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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拥有悠久历史传统的法国陆军,要是变成一支地方守备队,只会待在后面防御,却不懂得进攻,这简直是对军人荣誉的一种侮辱!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这只是东方人玩弄的一种小把戏,在步枪大炮面前,什么鬼把戏都将失去作用。于是刘长佑对他们所说的话成了对牛弹琴,这些高傲的法国人根本就听不进去。他们实在太相信自己的悠久传统了,于是十万法军朝扬子江边聚集过来,而担任先锋的就是富有主动进攻精神的法国陆军第四军,其他三个军正从各个地方朝黄陂赶过来。法国人认为当鼹鼠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现在是他们进攻时间了。
(四)
僧格林沁对法国人如此迫不及待地嚷嚷着进攻武昌大为不满,他倒并不反对进攻武昌,他反对的是在南方叛匪刚刚离开武昌朝长江下游转移时,就让主力部队南下。现在让部队去进攻武昌很有可能会将离开不远的叛匪吸引回来,若武昌未下,叛匪先至,过江的部队恐怕很难再回到江北了。而刘长佑作为一八五二年就从江忠源转战广西,镇压太平天国起义的老刽子手,他对发匪的那一套作战手段简直是太熟悉了。当发匪占领江宁,尤其是经过江宁事变后,发匪的作战手段起了变化,变的愚蠢了许多。可现在对面的发匪岂能以常理论处?先不说曾国藩、李鸿章先后败于发匪手下,左宗棠由剿匪的自己也变成了发匪,就连不可一世的英法两军还不是在一场围攻战中败逃下来了?到了湖北后刘长佑与对手进行过几次规模并不大的战斗,就这几次战斗让刘长佑看到了自己手中部队与对手之间巨大的差距,武器方面、战斗意志方面、作战老练程度方面……差距是全方位的。器不如人,斗志也不如人家,当自己找到机会,集中主力想抓住敌人交战时敌人却逃个无影无踪,可当自己刚刚松懈下来,人家马上围了上来,狠狠地咬自己一口,可以说哪支部队只要让他们盯住了,他就只有全军覆没的下场。发匪作战如此狡诈,又怎会轻易地露出破绽让你抓?空虚的武昌肯定是发匪做的套子,想让自己钻!
狠可惜,对自己不久前的手下败将法国人实在是看不起,僧格林沁与刘长佑的劝说进入法军司令阿基利·巴赞耳中后,只是加深了巴赞一直抱有的中国人懦弱、胆小、无能、丧失对胜利的渴望、毫无战斗意志等等成见。很难怪巴赞会有这种想法,作为在中国战场吃过苦头的法国将军们在湖口惨败后作为替罪羊被皇帝招回国,并且很不名誉地强制退出军界,巴赞在到中国来之前只是粗略地知道叛军战斗力很强,至于强到什么地步,作战有什么风格,这些他就都不了解了。到了中国后,巴赞指挥的法国军队在和叛军作战中虽然没取得多大的战果,可损失也微乎其微,当然,这个损失是不包括飞艇的,法国是陆军强国,而不是飞艇强国,巴赞对这点倒看的很开。
巴赞对进攻已经期盼了很久了。十万法军是个什么概念?拿破仑时代,十万法军就可以打的欧洲各国伏首称臣,在克里米亚战争中,三十万法军死亡三万二,却连同九万英军消灭了五十万俄罗斯军队!至于因中国不礼貌地对待外国人而引发的英法两国联合惩罚并且教导中国政府明智的战争,两国联军损失就更加少了。至于湖口,那是因为指挥官是英国人,众所周知英国人只有海军利害些,让他们指挥陆军作战,这简直是一场灾难!当然,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灾难了,现在十万法国人单独行动,将不会再受到那些外行的干扰了。
