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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簟秋-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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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人备车。”吴作校便不顾还生疼的腿肚子,奋勇向前,跟在虞昶轩后面作死一般地问:“不去骑马了?不去骑马了?”
  虞昶轩简直被他气死,回过头来就冲着吴作校的脑袋挥鞭子,气急败坏地道:“你自己不会看!这是骑马的天吗?又是雪又是雨,你想摔死我?!”
  吴作校猛一听这话就觉得分外耳熟,就见虞昶轩一路走了,他性格里本就有点嬉笑人生的痞气,这会儿心情大悦,便拉过一个侍从官勾肩搭背地沉痛道:“你看,做咱们这行的太不容易了,什么辛酸苦涩都是要咽到肚子里去,还得强装笑脸迎人。”
  那侍从官听了一个愣,反应了半天,道:“吴副官,咱们应该不是干同一行的。”

  熏笼春情,夜锁鸳鸯

  自一入了冬,叶太太染了几次风寒,竟然牵连着肺病发作,开始几天还能硬撑着,后来就渐渐地沉重起来,竟然又开始卧床不起,平君直吓得不行,半个冬天都留在了济慈医院,整日里照顾着,她这样熬着,人竟又瘦下去了一圈。
  这天喂了叶太太吃了小半碗细米粥,叶太太吃完了就躺在那里昏昏沉沉地睡了,平君就坐在床侧守着母亲,四下里都是静寂无声,她时不时替母亲掖掖被角,看着母亲苍白的面孔,忍不住鼻子一酸,就要往下掉眼泪。
  就听得外面走廊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略略一怔,抬起头来,病室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正是虞昶轩,他与她的目光碰了一个正着,她的手指一颤,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叶太太也被脚步声惊醒,病息恹恹地叫了一声,“平儿,是谁?”
  虞昶轩上前一步,叶太太慢慢地睁开眼睛,一看是虞昶轩,挣扎着就要起身,虞昶轩伸出手来慢慢地按住了她,道:“妈,你躺着别动。”那一个称呼竟让叶太太屏住了呼吸,呆呆地看着虞昶轩,虞昶轩将被子重新给叶太太盖好,对着走廊外面的人喊道:“进来吧。”
  就见一个外国军医带着两个护士走进来,背着自备的药箱,站在病室里先向虞昶轩立正敬了一个军礼,虞昶轩点点头,那军医转身把药箱放在桌上,开始往外取诊疗工具,两名护士走过来要扶叶太太,平君先将母亲扶起来,就见母亲略低着头,那眼角竟是含着泪的,她小声地叫一声,“妈。”
  叶太太轻轻地应了一声,只拿手指轻轻地拭了拭眼角的泪,才抬头对叶平君和虞昶轩微微地笑道:“有大夫在这里给我检查就行了,也没你们什么事儿,你们出去走走。”
  平君就坐在那里不动,略略低着头看着一旁的桌角,手指在上面一下一下慢慢地划着,微微地抿起了嘴唇,一脸倔强的样子,叶太太看看平君,就叹了一声,催促道:“平儿,你这什么性子,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虞昶轩笑一笑,“让她在这里照顾着吧,我就在外面,妈要是有什么事儿尽可以叫我。”他说着话却又转头看了平君一眼,平君却还是低着头,垂着眼睛,只默默地坐在那里,全当看不见他。
  虞昶轩便收回目光,再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出去,一旁的军医便走上来给叶太太诊治,忙碌了好一阵,临到了傍晚才停下手来,就见一个侍卫走进来对那军医道:“五少说了,若是诊治完了,就出来汇报一下叶太太的病况。”
  那军医听了,忙就跟着侍卫走出去,叶太太连扎针带吃药,这脸色也稍微好些了,就躺在床上轻轻地哼了一声,平君忙就起身道:“妈,你要喝水吗?”
