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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出现两道白色烟迹,路边的陆军与飞艇部队人员急忙原地趴了下来。见那两条白烟几乎笔直地自空中落了下来,准确地飞进了正在行军的炮兵部队中。两声巨响,几名法国炮兵被硝烟包围。完好的队形散乱了,炮手们推拉着炮车狼狈地离开山路。
见炮兵部队遭到轰击,正在周围警戒的特鲁瓦师部队端着武器朝烟迹过来的方向奔去,不过他们知道小股解放军部队在进行了急促袭击后马上就转移了,也许当自己赶到的时候,只能收获袅袅余烟,甚至还有摇晃的树枝,可敌人却抓不住。这时候巴罗他们心里特别怀念自己以前的飞艇,要是有飞艇,决不会让该死的敌人跑了!
下面部队被炸山上的巴赞元帅也看到了,见自己的士兵冲进了树林,巴赞刚想转身下山,从士兵冲锋的山头上响起了猛烈的机枪声,密集的枪声中又传来了几声炮弹划破天际的声音,树林中几团火球窜了起来,高耸的松树在火球里剧烈摇动着。
“司令官!……康罗贝尔将军紧急情报,在南湖我第三军遭叛军阻击!”
***“开火!”
随着迪富尔一声怒吼,铅灰色的云层下,从后面拉上来的几十门火炮接连开火,炮弹飞出的尾焰如成片流星划过天际,一层如白絮般浓重的稠雾在阵地上自由地漫步、浮游。前面连绵山地中火光频闪,爆炸不断,群山仿佛跳动起来了。
天气还没有转热,枯黄的野草刚刚转绿,法国炮兵阵地上的炮手却光着膀子,在火炮与弹药车之间来回奔走着,将颗颗炮弹装填进炮膛,张大嘴捂着耳朵猛拉击发绳。浓烈的烟雾呛得炮手喘不过气来,隆隆炮声让他们什么也听不清楚,只看到在自己轰击下,阻截第三军前进的叛军阵地被打成一片火海。
距离前线不远的山坡上,几块麻布铺在绿草如茵的地上,衣服光鲜的法国绅士、淑女搬把座位坐在那边,在拖着光亮辫子的中国仆人伺候下,细细品尝着血红的葡萄酒,将法国面包优雅地送进嘴里,欣赏两军即将开始的交战。对这些到中国来指引野蛮人朝文明进化的法国殖民官员和传教士而言,血与火的战争是世界上除了上帝,对人类最有吸引力的了,当然,如果敌人是一群吃人的野蛮部落,这些人决不会像现在这样在自己家中闲庭信步般对着战场指手画脚。
为了扫清射界,大山面南部分所有的树木被守军砍伐一空,只有不高的野草随着爆炸后飓风般的冲击波如同波浪起伏着。有些地方被燃烧弹引燃了,山坡上黑烟滚滚,火苗肆虐着大地。山脚下站起了数百身穿蓝衣猩红裤子的士兵,在火炮轰鸣中,一队队法国士兵排着整齐的横队,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以每分钟七十五步匀速朝山上逼去,成排刺刀在阳光下发出渗人的寒光。欣赏战争的法国文明人冲着自己正在前进的部队忘情地吹着口哨,高声叫好。
火炮还在轰鸣着,山下法军机枪阵地奏响了协奏曲,密集的子弹掠过前进的士兵头顶钻入烟雾中,扫荡着可能在山上存在的一切生物。在枪炮与口哨齐鸣中,法国士兵的胸膛挺的更直了。眼看法国士兵接近山头,下面的火炮停止了轰击,这时山上响起机枪射击声,炒豆般的声音下,冲在前面的法国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战场上回荡着法国士兵濒临死亡时绝望的哀号声。后山响起轻微的嗵嗵声,迫击炮弹拖着白色烟迹落在山腰,将后面的法军士兵裹挟在灰黑的烟尘中。对那些观看战争的绅士们而言,自己军队的士兵如同木桩倒了下去,这对他们心灵构成了严重冲击,口哨声停止了,欢呼声也小了许多。
