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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毛痣儿以鸡腿就唇,但是,却在那油腻腻的鸡腿刚刚接近嘴唇的时候,他
的左手已猛然一探,手中的酒一下子全泼向鹿朴的面孔,右手的鸡腿也猝而摔向
钟家信身上,他手上的东西甫一丢出,身形一旋,右掌已抓着一柄精亮闪耀的锋
利匕首。
钟家信微一侧身,已躲过了那只油腻的鸡腿,他瘦削的身躯美妙的一斜,几
乎没有看见他有任何动作,那毛痣儿已狂吼一声,打了转子翻了出去,每一次翻
滚,都有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钟家信闪电般跟着掠进,在毛痣儿的翻滚之势尚
未停止的时候,他的左掌蓦然竖劈,一大蓬热糊糊的鲜血四溅沾洒,毛痣儿的一
颗脑袋已直射向屋顶,又“砰”的一声反弹了回来。
那位生着一双斗鸡眼的仁兄刚刚抡前一步,手上不知何时握着一柄雪亮的匕
首。只这一刹,七根青竹棒已霍然交叉斩下,十多只无尾钢梭也鬼啸似的带着尖
锐的利啸射来,这人只觉眼睛一花一眩,匕首出手之下身子也吃钟家信一腿扫了
出去,利刃与钢梭的撞击声串响成了一片。钟家信一腾升空,再俯而下,一把将
那位神魂出窍的朋友扯着领子抓了起来。
鹿朴兜起一脚踢翻了桌子,在满桌菜肴的溅飞中,他闪身向前,左右开弓的
给了那位斗鸡眼仁兄十几个耳刮,那位朋友满嘴的鲜血与牙齿齐喷。鹿朴一手抓
起他的头发,狂怒的道:“好杂碎,你才多少道行,竟敢暗算起咱们来。说,你
是哪一路的邪魔鬼道。”
那位斗鸡眼仁兄两只小小的黑眼球一翻,鼻孔与嘴巴一起出气。鹿朴冷冷一
笑,右手食指一旋一插,已活生生的将对方一只眼球挖了出来。
一声凄厉的惨嚎处,那人手脚,像害了羊癫疯似的抽搐颤抖不停。鹿朴如玉
似的面孔此刻已成为青紫之仞,他一把扯掉那颗吊在对方眼眶外尚连着一根血筋
的核桃大小般的眼球,右手食指一竖,又待插向他另外一只眼眶。
钟家信一把将手中之人扯向后面,淡淡一笑道:“鹿长老,留着他的性命将
比杀掉有用得多。”
鹿朴一洒手上的鲜血,气咻咻的道:“这鼠蜮之辈,不碎其尸挫其骨,实难
消我心头之恨。”
钟家信微微一笑道:“此人早晚也得一死,目前套出他口中的消息才是第一
要事。鹿长老,咱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是哪一路的英雄好汉哩。”
说着,钟家信一紧抓着对方衣领的手指,冷漠的道:“好朋友,该说的,你
此刻也应说出来。”
那人浑身不停的抽搐哆嗦着,面孔五官已因这巨大的痛楚而完全扭曲得变了
形,他只管一个劲的抖,一个劲的喘气,满脸的鲜血流淌,整个形态显示出无比
的凄厉与惨怖。
鹿朴忽然噗嗤一笑道:“小子,这才只是开始。假如问你的话,你不一个字,
一个字的回答清楚,我会要你一丁点一丁点的尝遍了痛苦滋味送你回老家。”
那人蓦地睁大那只惨淡的大眼,嗓子颤抖得完全变了音的凄惨的吼着:“鹿
朴,老子死了,夜雨山庄会为我报仇,你这条老狗的下场将比我更惨,你有种就
杀了我,看看夜雨山庄的男子汉脖颈够不够硬。”
一侧的青叶子罗辉厉叱一声,手中青竹棒横着砍了下来,口中叫道:“我就
试试你这狗头是什么铸的。”
钟家信再一把将手中的俘虏扯开,青竹棒“嗖”的一声将一条木凳砍成两半。