作为正统军人,巴赞对眼前的战争很是看不习惯,如挖掘沟壕,让士兵如同毒蛇般在地上蠕动,每当吃饭的时候,彼此用炮弹问候,躲在树丛中时不时给暴露在外面的对方来一下子,完后马上溜走……这些根本算不得是军人所应该做的,更算不上什么骑士精神了,简直是偷鸡摸狗下流行为。巴赞在自己的部队中无数次命令大家必须要记住自己是法国军人,只有大无畏地端着步枪,笔挺着排着整齐的队列,在口号下射击敌人,这才是法国军人的形象,而不是现在这种胆小鬼的做法。很可惜,在敌人四面发射过来携带着死神狞笑的子弹面前,巴赞话语鼓动效果极为糟糕,任凭他声嘶力竭如何高呼,甚至不惜以送上军事法庭相威胁,胆小的法国军队越来越多了,到最后连巴赞自己的司令部也挖起了地下掩体,在巴赞质疑下,他的参谋长还振振有辞,说什么这是挖地下仓库,储存粮食的,只是当四处流动的叛军小股炮兵对司令部所在周围地区发射炮弹时,卫兵将极快地将巴赞推进“地下仓库”中去避难,他们可毫不在乎这位总司令是否觉得这么做会很有失军人体面。战争长期化的趋势让远东法国军队胜利的信心渐渐消失了,对自己未来的命运越来越琢磨不定,看不到希望下,军队战斗力正在急剧下降中,这些都是巴赞作为远征军总司令所决不希望见到的。如此众多的理由让巴赞发觉自己眼前出现了战机,他就如同嗅到血腥的恶狼,不扑上去咬一口实在憋的慌。
僧格林沁与刘长佑反对进攻,这在巴赞意料中。——他们已经被叛军吓破了胆,只要他们面前一出现叛军的身影,这些废物将如兔子般,飞快地逃命去了,又怎么可能知道战争是靠进攻取得胜利的?巴赞心中一个劲地嘲弄着友军。——为了胜利巴赞打算单干,哪怕没有友军配合,巴赞也认为自己必须,而且也只能进攻,朝武昌进攻,朝赣州进攻,让叛军丧失进行战争的潜力,最后只能屈辱地投降!
“大人,法国人的飞艇过来了。”岑毓英一手放在额头上,一手指着北面的天空羡慕地说道。
刘长佑顺着岑毓英手指的方位望去,北面天空中十多艘蓝色的飞艇正慢悠悠地朝南边飞过来。刘长佑长长叹了口气,失落地注视着越来越近地飞艇。
对飞艇大清文武大员没有不爱恨交加的。恨,是南方发匪掌握了大量飞艇,在与发匪交战中,没有哪支部队不吃飞艇亏的,甚至有时候地面的部队正顽强地抵抗着,当飞艇一临空,用不着投弹,下面原本顽强的清军立刻作鸟兽散,只恨爹娘少生一条腿了。发匪飞艇威力如此巨大,文武大员岂有不恨之入骨之理?爱者,盟军法国人也有了飞艇,法国人的飞艇虽然笨拙了点,毕竟可以在天空抗衡一下发匪飞艇了,对法国人的飞艇,清朝官员自然是爱之有加。
飞艇的作用大清百官比法国人认识可要深刻多了,多年的苦头吃下来,紫禁城里自然很希望大清自己也能拥有飞艇。法国人的飞艇毕竟是法国人的,他们只保护法国人,对清军的生死自然不放在心上,只有清军自己也有了飞艇,这才可以与发匪相抗争。为了取得飞艇制造技术,清廷可以说是想尽一切手段,可惜苦苦哀求也罢,用白花花的银子购买也罢,法国人就是不肯将制造飞艇的技术透露给清廷知道,让大清将领望着法国人的飞艇只能羡慕不已。
“……哼,发匪也有飞艇,就这区区十余艘,还不够给发匪塞牙缝的!”刘长佑以一种狐狸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得语气对身边得岑毓英说道。
岑毓英点头如捣蒜,在旁边附和道:“对极,对极,发匪那边飞艇成百上千,岂是法国人这点飞艇可以对付的?巴赞将军也太小瞧发匪了。我敢打赌,过不了两天飞过去的十多艘飞艇就不会有一艘还在天上!”
