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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上面只挂着一盏电灯泡,随着风摇摇晃晃,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那—片幽暗的光芒,笼着他的僵硬的身体,仿佛是照着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静静地趴在那里,皱着眉头,迷迷糊糊的梦呓:“真冷……”
枝上流莺和泪闻,新啼痕间旧啼痕。一春鱼雁无消息,千里关山劳梦魂,丝萝乔水,磐石蒲苇,怎比君家江山万里画卷,一统千秋功业。
半个月后,北新城破,萧氏军阀覆没,虞昶轩率师迅速北上,已经耗损大半的扶桑军弃城而去,退守新平岛,虞军终于夺得了江北的大好河山。
一个月后,江学廷乘专机连夜返回余州,在余州发电给金陵政府,辞去行政院长和兼任的外交部长职务。
尾声 君家江山一统千秋业 红颜随波叠泪玉簟凉
一年后。
她醒来的时候觉得非常暖。
仿佛自己是一只蛰伏了整个冬天的鸟儿,.好容易等到了这一点复苏的阳光从露台上的落地窗上斜斜地照进来,她躺在床上,仰头望着头顶上的床帐子桃红的流苏从帐子的一侧垂下来,轻纱般地在她眼前晃动着,她伸手去玩那流苏,将梳苏上的丝线慢慢地,一点点绕在指尖。她现在很瘦,神智也很不清醒什么都不记得,冬天的时候她得了一场大病,总也不好,如今稍稍好了些,脑子却更糊涂了。
门外忽然一阵骚乱,陶紫宜硬要闯进来,几个侍卫还在阻拦,当然没人敢真的动手,瑞香一路哀求道:“夫人,你不能进去,院长交代过,这个房间你是绝对不能进的。”
陶紫宜穿着件立领棉缎旗袍,旗袍的下摆上用金线绣着娇艳的牡丹,外披着一件黑呢斗篷,扬着头,敷了薄薄一层脂粉的面孔端庄秀丽,不怒自威,“混账东西,你们谁敢碰我一下,我管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瑞香和那些侍卫又有哪一个敢跟她造次,都是唯唯而退,任凭着陶紫宜直接闯进门去,就见床上的帐子里隐隐地躺着一个人影,陶紫宜疾步走上前,旗袍的下摆不住地晃动着,她一把掀开床帐子,却在看到叶平君第一眼的刹那间震惊,双眸里出现不敢置信的光,“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平君似乎也被这样的吵闹惊扰了,慢慢地回过头来望她一眼,眼睛里一片茫然呆滞,陶紫宜顾不上别的,直接开门见山,“叶小姐,金余开战了你知道吗?”
平君恍若未闻她的话,她的手里依然攥着从帐子上垂下来的流苏,慢慢地捻弄着,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
陶紫宜忍住满腔的怒气,含着眼泪道.“叶小姐,我并没有时间跟你开玩笑,我不计较你抢了我的丈夫,我忍着他整日里与你在这里鬼混,我现在低三下四的来这里求你,求你劝劝他,让他跟我到扶桑去。”她躺在那里,没有半点声音,一旁的瑞香低声道:“夫人,不要再难为叶小姐了’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陶紫宜一惊,皱起眉头道:“江学廷对她做了什么?”
瑞香还没有开口,就见平君忽然冲着陶紫宜笑起来,“你看到我的信了吗?
