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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国栋沉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驶得万年船。为了咱们一家大小及
钟家堡的安危,说不得要暗中对她多加留意了。”
一直未曾开口的堡主夫人,此刻却突然问道:“国栋,咱们所决定的事,是
否有所改变。”
钟国栋瞧瞧天色,长长一吁道:“照原计划行事,现在你们回去准备,明晨
五鼓启程。”
而就在准备举家远离的当晚,金蜈门即发动了大规模的血洗行动。就在钟家
堡不远的山神庙,战斗极为惨烈。
庙门外,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已飘了进来:“钟大堡主,任你长了三头六臂,
也难逃出本门所布的天罗地网。”
钟国栋霍然起身,利用山神庙的阴暗,悄悄掩到门后。微弱的星光下,他看
见外面影绰绰的晃动着六七个人,全身黑色劲装。金蜈门的行动原则多以十人为
一组,每一组的成员各以武功高低作平均编排,极少分割调配。现在,以庙外的
人数来判断,大概只有一组的人马。
钟国栋比较放心下来,他清楚敌方的编组如何,每一组中因有好手领导,但
真正上得了台盘的不过一二个人,除非是特意有所安排,加派他们的首要人物参
予,否则,单以一组之力,他有自信可以摆平。眼前的形势极为明显,金蜈门一
定是派出大批追骑搜索他,由于崂山山区辽阔,地形复杂,搜索的人马便免不了
较为分散。要不然,以常理而论,金蜈门决不敢以一组人来冒险,也不知道这一
组人的运气是好是歹,倒是中大彩啦。
庙门外,原先那个阴恻恻的嗓音又响了起来,像飘进来的一阵妖风:“钟国
栋,在钟家堡那个窝里,你可是太上皇,提起九归剑的名字但也是响叮当的字号。
你虽然很少涉足江湖,但每年总是以做生意的形式出外游历,管管闲事,会晤老
友屈元苍,这件事你能瞒过天下人,金蜈门对你却了如指掌。怎么着,如今你这
号大人物竟变做缩头的乌龟啦,连个屁也不敢放。”
钟国栋想不到对方竟将自己行动打听得如此清楚,他贴身门侧,声音吵哑的
递出去:“金蜈门里你又算老几。”
那人冷冷一笑道:“我不算老几,只是十三把头中的老七。你要是看我不顺
眼,何妨出来比划比划。”
这时,钟国栋已经闪到庙门的另一边,他在估算这场搏杀应该采取什么方法
才能达到速战速决的目的。时间对他来说,是一项极重要的因素。
忽然间,有一种非常轻微的声音从神案后方传来,那种声音就像猫儿在蹑足
行走,又似落叶飘坠,要是不注意,很容易就会忽略过去。但钟国栋不是容易忽
略任何细微末节的人,尤其在目前的情形里,他更不可能忽略每一桩不该忽略的
事。
没有出他的预料,就像掩饰在神案后的声音,那位金蜈门的第七号把头又在
开腔了:“姓钟的,平日里看你作威作福,神气活现,万想不到节骨眼上你竟是
如假包换的窝囊废。你以为这座破庙是铜墙铁壁,能保住你的老命吗。你要再不
现身,看我一把火烧不烧得你出来。”
一抹青森森的芒彩,便在外面那七把头的说话声中闪向钟国栋的背脊,但是
钟国栋面庞贴着门框,恍若不察。当这抹青光以极快的来势刺上钟国栋的背部,
发出的却不是锋尖入肉的“噗嗤”声,而是另一种怪异的钝闷声音,就像是刺进
了什么厚实的木块中一样。
