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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都隐晃在剑芒之后,交相层叠,玄异之极。
剑光是冷厉而幻沉的,影子却模糊而迷蒙,似是猛然间出来了千百个钟国栋,
出来了千百柄长剑。但是,溜溜剑芒光烁明亮,幻沉的人影却虚渺空荡,宛如是
一些有形无质的鬼魂,宛如是原本隐藏在长剑里眼前又突然出现的精灵。于是,
当人们的瞳孔尚未及将映像摄入,凝聚的网像天罗似的罩落,但却倏然仿佛迷失
了一样连连冲撞转突,在极快的猝而波颤之后,似是像中了箭的巨鹰泄向一旁,
并溅的星光芒点立歙。章渊已一个转身抢出三步,眼看着他要跌倒,就在歪斜着
快要沾地的时候,吃他一把抓住了身旁的一株青松。
章渊宽刃短刀一抖之下用力拄地,在他抖刀的时候,一串滴溜溜的血珠子已
弹飞于空。于是,凄厉得令人毛发悚然的一笑,章渊霍然转过头来,老天爷,他
那张两颊下陷、突额凹睛,自左眼至唇右角,整个翻开了一条可怖的口子,鲜红
的嫩肉尚在微微颤动,面那致命的一击,是一枚追风神芒稳稳的嵌进了他的胸膛。
闷闷的呼叫出自这位功力精湛的老江湖口中,他张大着嘴想说什么,却被满
口狂喷的鲜血堵住,缓缓的萎顿跌倒地上。而钟国栋的肩背也被网上的倒须钩抓
伤了好几处,肌肉朝外翻了出来,红颤颤、白嫩嫩的好不怕人。
一声怪叫,飞龙古坚义猛然冲了上来,他那牯牛似的身体带起一阵狂风,似
能推倒一座山般的扑向钟国栋。
黑猿卓宣一直奉命在此等候这场战斗的结束,他本被钟国栋这狼狈又恐怖的
形态吓呆,此际见有人冲向钟国栋,猛然暴起横截。但是比他更快,钟国栋口中
“叱”的断喝一声,上身猝然斜偏,他的长剑已“括”的一声飞拧过古坚义的肚
皮,花花绿绿的肠脏也同时“哗啦”倾泻了一地。
古坚义似乎尚不相信他已经失败了,他的眼珠突出了双眶,茫然地瞪视着三
步之外的钟国栋,就这一杀,这位丝锦门大戈冰的脸面已全不似个样了,五官现
面孔上非但已歪曲得变了位置,他在扑击时拔出的两柄金叉还分握在手上,但是
右手离着钟国栋的身躯有半寸左右的微小距离,他已永远不会再移上位置。而高
手相搏,所要求的也就是在毫发之中争生死啊。
虽然如此,古坚义不愧是是大戈头之首,他败是败了,但他已将另一柄金叉
插到了钟国栋的左肩上,如今那柄沉重的叉身还在颤巍巍的抖动着。
双方的动作都是在一刹间开始的,又在眨眼间结束,毫无拖延,毫无迟疑,
大家全是要击出胜负,而现在就见分晓了。几乎在古坚义还没有弄清他是如何失
败之前,勾魂的使者已不肯再等候他,庞大的身体轰然仆响,刚好压在自己流出
来的肠脏上,而双目尚是暴睁着的。
侧旁,黑猿卓宣的心腔儿猛地往下一沉,他慌忙上前搀扶钟国栋,连语声也
起了哆嗦:“我的王爷,大先生,你你你、简直成了个血人啦,你受的伤究竟如
何重嘛。”
钟国栋招招手,有气无力地说:“别吵,没什么,这全是皮肉之伤,看起来
吓人,实则要不了命,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卓宣干干的咽了口唾沫,呐呐的说道:“很痛吧,大先生。”
钟国栋笑了笑道:“当然不会太舒服。”
卓宣急忙道:“来,大先生,让我先替你上上金创药,止住血,别叫伤口化
了脓。”
钟国栋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白色瓷瓶,塞到卓宣手里道:“替我先把肩头
上这玩意拔出来,小心点,别触动筋骨,然后用这瓶里的药丸搓成细末再洒在伤
口上就好了。”
卓宣照做了,从瓶中取出一支小小的匙子,在手掌上搓碎的粉红色药末捋了
一匙,小心翼翼的洒在钟国栋的伤口上。只见那粉红色药末敷在伤处,立即化作
一滩红色液体,沿着伤口窜进肌骨肉,而伤口处马上起了一层血红色的薄膜,逐
渐愈合起来。黑猿卓宣心上不禁地赞了一声:“好个万灵丹。”
然后,他依样照葫芦的在另外三处伤口洒下,才盖上瓶塞,把瓷瓶交还钟国
栋。
钟国栋吁了口气说道:“好了,明天再而上一次药就可痊愈了。”顿了顿,
接着问道:“你不在上面杀敌,却守在这里作甚。”
卓宣忙道:“岗堤上的拼斗业已结束了,他们最后只剩下一个严章,这老小
子一见场面不对,便冲到江边与他的手下会合去啦,我们当家的也马上带着弟兄