看到了吗?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来………”
陶紫宜往后退了一步,惊悚地看着这一切,感觉背上的汗毛都一根根地竖起来,她总是不甘心,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叶小姐,你知不知道,虞军就快打过来江学廷手里的西北军几乎都转投了虞昶轩,虞昶轩就是要学廷的命,我本来还想……还想……他不听我的,总会听你的,至少你还能劝劝他,让他跟我一起走……”
她只冲着陶紫宜笑起来,娇憨如孩童,陶紫宜把头一转,眼泪就簌簌地落下来,转头快步走出房间去,瑞香忙扶着平君躺下,平君伸手攥着瑞香的手.忽然笑嘻嘻地道:“你的衬衫破了我帮你织补织补。”
瑞香愕然道:“叶小姐……”
她仍旧笑嘻嘻的,“织好了,我就绣一朵梨花在上面,你穿着它,梨花就贴在你的胸口上,你总要记得,是我帮你绣的梨花……你不要忘了我…千万不要忘了我……”瑞香被她吵得不知所措,只能含糊地哄道:“好,好,我不会忘了你,不会忘了你想要梨花么?我出去给你采。”
她放心地点一点头,慢慢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安静地睡着了。
江学廷来的时候她已经醒采,他一走进卧室就望见她坐在地毯上望着落地窗外的月亮,长发一直垂到地毯上,落地窗的一侧放着一个花架子,架子上的花瓶里插着几只凤尾草,卧室里烧着热水管,暖烘烘的,她的手里一直攥着几枝梨花,在那里慢慢地摇着,嘴里也不知道喃喃地念了些什么。
他走过去叫她的名字,“平君。”
她回过头来,立即笑逐颜开,扬起手中的梨花冲着他道:“下雪了,下雪了……”
她的神智一直都不清醒,望着他傻傻地笑,窗外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的肩仿佛是薄薄的一片,身影映在一侧的地毯上,如同沉在井水里的珠玉。
他俯下身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这里冷.你到床上去躺着。”
她使劲地摆头,他见她只穿着一件缎面睡衣,又赤着双脚,摸着她的肩头也是冰凉的,就执意要把她抱到床上去,她忽然害怕起来,挣扎着乱踢乱打,手中的梨花落在了地毯上,缎面睡衣如水般软较地划过他的手心,她哭道:“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你!”
他终究还是放开她,却把头一低,用手扶住了额头,嘴角无声地抽搐了一下,她见他这样,就伸手上去拨他的手,轻声问道:“你怎么了?”他就势把手顺着额头往下一抹,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头来凝视着她,轻轻地笑一笑,“我投事。”
她呆望着他的面庞,傻傻地笑,“你不要哭。”
有温热的东西从他的脸上流下来,仿佛是一只小小的虫儿在肌肤上蠕动着,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声音哽在喉咙里,痛楚哀伤,“平君,我怎么会把你害成这个样子?”
她不去看他,自去找地毯上的梨花,到底还是玩够了,又扔到一旁,落地窗的一侧摆放着一个黄花梨柜子,柜子上放着珐琅自鸣钟,罩着透明的玻璃罩子,她把玻璃罩子拿开,伸手去拨弄钟上的指针,一面玩一面嘻嘻地笑,她脸色不是很好,月光中仿佛是一块温润的浅青色的玉。他凝视着她,终于慢慢地闭上眼睛,面孔上一片凄楚绝望的颜色。
门外传来周正海的声音,“江院长,前线军报!”
他睁开眼睛,却是淡淡一笑,“都到了这一步,还看什么军报,让虞昶轩直接攻进城来就是了。”
“江院长……”
“滚!”
