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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什么东西?”梁德忠看着碗里的肉片,脸皱成了苦瓜脸。
徐永晋怪模怪样的恶笑起来。“羊肉炖粉丝,大补啊!”
“又是羊肉?天哪!”周围一片哀叹声。整天吃膻味很重的羊肉,这些战士现在只要一听“羊”,马上就条件反射开始了反胃。羊肉本身是个好东西,可每天送到前线的这些羊肉并没有加什么香料,掩饰特有的膻气,整天吃加点盐的羊肉对这些没有猪肉吃的以非穆斯林为主体的远征军将士来说,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混蛋了。
对战友的怨言,徐永晋只是嘿嘿笑笑。徐永晋对羊肉以前也是十分反感的,不过在后面待了这么些时间,现在他的观点有了很大改变。和那些贪嘴的家伙在一起,徐永晋吃的羊肉都是加了香料烤出来的,隔三差五他们还有猪肉吃,这让徐永晋觉得待在后面实在其乐无穷。不过关于吃的方面猫腻徐永晋不敢说出来,说出来那还不捅了天,徐永晋相信要是司务长和喂骆驼的那些人知道自己嘴巴不严,把一切漏出来了,他们要是不暗杀自己才有鬼呢!
袖手没事情的韩波见战士们对自己烧的饭菜很有意见,叼着根香烟走了过来,眯缝着眼睛瞪着这些不识抬举的战士。“有什么好抱怨的?那些被抓获的土耳其俘虏看到羊肉,哈喇子飞流直下三千尺,人家那叫狼吞虎咽啊……同样的东西,他们吃的很香,你们有什么好唉声叹气的?”
有新兵用筷子敲着饭盒,不满地冲韩波嚷嚷道:“土耳其人是土耳其人,人家整天就吃这东西,习惯成自然了嘛!总不成非洲黑人喜欢吃蚂蚁,你也让我们吃蚂蚁?”
“真要只有蚂蚁好吃,你们也只能吃蚂蚁。”
“要是这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要是可以选择战场,我现在倒宁愿在日本作战,听说那边的生鱼片很好吃。日本料理……听听就让人食欲大开。”
“日本料理有什么好吃的?我听法兰西裔的同桌说,法兰西大餐比我们中国饭菜还好吃。要是打到法兰西,我们就能吃到烤牛排了!”
“到意大利也不错啊,听说意大利的通心粉也不错,反正不管到什么地方,总之都比在这鬼地方要强上百倍……不,上千倍!”
“罗刹国也不错啊,鱼子酱、伏特加,都是好东西。”
说到吃的,这些战士一个个变成了熟悉世界各国不同风味美食的专家,在他们嘴里,全世界哪都好,就是美索不达米亚不好。徐永晋知道其实这里也有不少好吃的东西,自己在后面吃的够美了。他相信这些战友也知道这一点,只是军方供给十分死板,就是有好吃的,军方也不会从集市购买——这么大军队要是完全依靠当地市场,这里就是东西再多,也要给蝗虫一样的远征军一扫而空。对其他国家的向往大家也就说说而已,按照军方惯例,真要到日本、法国、意大利或者俄国,战友们想象的那些美食也不是他们可以享受到的。
韩波听的不耐烦起来,瞪着圆圆的眼睛道:“行啦,按照你们说的,等美索不达米亚打完了,咱们再到日本打,吃够了生鱼片,我们再吃法国牛排,然后是意大利通心粉,吃饱了咱们再喝罗刹国伏特加……只要你们狗屎运够好,能一直活下去,战争结束后这些东西你们都能享受到。”
对吃的不满是不满,可战士们对司务长也没辙,真要惹毛了胖乎乎的司务长,说不定晚上饭菜里面他给你下一点特别作料(如口水、鼻涕什么的恶心东西)也说不定。战士们只能看着让人反胃的羊肉炖粉条,皱着眉头拿到一旁,努力消灭这些该死的极为难吃的东西。