罗辉双目充血,正待一个回身再砍,钟家信忙道:“罗兄,请暂停。”
鹿朴一举手也止住了罗辉,他冷酷的道:“好朋友,你的嘴皮子倒歹毒得紧。
我鹿朴之所以在江湖一向被人称做十二飞星,就是因为出手必见血。现在,
我就睁着眼看看天下第一庄能将我如何。“
钟家信咬咬下唇,一紧抓着对方后领的五指,深沉的道:“朋友,你要少受
点罪就多说两句话,夜雨山庄还有多少人马在附近,匿藏于何处,为首之人是谁,
你们还想用什么手段暗算我们,其他的人动态如何。”
这人紧闭着眼,呼吸粗浊,胸口急剧的起伏,面孔上布满了斑斑块块的血丝
血浆。看得出他在死命咬着牙关,钟家信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回答。
鹿朴猛一跺脚,愤怒的道:“钟兄,宰掉他算了。”
钟家信沉吟了一下,冷淡的道:“朋友,我想告诉你一句话,你不妨用半炷
香的时间考虑。假如你回答刚才我问你的那些话,你就可以离开此地。”
这汉子蓦然呸了一声,带着血水的唾液四喷,他抽搐着大笑:“你想要老子
出卖夜雨山庄,你想要老子的魂魄归不得英雄殿,你错了,你疯了,要我回答这
些话,小子,你等看日出西方吧。”
鹿朴暴吼一声,重重一掌劈在这人的胸膛上,骨骼的碎裂声清晰传来,这人
狂嚎着喷出一大口鲜血,嘴巴里还含着一些东西,那是因为胸部骤遭强大的压力
而挤到喉咙上来的胃脏。
钟家信轻喟了一声,右臂用力一抖,在一片“哗啦啦”的破碎声中,这人的
尸体已冲出了临河的木格子窗摔入河中。
桌边,方玫主婢垂着头,用双手蒙着脸,双肩在不住的哆嗦。她虽然是江湖
儿女,但以前却不明白什么叫残酷,什么叫狠毒,现在,她深深的了悟了。人世
间的悲惨并不局限于精神上的,现实的痛苦也同样的来得凄厉,而江湖上的岁月
原来竟如此灰涩,如此恐怖与血腥。
这是一场丐帮与夜雨山庄接触战的结束,沿河顺流而下的小舟山上,有着欧
阳天、钟家信、鹿朴等率领着丐帮等人。不知何时,阴风神魔欧阳天已立在两人
身边,轻轻的拍鹿朴的肩头,平静而和缓的道:“不用生气,鹿老弟,杀伐与争
斗本是如此,当然越狠赵好,老实说,吾等也并不较对方为慈悲啊。”
鹿朴恨恨的道:“但也得有个限度,想不到武林称誉的天下第一庄的角色,
竟然残酷的离谱了啦。”
那边,半弧手任尧已大声叫了过来:“长老,我们是这就回去还是继续搜索。”
鹿朴瞪着站在最那头的二十几个弟子,火着道:“你们命大都还活蹦乱跳的,
也得记着那些战死的弟兄们,还不快去为他们收尸,赖在这里发瘟么。”
站在泥泞里的任尧连忙躬身为礼,一挥手,率着手下弟子收拾死伤匆匆奔去。
鹿朴望着他们远走了,一拂肩上长发,叹口气道:“这一下子,又折了四五
个。唉,都是丐帮的精英。”
阴风神魔欧阳天缓缓向岸边行去,悠然道:“生与死原是并存,鹿老弟,自
吾等投来人间,便准备再行向幽冥,这是自然中的不变定理,谁也不可避免,无
法避免,稍微有异的,只是撒手时的方式或有不同而已,但这不同的结果却又是
完全相似。”
鹿朴怔怔的瞧着欧阳天,直到二人行到岸上,他低沉的道:“前辈,你是否
能真个堪破生死关。”
欧阳天懒懒一笑道:“不能。”
鹿朴想了想道:“但,在下认为前辈已差不多如此了。”
欧阳天漫步而行,朝鹿朴眨眨眼道:“真的不能,鹿老弟,否则老朽何需如
此力拼敌人而不愿束手就缚呢。就是因为在下对于生命尚有留恋,老实说,不到
必死之境在下决不愿死,到了必死之境。不死也由不得自己了,至多程度。鹿老