门外就再没有了声音。
她被他那一声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望着勃然大怒的他,连着朝后退了儿步,他低着眼睛不去看她,从风衣里拿出烟盒来,他的手不自禁地发抖,好容易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烟咬在嘴里,却摸遍全身世找不到火柴,正在烦躁间,眼前却忽的一亮,是她划亮了一根火柴,送到他的面前来。
他咬着烟,呆呆地看着她。
平君笑嘻嘻的,将燃着的洋火凑到他的烟上,口中喃喃不绝,“绐你,给你。”
他默默地就着她手中的火把烟点着了,再吹灭了燃着的火柴,她把黑黑的洋火梗子放在手心里,看了半天,又扔掉了,赤着脚在地毯上走来走去,地毯上的颜色是葡萄紫,绒绒地贴伏在她雪白的脚上,她望到哪里,就傻傻地冲着哪里笑。
江学廷将手中的那一根烟拈灭,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劈头盖脸地来吻她,她就怕他这样,吓得站不住,却被他就势抱住,她摇着头躲着他的嘴唇,远处传来隐隐的炮声,轰轰隆隆的,接连不断,如索命的鬼魂。
他忽然狠下心来用力,两个人几乎是跌倒在床上,他焦躁地踢掉了脚上的鞋,发狂一般地与她纠缠在一起,甚至不惜蛮横地弄伤她,只要那是他留下的属于他的一个烙印,证明过她曾属于过他,哪怕是伤痕,她紧紧地攥着枕头上的流苏,忽然发出难受的哭声,闷闷的,细弱犹如被捂住了头的孩子,他没法去管她,那份被温润包容的满足对于他来说简直是销魂噬骨,他已经顾不得什么了。
这是最后一次,他知道。
她醒来的时候他还在筋疲力尽地睡着。
平君从地上摸索到自己那一件轻簿的睡衣,她给自己穿上,然后恍恍惚惚地站在房间的中央,紫绒地毯上散乱着那几枝梨花,被月光照着,像是葡萄上凝着一点寒霜,月光很冷,照亮了整个落地窗。
她恍恍惚惚地走到紫檀木衣柜前,衣柜上的镜子映出了她的样子,单薄的纸片一般,仿佛是一个苍白色的灵魂,她是无家可归的灵魂。
床上的那个人发出疲累的呼吸声。平君慢慢地弯下腰去,趴在地毯上,把耳朵贴在地毯的绒毛上,她听到了远方的炮声,炮声很大,恨不得将这个城里的世界都炸碎了一般的巨大,她用力地伸手往衣柜下面摸,几乎把半个身体都探了进去,后来她摸到了那一样东西。
剧烈的疼痛把江学廷从昏沉的睡梦中唤醒。
他睁开眼睛,望见叶平君就在自己的眼前,她的面容苍白如雪一般,手里攥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那一柄匕首般大小短剑极为精致,剑柄上还刻着几片绝妙的梅花,她手握着剑柄,将剑锌刺入他的腹部。
他的嘴角抽搐着,低不可闻地叫了一声,“平君……”
她目光恍惚,竟应了一声,“嗯。”
他脸色惨白,目光死死地停留在她的面孔上,眼泪从他的眼眸里滚下来;滚热的如火炭一般,鲜红的血从他的嘴里涌出来,他痴痴地看着她,“我怎么就再也找不回你¨¨¨”
她拔剑出来的时候他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止不住的血从他的腹部汩汩地流出来,她攥着剑转过身去,慢慢地走到落地窗前坐好,脸上是呆滞茫然的表情,他一手捂住流血的伤口,挣扎着从床上跌落下来,平君手担着短剑,仰望着窗外的月光,一动不动。
江学廷哆嗉着伸手从床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页纸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呼吸都变成了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他可以清晰地听到血从自己的伤口里流出来的声音,他将那一页纸放在地毯上,用手指蘸了自己的血,在纸上写下三个字:放她走。
他扶着床颤抖着站起来,一步步艰难地走到平君身边去,他将那—页纸塞到了平君的手里,呼吸困难地道:“平君,拿着,拿好了。”
她恍若没有了生命的木偶,他的睡衣被血浸透了,血滴顺着衣角往下滴,在地毯上溅开一片片血花……她忽然回过头来.冲着他粲然一笑,娇美如同曾经那个梳双髻的小女孩,手指着他摘在地毯上的血,欢快地道:“花儿……”
他艰难地点—点头,脸色惨白,“只要你喜欢¨¨¨”
她言笑晏晏,“我喜欢。”
他的眼前一黑,终于跌倒在地毯上,同时也撞倒了摆在花架子上的一个青釉刻缠枝纹大瓶,就听“嘭”的一声,花瓶和花架子同时翻倒,插在花瓶里的凤尾草散了一地,门外传来侍卫的敲门声,“江院长!“他在昏迷前听到有人开门走进来,他的目光最后投在平君的身上,她的手里还攥着那一页纸,她消瘦的身影映在漾着月色的窗上,恍若一枝盛开的梨花,他的嘴角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