  叶太太就慢慢地摇摇头,拉着平君的手,轻声道:“你听见他叫我什么没?他叫了我一声妈,孩子,这说明他认你,他没小看你。”
  平君抿着嘴唇,叶太太略略吃力地喘了口气,掉下几滴泪来,哽咽着道:“平儿,跟着他吧,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别想着学廷了,都到了这一步,你跟学廷……没这个缘分,又何必再去想呢……”
  她的手臂动了动,是叶太太仿佛恳劝一般地摇了摇她的胳膊,她就是觉得委屈,只坐在那里,把头转向了一旁的窗户,就见几只过冬的麻雀停在窗外的小台子上,瑟瑟地把头钻到翅膀下面取暖,窗户的边缘上,覆盖着一层细细的霜花。
  眨眼间,就过了半个冬天了。
  鬓角的那一缕头发已经长长了,她现在把那一缕头发别在耳后,与其它头发梳在了一起,依然可以扎出两个漂亮的小圆髻来,所以也就再也分不清,到底哪些是剪过的,哪些是没有剪过的。
  其实,也没有必要分清了。
  母亲对她说:“孩子,我知道他在外面等着你呢,你出去跟他说句话。”
  她还是僵坐在那里,叶太太有些发急,连着咳了几声,抚住胸口气喘着道:“你怎么这样不听话!”
  平君慢慢地放开了母亲的手,站起身来转头往外走,她推开病房的门,就见走廊里有几个侍卫站在那里,可见他这样的人一来,这条楼道竟是被设了岗,军医就站在他的面前,跟他说着什么,他笔挺如剑地站在那里,身后是从窗□进的重重暮色,恍若浓重的雾气。
  平君就顺着走廊一路往前走,拐角处就是楼梯,她很快地下楼,却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跟得越来越紧,她心中越加地揪紧起来,怦怦直跳,才走下最后一个楼梯就慌张地转过头来,只觉得双肩一暖,他已经伸手用力地将她抱在了怀里,开口就是低柔的一句,“你别生我的气。”
  她不知为何,心底里竟涌起一阵倔强的怒来,偏就要挣他,他偏就抱着她不放,两个人就站在楼梯下面默不作声地互相扯着,最后竟是他自己转到了墙角,就靠在那里,索性更牢牢地将她抱住,她禁不住有些羞恼,道:“你走开!”
  虞昶轩就笑,“你这都把我挤到死角里了,让我往哪走?”
  他竟是这样说,她简直不气都不行,“你这个人怎么还反咬一口?”虞昶轩笑了一声,理直气壮地道:“我没有。”平君一根根地掰着他的手指头,“胡说,你明明……”就觉得面颊上忽然一热,是他低下头来亲她,她吓了一跳,他已经靠在了她的耳边轻声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咬一下,别枉担了这样一个虚名!”
  平君心中绞得难受,手指不禁略有些用力地抓住了他戎装上冰凉的扣子,“你快放开我,别人过来看见了怎么办?”
  虞昶轩反而将她抱的更紧些,微微笑道:“我看谁敢过来。”
  她简直不敢抬头看他,他却把目光停留在她的额角,就见那一个小小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他便轻声道:“平君,这段时间我都不敢见你,我只能自己跟自己发脾气,以后……我以后小心些,行不行?”
  他本就是个极度心高气傲之人,外加上那样的生长环境,从出生到现在绝没有跟谁说过软话,而此刻对她说这样含着道歉意味的话,居然含着一种笨拙,浑然没有人所共知的五少之洒脱姿态,却更是让听的人禁不住地心软。
  他说:“平君,你别怪我,我那天真是气急了。”
  叶平君紧张到发僵的手指却慢慢地松开来,心中那样的五味杂陈,竟觉得眼眶一阵阵发涨,“我怎么敢怪你,我到了这一步,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敢怪谁去!”
  虞昶轩说:“还是生气?那么我再给你赔一个礼,等妈病好了,我送你和妈到乌桥散散心,住上几日,好不好?”