活着的法国士兵顾不上倒下的战友继续朝上前进,当法军马上就要越过密集子弹构成的死亡线,冲上山头时,从上面飞下了密集的小黑点,如蝗的黑点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落入法军队列中接连爆炸了。密集的法军线形阵列被升腾起的烟雾所笼罩,山顶机枪朝烟雾里倾泻着漂泊弹雨,当烟雾慢慢散开,刚才还坚定地朝前挺进的法国军队只有不多的士兵正在朝后面缓慢后退,山坡上到处卧着被击中的法国士兵,大地被一片红蓝色所覆盖。
山头上机枪还在狂野地将子弹朝撤退的法军打下来,在山背后的炮兵阵地上发射的炮弹在半山腰爆炸,吞没着躲避不及的士兵。当法军全部撤下去后,法国炮兵再次疯狂地开火,用炙热的炮弹发泄自己步兵进攻失利所引起的怒火。法军大炮一响,山头上守军所有行动都停止了,听不见枪声,听不见炮声,过了会,法国大炮悻悻停了下来。密密麻麻的弹坑布满了整座燃烧的山头,好象星罗棋布在月球上的环形山。战死在前线和重伤没有及时撤下来的法军士兵在双方猛烈炮火下肢体横飞,血糊糊的肉块到处都是,蓝色的军衣变成条缕状破片在山上随着微风飘动,颜色也因沾上血污成了紫红色。
在后面山坡上欣赏战争的那些绅士、淑女停止了喧哗,用手紧紧地捂住嘴,男人黯然垂头,在胸口缓缓划着十字,而女人不光划十字,还忍不住流下大颗泪珠。法军进攻被击退了,或者换句话说那些英勇冲锋的法军部队被敌人歼灭了,具体怎样表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七万远征军还被堵在距离武昌七十公里远的地方动弹不得。山风从身边刮过,那些刚刚看了一场悲剧的法国人从风声里听到了呜咽声。
没多少时间,从法国炮兵阵地上再次传出隆隆炮声,猛烈的炮火飓风般刮到刚才经历过战斗的山头。这次炮兵的火力集中了,大量炮弹落在刚才魔鬼般射杀法军士兵的机枪阵地上,黑红的烟柱中石块枕木四处飞迸。炮火轰鸣中,视野里比刚才进攻部队更多的法国军队迈着坚定的步伐从后面朝山脚下开进,新的一轮攻势马上就要展开了,只是观战的那些法国人失去了刚才那种轻松遐意的心情,目光复杂地盯着正在进行最后准备的自己军队,他们不知道在敌人火网下,这些英勇无畏地士兵能有多少回到军营。战争不再是一场享受了,每一个阵亡法军士兵后面,都有一个法国家庭在哭泣,作为法国人,他们不能不为国内那些不幸的同胞抱以同情。
一号高地上熏人的浓烟裹挟着熊熊烈焰四处翻滚,原本坚固的战壕在法军炮兵猛轰下被炸的支离破碎,法国火炮还在继续轰击着,整座山头有如波涛汹涌的汪洋中一条破船,剧烈地抖动着。
“副营长……副营长!团长命令你们赶紧撤下来!”七团一营副营长王正浩正趴在掩体里将头埋在地上等待着敌人炮火过去,团部通信员从后面交通壕迂回过来,拉着他的衣服大声叫着。
“……什么?撤退?!”王正浩回过头瞪着血红的眼珠看着军服被硝烟熏得漆黑的通信员,脸上肌肉不停地抽动着。
这些一接上仗就忘了自己姓什么的人,通信员已经看多了,对怒目金刚般的王正浩通信员根本就没有畏惧,何况自己背付团长指示,他王副营长就是阎罗王,通信员也是该说就说:“副营长,团长认为第一线迟滞敌人任务已经完成,为了将敌人引入包围圈,你们必须撤退!……赶紧,就现在!”