“彦卿所言极是……下去吧,我们还要将法国人走后的空缺弥补上。唉,可怜的罗歇里奥将军。”刘长佑脸上刚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马上又黯淡下来。十万法军脱离阵地南下作战,江北防线马上形成了巨大的空挡,这露出来的空挡只能由清军收缩兵力来弥补了。一想到自己没有多少战斗力的部队要填补如此巨大的空洞,刘长佑想嘲笑别人也嘲笑不起来了,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头脑要炸裂开。毕竟北面还有数万发匪主力,他们要是趁清军没有将空挡填补之前搞点什么动作,那可是够自己东奔西走的了!作为一名信奉忠君胜于一切的刘长佑来说,他不能不为眼前的形势深深忧郁着。
下山的刘长佑没有想到,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还有人对当前局势抱有跟他相似的观点,只是刘长佑担忧的是大清的祖宗基业将要不保了,而那人担忧的却不是这个。
刘长佑与岑毓英看着法军飞艇从头顶飞过时,在山坡下行进中的法军第四军军长皮埃尔·邓·罗歇里奥将军也注意到了。罗歇里奥将军对空中飞过的飞艇行着注视礼,而耳边都是自己手下看到飞艇过来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口哨声。
南下的法军第四军有三个师,全军两万四千人,一百门新式火炮,老式雷夫耶机枪三十挺(从法国新运来的改进性机枪优先装备了飞艇,野战部队装备数量并不多,而第四军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改装)。其中每个师兵不过七千,却编了步兵两个旅、三个炮连、两个工兵连、一个志愿骑兵连、一个机枪连。
法国人陆军拥有六十万,而中国战场上的十万法军在一年多战争后,在武器装备,部队战斗力方面可以说是陆军中最强的了,只是这在法国国内还没有形成一致的认同。在远征军中,第四军的实力尤其强劲,两万四千人,可以说是十万法军的四分之一了,除了兵力众多外,实力的强劲与他们拥有一名优秀的军长是分不开的。
刚到中国第四军也不是没有吃过苦头,去年的夏口战役中,法国第四军配合清军刘长佑部进攻,结果却陷入了对手重围中,将机枪当做大炮使用的笑话就是他们第四军闹出来的。当时第四军两万军队损失了足足近千人,可以说伤了筋骨了。只是夏口之战后,第四军很快重新恢复了战斗力,他们再也不会闹什么机枪当大炮之类的笑话,同时在法军中第一个学习对手挖战壕的就是第四军(虽然巴赞总司令对这一点极为不满,可实践经验表明,有战壕的部队在敌人相同火力面前,损失是远远小于没有战壕掩护的军队。),第一个要求部队以散兵线作战的也是第四军,这些都因为他们有罗歇里奥将军给他们当军长。
罗歇里奥将军在真正地战场上见识过先进武器的威力后,抛弃了只有密集队形才能发挥武器命中率的观点,他认为这种前装武器时代的观点已经远远落后与当前战争,当前战争大规模使用后装武器,在射速上、射程上、精度上都是前装武器所不能比拟的。
“以老式观点看待新式战争,这简直是再荒谬也没有了。很可惜,巴赞元帅也许年龄太老了,老迈地已经看不清自己面对的是一场不属于他的时代的战争,还在一个劲地鼓吹着军人荣誉、骑士风度之类的废话。要知道这是一八六五年,不是一八一五年!”——罗歇里奥将军如此评价他的上司。
作为法国远东军队的一名将军,罗歇里奥认为自己面前的敌人虽然算不上值得尊敬,可他们在如何打新式战争方面已经走到了法国人前面。这简直是一个奇迹,要知道中国没有重工业,在一八六二年前他们无法生产先进的武器弹药,在一八六三年后,因为封锁他们也无法得到适合新式武器制造的钢铁。当然,在湖口战败后,局势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可问题是他们仿佛一夜间就学会了如何打一场新式战争。就罗歇里奥所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