  他竟是这样用心,连她幼年时曾在乌桥住过都知道了,她鼻子酸涩,半晌还是赌气地回了他一句,“我反正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你用不着对我这样好。”
  虞昶轩笑道:“我就偏偏要对你好。”他紧紧地搂着她,鼻息间都是她身上温暖芬芳的香气,幽幽淡淡的,他低声说:“你都不知道,这样久的时间,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他的语气那样的温存,深情无限,她忽然惶恐起来,就好像是冻结的冰面上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她觉得自己要掉下去了,胸口里有一种无法预知的恐惧感翻江倒海地涌过来,犹如锋利的刀子一般几乎就要把她的心给绞碎了,靠在他怀里的脸颊开始滚烫起来,只那么一瞬间,止不住的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耳旁是他声音,语气那样肯定,简直是坚如磐石,“平君,我不会委屈你,我给你名分,总有一天,我会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
  转眼就是除夕,虞氏官邸内自然是比往常忙上了百倍,自白天起就有管家周泰安排着下人满府里收拾整理,扎着清香的松柏枝,大门外也悬上了万国旗,游廊里更是挂着一长串的电灯,朱妈领着小丫环更换着花架子上的鲜花,像他们这样钟鸣鼎食的大户人家,自然有专门培植繁花的花房,种植着不合四季的鲜花,随时等着装点官邸用的。
  到了晚上,电灯大亮,整个官邸都如白昼般明亮,就听得远远近近的都是炮竹之声,泽宁满口嚷着要出去跟着侍卫放鞭炮,都被虞太太拦了,到了夜里吃完了团圆饭,又看了会儿鞭炮,已经是凌晨一点钟左右了,瑾宣从客厅里走出来,就见虞昶轩站在走廊里发呆,她抿唇一笑,走上来道:“人家都说新婚燕尔,鹣鹣鲽鲽,你们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怎么就思念成这个样子?”
  虞昶轩一回头看是瑾宣,反而笑道:“二姐说什么呢?我可不懂。”
  瑾宣就拿攥着手帕子的手指了指虞昶轩,笑道:“魂都飞到枫台去了,还在这里给我装相,行了,父亲母亲刚上楼去歇息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儿,赶紧去忙乎吧。”
  这话正对了他的心思,虞昶轩便转过头来冲着瑾宣一笑,道:“那我就走了,要是有什么事儿,二姐可要给我担待。”瑾宣点点头,虞昶轩简直高兴极了,转头就一路飞奔着下楼,出了大门,就见吴作校等人早就开了车等在那里,接他上了车,汽车便一路开出了官邸,直向枫台去了。
  这大年除夕的夜晚,到处都是焰火炮竹之声,这样喧闹的热闹总是搅得人有些睡不着,叶平君很是疲倦,挨在枕上才刚要睡去,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秋珞的声音传进来,道:“叶小姐,五少爷来了。”
  叶平君正是头脑发沉,困倦极了,略微勉强地从床上坐起来,应了一声要下床,就见那门已经推开了,正是虞昶轩兴致勃勃地走进来,一见叶平君困乏的样子,立时就愣住了,半晌道:“我这个人只想着要见你,却不想这样晚了,你总是要睡觉的。”
  叶平君就随口笑道:“你整日里被别人众星捧月一般地供着,哪还想到别人过?”
  虞昶轩一怔,又默了片刻,才说:“那不然你接着睡,我……”叶平君看他一身的寒气,便扶了扶额头,从床上起身道:“你饿不饿?”虞昶轩笑道:“倒是有点饿了,官邸里的那一顿太油腻,我就吃了两口。”
  平君就转头对一旁的秋珞道:“去把我晚上从东善桥带回来的桂花汤圆煮上一些,端过来给五少吃。”秋珞立即应声出去了,平君披了件衣服,走到一旁的一整排的沙发前坐下,捧起那装着晶莹明珠的小盒子,顺便打开了一旁五彩纱罩的小灯,就见虞昶轩还站在那里,她就道:“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虞昶轩就笑了一声,道:“我刚从外面进来,身上的寒气还没散呢,你穿得少,我要是走过去了你肯定要打几个冷战。”
  她是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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