不错,这柄青芒灿亮的长剑是刺进了一块木板,一块厚三寸的木板。木板原
是神案前端摆置的跪垫,钟国栋临时借来挡在背后,三寸厚的木板足够顶上这一
剑了。
当时阻击者发觉情况有异,却都已迟了。钟国栋的厚剑闪电般出了剑鞘,几
乎剑锋出鞘的同时,狙击者的半个头颅已斜飞而出,死亡来得真快,甚至不给这
人一声最后呼唤的机会。
喷洒在钟国栋脸上的鲜血还带着温热,他连抹也不抹一把,全身上下早被一
层层的血渍糊满了,有自己的血,也有其他许多不知何人的血。直到现在,他才
惊异地发觉,鲜血的味道也并不那么难以忍受的。
尸体仰跌在五步之外,四肢摊开,寂然不动,犹如一具残缺不全的大型玩偶。
不必细加辨认,钟国栋也知道这个的身份,金蜈门的四卫之一青霜飞虹李川霸,
先时在钟家堡那个用剑攻他的角儿,亦就是这一位。李川霸在金蜈门的地位高过
十三把头,而这一组追兵的发言人竟不是他,却由那七把头代表,显然他们是有
意掩藏自己的实力,企图诱使钟国栋产生错觉,以达成图杀的目的。
情况发生这样的变化,钟国栋的戒惕已更为提高,他在盘算,敌方这一组追
兵里是否还另外隐伏着什么高手。
山神庙外那位七把头又在出声,不过这次却透着几份心虚,字里言间仿佛不
怎么落实:“钟国栋,你还在那里么,怎的又闷着头不说话呢。”
钟国栋抬头打量着庙顶的高度及供附攀的位置,根本不理会外头那位七把头
的试探,纵身拔跃,人已上了横梁。他轻轻掀开业已腐蚀的瓦片,一个倒翻伏上
屋顶,也只是刚刚伏下,左边的檐角处两个人头倏忽冒出。
这两个攀上屋顶之人亦是一成不变的黑色劲装,不用说都是金蜈门的喽罗。
他们的行动十分小心,光景像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举手抬脚尽量放慢放轻,生
恐惊动了下面的钟国栋。
问题是钟国栋已经不在庙里,正好也要屋顶上,而且恰巧比他们俩早了一步。
于是,双手猛挥,两枚追风神芒已破空飞出,仿佛索魂者的泣号,那两名金蜈门
死士骤觉腹部一麻,当他们的目的光慑及金芒,目光已经瞥见自己的肚腹不知何
时已经剖开,花花绿绿的肚脏争先恐后的朝体外溢出。
当瘰疬的肠脏刚刚拖泻地下,他剑出如电,“澎彭”声响中已击翻了五面皮
盾,镝锋打横,三名悍敌的咽喉同时绽裂。不错,网破了,一条人影便在这时由
火光中飞来,这人手中用的不是星状利器,也不是尖矛利斧,而是柄长剑,一柄
尾芒流烁盈尺,青森森的长剑。
剑尖从钟国栋的头顶闪过,他曲背弓腰倒挫一步,身子尚未及挺立,青光一
抹,又像流星的曳尾般直射而来。剑花骤起,犹如白莲交叠,于刹那间涌现浮沉,
一阵密集的金铁磕击声里,长剑斜荡,剑锋却已透过一面皮盾,把那执盾者活活
钉死于盾后。
又有两个人影大鸟似的急掠而至,焰光跳动下亦可看出两人的手中家伙,他
们一个舞动着流星锤,另一个上举红樱枪,显然是金蜈门的高手来增援了。
钟国栋猛然一个虎扑冲上,却在扑腾的须臾贴窜于地,厚剑掀起冷芒如波,
又似砸地铺起一面光耗,九只人脚,立刻飞弹向九个不同的方向。其中一个躲着
快,好歹保住了一只脚。
包围的阵形已经凌乱,这五人一倒缺口顿现,钟国栋剑展如风,面容狰狞若
鬼,人剑相连,势同奔牛破篱,锐不可当的突围而出。利刃砍劈人间的声音带着
沉闷,锋口入骨的音响反倒脆落得刺耳,这样的声音渗合着挤迫自肺腑的嚎叫,
引发于丹田的吼喝,持续不断的此起彼落,似永无休止。时间拖下去,便不必星
刺刀戳,光被这种声音也会被逼疯的。
大堡主钟国栋此刻已是浑身浴血,他披头散发,手上一柄十七重的厚剑更是