咻——空中传来一声尖厉的啸音,几个正吃着饭菜的战士听到声音,丢下饭盒很利索地趴在战壕里。一发炮弹拖着白烟自空而降,轰地一声,在战壕前面不远的地方爆炸开了。掀起的灰尘朝四周扩散开,蔓延到战壕边渗透下来,让人们眼前灰蒙蒙一片。炸飞到天空的沙石、铁片噼噼啪啪落了下来,只是这些对五连战士来说,没什么杀伤力,连吓唬一下他们都办不到。烟尘还没有散尽,战士们已经若无其事从战壕里爬了起来,拣起丢在地上的饭盒,将上面灰尘沙石挑去,继续皱着眉头吃这顿饭菜。
刚才听到迫击炮弹飞过来的声音,徐永晋一个前扑下意识扑倒在战壕里,等炮弹爆炸了,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空中传来第二颗炮弹飞过来声音,徐永晋缓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灰尘,扭头寻找领导他的司务长。找了半天徐永晋也没在周围找到韩波,徐永晋记得刚才韩波明明就在这附近,让他不明白的是,怎么一转眼的工夫一个大活人就凭空消失了?看着前沿不远处余烟袅绕,那发炮弹并没有落在这里,说是炮弹将司务长炸没了,这也有点太离谱。
找了半天,徐永晋看到战壕里韩波一直带着的一口行军锅倒扣在地上,那口黑漆漆的行军锅微微抖动着。刚才他看到这口锅,不过视线只是扫了一眼就将重点放到行军锅周围了,现在徐永晋心里有个很滑稽的想法。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那口锅面前,徐永晋明白自己猜测并没有出错,一掀开行军锅,锅底下一个人卷曲成一团,正瑟瑟发抖——这人不是韩波还是谁?
“司务长,起来吧,炮击已经过去了。”看着刺猬一样趴在地上的韩波,徐永晋强忍住笑意上前拉着韩波手臂把他搀扶起来,以尽可能平缓的声调对他说道。
“过去了吗?……娘的,该死的土耳其人!什么时候不好开炮?偏要在我到前面来时放炮,想炸死我咋地?”韩波从地上哆嗦着爬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见自己毫发无伤,忍不住气愤地指责土耳其人实在不地道,看来他的狼狈样并非自己胆小,而是“该死的土耳其人”造成的。
“过去了,过去了。”徐永晋笑呵呵帮肥胖的韩波拍去身上尘土。“司务长,您还是先回去吧,我想和这里兄弟聊聊天,等下马上回去。”
“那好,记得快点回去,我那边还有一堆土豆等着你刨。还有今天晚上饭菜你送过来,我就不来了。”韩波不敢在这危险的地方多待片刻,也不管徐永晋自己转身先下了前沿。后面事情虽然很多,可那些事情对一名刀山火海闯过来战士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三下五除二就可以做好,至于干的是否精细,对男人而言,这并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又不是雕花,干嘛那么认真?反正物资多的是,浪费一些也没什么。”韩波对徐永晋说的这句话十分认同。
如果不是徐永晋太笨,学不会烧菜,韩波倒很想让闲极无聊的徐永晋连烧饭也帮自己干了。现在只能让他打打下手,看哪天可以教会这个认为“女孩子做的事情,男人不应该做”的徐永晋学会自己手艺,自己好彻底轻松。不过在这之前,让徐永晋替自己做更危险的事情更重要些,为此有时候满足一下他的要求也是十分必要的。
看着韩波腆着大肚子笨手笨脚沿着交通壕朝后方走去,徐永晋笑着摇了摇头。毕竟不是合格战士,一听到打炮就六神无主了,徐永晋暗自好笑。
“嗨,德忠,我们伟大的连长怎么不在这里?”徐永晋看了半天也没看到王兆军的身影,走到梁德忠身边蹲了下来,拨弄着战壕边的沙土问道。
“王连长?你不知道吗?团部召开连以上军官会议,他被叫去了。”梁德忠不屑地说道。
“到团部去了?”徐永晋疑惑地问道:“是不是要进攻了?”