“去他娘的团长!老子不撤!老子今天就钉在这里,这些洋鬼子要想通过……可以!除非鬼子踩着我的尸体过去!”王正浩冲着通信员咆哮起来。
王正浩以前是二师五团三营一连的战士,他刚当上兵他们连就在双尖山阵地上阻击过李鸿章南下的淮军,初上战场的王正浩当时还在敌人没有进攻前很窝囊地建议自己老连长(就是现在被他喊成“去他娘的团长”)撤退,当大炮一响,王正浩这个新兵蛋子差点吓尿了裤子。魂下掉了,敌人还是要打,鬼使神差般,王正浩居然还打死了三个敌人,在全连一百八十人的加强连打成三十人的一个普通排,并且绝大多数幸存者多多少少都带了伤,而这位新兵却周身毫发未伤,他的运气也算少有的好了。离开了双尖山,一连因为减员太大,从后面补充了大量的新兵,而大量伤亡的指挥人员只能从自己内部挖掘潜力,在新补充的新兵面前,王正浩算是打过恶仗的老兵了,于是懵懂间,王正浩成了一位班长。残酷的战争年代部队干部伤亡很大,每当一场战役结束,冲在一线的部队连排长总是换了一茬又一茬,解放军换的最厉害的是现在十师,当时在湖口保卫战中他的一个连队在一天内曾经换了四任连长,至于班排长到战斗结束后已经无法统计了,很多人刚任命为班排长,可很快就在战斗中牺牲,而任命他们的连长也不过多活了一会儿,等统计时,在战场上到底任命了多少,这就只有天晓得。王正浩也从班长升为副排长,又成为排长、副连长……一直到现在担任七团一营副营长,各个级别王正浩一级未拉,成为从硝烟战火中走出来合格的指战员。
在部队呆过的都知道,部队中副职指挥员在战场上一般都是下到低一级部队担任指挥工作,并且他们去的都是最重要、最危险的地段,当战斗打响,副团长下到营,副营长下到连,而副连长立马就成了敢死队队长。这个既是战争需要,同时也是各国部队不成文的规定,杨沪生领导的解放军同样不能免俗,并且执行的更加坚决,像现在,王正浩就已经下到最前沿连里了,而他身后山头上就是他们营营长所在指挥部,副营长到连,那么连长只能当排长,排长以下统统成了大兵。
在以前战斗里,王正浩最危险的一次也不过是第一次进行阻击战时,脑袋上头盔被身边炸飞的头盔狠狠地砸了一下,让他头晕了好一会儿,其他的战斗子弹总是与他无缘,一次是好运气,两次三次这就是奇迹了。有些迷信的王正浩认为这是自己过世的老爹在上天保佑自己,不然无法解释有时自己率领的部队全员阵亡了,而自己还活得好好的。可今天一打起来味道就不对了,他的好运到今天终止,法军第一发炮弹飞迸的弹片就给王正浩头上留下纪念品——弯曲的破铁片在他头上犁了一道口子。这把王正浩彻底激怒了,同时王正浩心底里也隐隐觉得这是自己最后一场战斗,命运这东西实在难说的紧。
刚才的战斗王正浩呆着的连打死了一百多的法国鬼子,同时敌人猛烈的炮火也让一个加强连减员过半,团里配给他的机枪被敌人炮弹直接命中,炸成了一地零件,被怒火烧昏头的王正浩实在是无法接受马上撤出阵地的命令,何况现在敌人炮火正在猛轰着,山下的法国鬼子又集结了比刚才多得多的兵力,马上就要发起下一轮进攻了。现在撤出,光炮火封锁就可以让剩下部队倒下大半,如果敌人再兜自己屁股打上几枪,能有多少人活着回到后面可就难说了。
见通信员毫不妥协地盯着自己,王正浩怒目圆睁对视了一会儿终于泄气了。军令如山倒,这话任何一个战士都知道,作为副营长的王正浩也没有理由违背上级命令。王正浩有些无力地道:“得了,我们撤就是了,不过敌人现在炮火正猛烈,等敌人炮火间隙时候我们再下去。你回去告诉团长,让团长用炮火掩护我们。娘的,刚和敌人接触上又要撤下去,这打的什么仗!”
在王正浩和通信员对峙的工夫,山下法军再次发起了冲锋。第一次法国人用了一个营,见一个营无法将山头拿下来,一个团的法军士兵迈着跟上次一样的步伐踏着炮弹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