染满血迹,赤毒的火焰照映着他棕色的面庞,将他轮廓鲜明的五官幻映得更为突
出,隐藏在眉心当中那颗珠沙痣,鼓涨得似乎要崩出来一般。二十余名金蜈门的
弟兄围绕着他,地下已经横七竖八地躺着另外二十余名,看情形躺下来的都看不
到明天的日出了。
钟国栋的脚步不停的移动,他喘息粗浊而急促,双目圆睁如铃,死盯着围绕
他团团打转的二十余名敌人。星状的利器伸缩,彷似一朵绽开的金菊,又如天际
一曳光而过的流星,而利刃的挥斩劈刺,寒芒锐气笼罩成了面罗网。
钟国栋暴掠七步,厚剑划过一道半弧,两颗人心已骨碌碌抛上天空。他躲过
背后飞来的冷魂飞星,斜肩回身,剑由下起,又有一个金蜈门的伙计被开了膛。
钟国栋的行动如电,猝而扑下,掌剑齐扬飞斩,劈啪之声连成一串,未见掌
影,未见剑势,又是四名黑衣劲装大汉已分成不同的方向摔倒于地。现在,只剩
下七把头一人了,他怔窒了一会,突有所觉的扭头望向钟国栋那边。却在看清钟
国栋的轮廓之前先看到了一把匕首,匕首再也恰当不过的轻轻贴上他的咽喉。
猛的一哆嗦,这七把头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钟国栋已冷冰冰的拿了言语:
“不要叫嚷,七把头,否则你会死得比你想像中的更快。”
喉管里响起一阵咕噜噜的痰声,这位仁兄尽管强作镇定,无比的惊惧却由他
的双眼中明显的流露出来,他僵硬的微抬下巴,不敢有丁点动作。
钟国栋凑近过去,鼻尖几乎碰到对方的额头,他声音低沉却杀手腾腾的说道
:“我问你什么,你照实回答什么,如此你尚有一条生路,倘有半句虚言,你就
包死无疑,听清楚我的话了么。”
这人忙不迭的点头,脑袋一动,匕首已在他的颈项间划出一条浅细的血痕,
冰凉的锋刃接触肌肤,竟使他感觉不到泌血痛苦,只赶紧恢复了原来的姿势,将
下巴微微的抬起。
钟国栋缓缓的说道:“你们追来这里的一共有多少人。”
那位七把头努力吞咽着唾沫,干着声音回答:“十一个,总共十一个。”
钟国栋压着嗓门问道:“带头的是谁。”
这人舌头打卷,听着有些含混:“李川霸带头我为副,其余都是一干兄弟们。”
钟国栋生硬的说道:“派人回去讨援兵了没有。”
这七把头略一犹豫,颤声道:“讨援的兄弟业已回去一阵子了。”
那把尖利的刃首便在此时送进了这位仁兄的心脏,钟国栋运用匕首杀人的手
法果然属于一流,这位七把头也和他的伙伴一样,哼都没哼半声,瞬息间即已断
气。
虚实探明之余,钟国栋不再迟疑,他选择庙后的方向掠落,山深岭叠的地方,
有的是容身之处,金蜈门追兵恐怕只有跺脚的份了。
这里虽只是个小镇甸,却相当热闹,一条南北贯连的驿道通过镇郊之外,四
乡八野的农户固定于初一、十五到镇上来聚集开市,也是热闹原因之一。其次是,
如果有人问这南泉镇是属于那省管辖的,只怕谁也说不上来,因为这儿成了两不
管的地界。它位于豫皖边界,地处两不管,自然成了牛鬼蛇神的安命所在,更是
三山五岳各路人物的落脚处。
南泉镇有了这些人物的捧场,繁荣热闹是当然的。镇上共有两条路,一横一
竖十字形交叉而过,在横街的的街头上开着一片门面狭窄的热食铺子,铺子里卖
的无非是些卤酱一类的猪、牛身上的玩意,生意还不错。局促的店面后边正有四
个人在搓麻将,看他们歪带帽子斜穿衣,就知道不是什么大人物,估其量是些小
混混罢了。
麻将,源于叶子戏,早先是以纸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