“谁知道呢,反正对我们来说,不管是进攻还是原地驻守,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也许真的要进攻了。”姜国华凑了过来,严肃地说道。“你没听说吗?国内对我们这么长时间还没拿下巴格达极为不满,听说议会已经有议员征求意见,说是要弹劾军方作战不力了。”
“那些议员?议员算老几?只知道坐在椅子上指手画脚,让我们这些当兵的给他们送死。他们要真有能耐,干嘛不到前面来端着步枪冲锋?我就看不惯这些自以为自己比谁都牛的混帐东西。”徐永晋一听姜国华提到那些送他们上战场的议员就一肚子不爽。
梁德忠一本正经地说道:“议员们都是国之栋梁,岂能轻易在战场上舍弃他们高贵的生命?他们是蚁王,咱们是兵蚁。为了保障蚁王安全,兵蚁自然有冲锋在前,撤退在后的义务了。”
姜国华笑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外敌面前,大家应该团结一心消灭敌人才是。至于议员不到战场,这个嘛,社会是平等的,但分工是不同的。那些议员的工作是动嘴,咱们的工作就是舞枪了。而且按照议员们所说,我们的战争是还世界一个和平,为了让战争远离国家才打的……嗯,“当德国灭亡比利时时,比利时离我们远,我们无动于衷,任凭被灭亡,当德国灭亡法国时,法国离我们很远,咱们默不做声,当德国灭亡俄罗斯时,我们还事不关己,那么等德国打到国境线时,世界上已经没有盟友了。”这是袁将军在议会里作证时说的。还有“在国外打仗,我们平民不会有什么伤亡,要是战争引到国境线来,我们公民不知要付出多少牺牲,财产不知要损失多大,为此,必须要将侵略扼杀在摇篮中。”德忠,这是谁说的?”
“还有谁?回家养病的高上将呗!要把侵略扼杀在摇篮的上将,现在自己回家摇摇篮去了。”梁德忠掏出徐永晋刚才分给他的香烟,撕开了抽出三根,递给面前俩人,刚才的卧倒将香烟压在了下面,现在香烟皱巴巴的。徐永晋谢绝了梁德忠好意,从挎在后面的背包中抽出一包好烟,递给梁德忠。“长城烟?……好家伙,你小子怎么能抽这样香烟?”
“给司务长帮忙,多多少少总有一点好处,这包算我送给大家的。”徐永晋平淡地说道,他也不想在这方面多谈,言多必失,这是徐永晋经历过教训后得出的结论。“这事情要争论永远争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我只知道在前面送死的是咱们,而后面那些议员每当我们打了一个不管多大的胜仗,只要动动嘴皮子,说上那么两句轻巧话,就能成为民族英雄,爱国人士。真好享受啊!”
“唉,这就是命了。”姜国华脸色难看地叹了口气。
“不过就是进攻你们也别太担心,现在这里咱们不是汇集了不少部队吗?听说第二集团军已经在国内集结完毕,马上就要登船奔赴这里了,现在咱们面前的土耳其人已经吃不住劲,等第二集团军到了,这仗估计就好打多了。”
“你倒说的轻巧,你在后面整天刨土豆,子弹打不着你,炮弹炸不到你,自然可以说的轻松一些,我们呢?就是土耳其人炮兵被消灭了,挨不了敌人炸,可他们手中总有步枪吧?天晓得什么时候从哪里飞过来一颗流弹要了你性命!我现在期盼的是最好就在这里一直守着,我们不进攻,土耳其人也别来捣乱。真要进攻,还是等第二集团军到了,让他们攻去,这些功劳咱也别跟人家抢。”梁德忠说完拍了拍徐永晋肩膀,羡慕地说道:“老兄,我现在可真羡慕你啊!甭管前面打的怎样了,你总是待在最安全地方。娘的,该死的连长当时为什么不连我一同处分喂骆驼去?”
姜国华看梁德忠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后悔了?当初我怎么看你如释重负?”
梁德忠将放在徐永晋肩膀上的手缩了回去,振振有辞道:“当初我又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