弟,在下只是对生死二字看得较为开朗一些罢了。”
鹿朴拍着手笑道:“妙论呵,真是妙论。”
三人一路说着说着行向河岸,汇合了方玫主婢,一行五人行向饭馆,河床上
丐帮的三名弟子尸体已被收走。
待几人沿着后面石阶上来,青叶子罗辉已急忙迎上,压着嗓门道:“禀长老,
方才外面已有山门中人前来巡视,弟子看还是早些上道与他们会合为妙,任师兄
已用本门秘制融肌化骨散将战死弟兄遗体融了。”
鹿朴沉着脸,低低地道:“装罐了没有。”
罗辉哑着声音道:“已经装好。”
鹿朴点点头,偕同欧阳天等行入膳厅之内,馆子老板史胖子委顿不堪的与他
的几个伙计坐在一边发呆,鹿朴大步行到他的跟前,胖子目光甫一接触鹿朴那张
冷厉的面容,已不由吓得一哆嗦,双膝一软,抖着声音道:“鹿爷,你老人家饶
命啊。”
鹿朴双手插入胖子腋下将他扶起,温和的道:“不用怕,老史,这件事不能
怪你,我知道你是被逼迫的,假如换了咱,恐怕也会这样做。”
史胖子脸上的肥肉一阵抖动,他舌头打着圈儿道:“真的不怪小的,爷,小
的确实是被逼迫的啊,他用小刀子顶着小的背后,又把店里伙计拥了起来,再将
一只小瓶子里的红色药粉倒进菜里。小的知道那定是爷你的仇家来下毒了,但是
小的该死,小的不敢讲,那把刀子就明晃晃的顶在背心。那两个小子说,只要小
的敢吐一个字,就妈呀,就活剖小的膛。”
鹿朴微微一笑道:“目前,你不用忧虑了,那些人已有大部份看不见明日的
朝阳再升。现在,老史,有没有未沾上毒药的食物。”
史胖子一叠声的答应着有,他急忙回头招呼几个伙计再去打点,乘着这个空
隙鹿朴已向一边的青叶子罗辉道:“刚才,那两个黑手党的尸体可已处置。”
罗辉微微一笑道:“当然,他们也叨扰了咱的半瓶融肌化骨散。”
不多一刻,史胖子已满头大汗的带着两个伙计用托盘扛着整盘的卤牛肉、猪
耳朵、猪蹄子、风鸡、薰鱼等等出来,他自己也提着一个硕大的竹箩筐,箩筐里
盛满了雪白的大馒头,胖子将箩筐摆在桌上,歉疚的道:“鹿爷,东西都是存在
食柜里准备明天卖的,爷们委屈点先填填饥,还新鲜,就是冷了点。”
说着,他自己伸手随意拣了个馒头,撕下块卤肉夹在里面先大口吃了起来,
咽下了几口之后,胖脸一笑道:“味道对,没有什么邪……”
鹿朴深深的注视着这位胖掌柜,颔首笑道:“老史,你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而且心地不差。”回头向青叶子罗辉看了一眼,鹿朴道:“罗柴,弟兄们即刻进
膳,两住香后上路。”
罗辉签应一声,膳厅中的丐帮弟子开始肃静而有序的趋前取食。此刻,半弧
手任尧也带着几分疲倦的与几名丐帮弟子走了进来,他们身上仍沾着血迹与污泥,
个个神色戚郁的拿过食物走到一边默默的吃着。
鹿朴本想责怪他几句,一瞧这情形也就闭住了口。
史胖子又赶忙上来亲自为桌上诸人斟下热茶,他尚未开口,鹿朴已将一只双
角金元宝塞进他手里,史胖子那咧开的嘴巴于是咧得更大了,他哈着腰,粗着嗓
门道:“唉唉,那用这么多,真是的,小的招待这般简陋,却蒙鹿爷如此厚赏,
真是……”
鹿朴一笑道:“不用客套了,收下吧,今天只怕吓得你不轻呢。”
史胖子谀笑着弯身退下,东奔西跑得更加热火了,一只大茶壶在手中提得溜
溜转,近五十个人的膳厅叫他一个人的影子充满了。
钟家信沉吟了一阵道:“鹿长老,离开河头渡,下一程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