的同志和百姓还有多少?到底谁轻谁重?”的时候,徐锡麟愕然了,他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几天徐锡麟心急如焚,想到的更多是如何打败入侵浙西的北洋军,是如何纠正光复会总会的“错误路线”。所以徐锡麟考虑的是部下人手如何不足,怎么能够让整个战局向有利于浙西的方向发展。对于秋瑾所说的以浙西分部的利益为最优先的角度,始终没有进入过徐锡麟思考范围之内。
“鉴湖的意思是?”徐锡麟问道。
“人民党若是能援助我们,帮我们守住浙西这是最好。若是不行,我们就把能撤走的人统统撤到人民党那边去。”秋瑾回答的极为干脆,“伯荪,咱们已经不是光复会的人了。就算咱们自己还觉得自己是光复会浙西分会的人,可总会已经不认咱们是光复会的人。既然如此,我们也得多给这些跟随咱们的同志想想出路。”
“只是……,只是就算是撤退,北洋军四处包围,咱们也未必能撤的出去。”徐锡麟有些迟疑。当下的危局也是徐锡麟难以下定决心的另一个原因。
北洋军三天前来攻打长兴的时候,尽管事前已经得到了消息,浙西分部依旧颇为慌乱。县长带头上了城墙指挥战斗,城外北洋军排着密集队形边射击边前进,长兴的守卫部队则趴在城头不断射击。对射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指挥战斗的县长就被子弹击中头部阵亡了。县保安大队大队长接掌了指挥权。此时北洋军已经攻到了城墙下面,“手榴弹!扔手榴弹!”保安大队长在密集的枪声中撕心裂肺的喊道:“别忘拉弦!”
论军事训练,长兴县的这些新兵蛋子比人民党的工农革命军差的远,不过他们最近有比较充分的山区剿匪经验,每次战斗中部队指挥官们很注重细节。缩在城墙后,用颤抖的手指拉开手榴弹的拉环然后从城头扔下去,这点基本功大家还是有的。一连串轰轰的爆炸声以及北洋军的惨叫与惊叫声过去,城下的弹雨骤然开始降低。
“打!”保安大队大队长吆喝一声,自己就带头端起步枪开始趴在城头垛口上开始射击。城下是开始混乱的北洋军。大队长连开几枪之后就高声吆喝着,“我打死了一个!同志们加油!”
其实城下的北洋军密度极大,随便开一枪只怕就能打中一人,到底是打死还是打伤,大家都不知道。不过这声吆喝倒是激励起了士气,跟着开始射击的其他同志也吆喝着,“我打死了一个!”“我也打死了一个!”
听着这些吆喝,那些一度被密集弹雨压制住的战士们也逐渐有了点勇气,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尝试着起身射击。战争就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只要火力密度足够,就能给敌人制造伤亡。长兴守军投入战斗的火力点越来越多,而且不断向城下的北洋军投掷手榴弹。双方就在城上城下进行着对射。
战争中打死的敌人越多,胆子就越大,这点对男性基本都是一样的。依托城墙的防御作战是大占便宜的,当轻机枪火力点也开始向着北洋军喷吐出猛烈火焰的时候。城下还能作战的三百多北洋军在几名军官被打倒之后终于扛不住了,见到前后左右的战友一个个被打倒。清楚的看到敌人黑洞洞的枪口喷吐着火焰,天知道下一枪会不会打倒自己身上。有北洋军受不住这样的死亡压力,惨叫着开始后退,整个士气受损的北洋军随即如同羊群般退了下去。
战场就是这么一个极为现实的地方,经历过战场之后,每个人都能够明白自己要面对的是死亡,不是幻想中的死亡,而是毫不容情的真实死亡。北洋军战争部署上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们战前部署是四面包围,指挥官本以为可以恐吓长兴县城里面的部队,让他们不敢交战。而另一个错误就是他们开战时候因为有炮兵助阵,所以只有南边实施了进攻。如果是四面进攻,长兴县城的部队没有经验,只怕一次就被北洋军给攻下来了。
但是北洋军没有想到长兴县城的守军居然能够抗住北洋的第一波,再次组织进攻的时候,县保安大队大队长已经重新调整了部署。在城南战斗中表示不错的部队分到其他三面去,以他们为核心构建了防御体系。
工人中的民兵也被编入战斗序列,而且按照抄袭人民党的城市防御部署,部队组织群众在开阔地避难,并且把工人与市民变成救护队,城内灭火,搬抬伤员。与人民党的动员组织能力相比,这当然是极为低效的。但是有组织就是比没组织强,所有人都被编入一个组织体系内之后,面对强大的外部压力,人类第一反应就是跟着队伍走。
隐蔽几是人类的天性,躲在城墙后,浙西分部的伤亡骤减。而那些有过战争经验的干部们领头进行射击,又鼓起了战士们的战斗意志。双方的射击水平可谓半斤八两,北洋军射速快,浙西分部掩体较好,加上第二波进攻开始没多久天很就黑了,北洋军不得不停止了进攻。
这次北洋第三军脱胎于北洋第三镇,段祺瑞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部队整体上素质较高。特别是在对内的方面,第三军继承了老北洋的风气,当夜先将白天作战时临阵逃脱的军官与士兵抓起来,又对士兵许下破城之后可以任由大家抢掠的承诺。第二天天刚亮,北洋军就已经重新集结起来。
旅长周凤山对北洋军高声喊道:“前进者赏,撤退者杀!这是我北洋的军纪。这长兴城里面已经没剩下多少人,可里面的东西堆积如山。破城之后,这些东西都是大伙的,我一文不取。”
为了整顿军纪振奋士气,周凤山命令将所有脱逃官兵在阵前当众枪毙,北洋军随即展开了四面围攻。但是进攻刚开始没多久就不得不停顿下来。北、东两面的北洋军后路全部被抄,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的浙西分部的部队开始从后面开始猛攻。进攻部队是姬晔与其他地区汇总的部队,大家没有战争经验,虽然采取试图偷袭的法子不错,时机却大错特错。战斗枪声刚响姬晔他们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