们追了下去,如今正在江边交刃哩。看样子今晚上这一仗,丝锦门不是全军覆灭
便得溃散败亡,十成十他们是输定了。”
舔舔厚唇,他又道:“至于我呢,却是奉命在这里迎候大先生你的,当家的
交待我在这里等你,如果等不到便立时下去找。刚才那一仗,我连眼都看花了,
那章老儿总算给你摆平啦。”
钟国栋点点头道:“要不,我们怎会在这里。若是摆不平他,还能这么轻松
闲聊。”
卓宣咧咧嘴,犹有些余悸的道:“古坚义那小子那抽冷子一下,我连心腔儿
都吊到喉管啦。”
钟国栋笑笑道:“看你紧张成那种样子,我还不是好好的。”
卓宣赞美的道:“你真厉害,大先生,那姓章的老小子一身功夫简直吓人,
连我们当家的也都吃了亏,却也叫你给扳倒啦,难怪当家的对你一向这么服贴呢。”
钟国栋低沉的道:“章渊不是好斗的,我能胜了他,也弄得个精疲力竭,几
乎两败俱伤。”
卓宣憨直的道:“不管怎么说,大先生,若换了我们,恐怕再加上三个也不
够他垫底的,这老小子可真叫横。”
钟国栋笑了笑,不再说什么。片刻后,他已由卓宣陪同着来到岗堤之顶,从
这里看下去,可以发现江滨的战势业已到达尾声了,先前那种千军万马似的喧腾
与呐喊,那种震天动地的搏杀及搏战已经减弱了很多,如今剩下的只是有限的三
四个地方尚在拼斗。而遍江滨所见几乎全是天马堂的弟兄,他们有的来来往往收
抬死尸救助负伤,看情形,天马堂已完全控制了局面。
钟国栋的目光又投注在散靠江岸的那数十艘各式船舶在上,船艇的首尾及桅
等顶头都悬挂着一样的红灯笼,在朦胧暗淡的光影里,亦可隐约的瞧见有人船上
船下来在忙个不停。微眯着一眼,钟国栋道:“孙长江的船队已及时回援了。”
卓宣点点头道:“是的,他们掉头回来的势子够快,约莫在大先生你与章渊
缠斗半柱香时刻,孙头偕同他的弟兄已将船队驶靠了岸。他们的船还没来得及下
锚上缆,船上的弟兄们已经一涌冲上了岸。”
钟国栋笑道:“你们倒还相当团结。”
卓宣福至心灵的凑上一句:“众人一心,土变黄金。”
钟国栋微微一笑道:“不错,众人一心,土变黄金。”说着拍了拍卓宣的肩
:“走吧,我们下去。”
卓宣迟疑的说道:“大先生,你还是不用下去了吧。”
钟国栋耸耸肩道:“不要担心我的伤,我自己心里有数,没什么大的影响。
走吧,我都不在乎,你还在乎什么个劲。“
卓宣看了看那刚由粘膜胶着的伤口,不禁犹豫着说道:“但是,大先生……”
钟国栋一仰头,凛然道:“义之所至,并无止境,替兄弟尽力,为好友效劳,
自是贯彻始终,坚持到底,那有半途而废之理,何况我又不是动弹不了。”
卓宣忙退到一边,陪笑道:“大先生别生气,我这就陪你下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匆匆从岗堤顶上朝江滨走去,他们的速度已比方才上岗堤
之际要快很多了。砂石遍布的江滨是起伏不平的,顺着岸边往上走是一条微微隆
起的狭地,天马堂与丝锦门的厮杀便在这里展开,很显然的,亦将在这里结束。
靠得最近的这一拔,是大铁链任福力敌一个高大强壮虬髯大汉,这大汉手使
一柄巨型两头月牙金铲,功力之佳,甚至使得强悍无比的任福也相形见细。
与任福并肩作战的,亦是两名鲸手,独眼龙柴开宗和雪里红紫谷,他二位的
对手只有一个,那人身长王立、面容冷漠深沉,而一柄上绘九龙盘云图的奇形长
剑则锋芒毕露,凌厉无匹。柴开宗与紫谷二人,任是双打一,且尽了全力,却也
只能与对方扯个平手而已。
再过去,屈元苍和一个脸色深青、双目开阖如寒芒,面部却毫无表情的瘦长
怪客在死拼,那人招式怪异奇诡,行动之间,剑作龙腾蛇舞之形,且都在半空中
采取出击招式,又快又狠,神色莫测。屈元苍对于这个人,看样子也十分吃力。
另一对,则是死不回屠锋和一个手使软鳞鞭的短小汉子之战了,这使鞭的人
动作老到熟练,运转如风,但屠锋却猛烈刁悍,更不畏死,招招式式,舍身拼命,
一举一收间都是硬斗,相形之下,他的九环大砍刀便在震天价的暴声中叠叠冲近
了。
现在,整个斗场的情景便是如此,虽然头次搏杀的过程已近尾声,但是这结
尾却似乎相当艰辛。钟国栋睹状之下,不觉有些征愕。因为他想不到实际的情况,
竟是此般不佳。这个情形,可是多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显而易见的,天马堂虽
然占着上风,虽然控制了局面,但若要使这场争战顺利结束,恐怕尚须付了不算
小的代价。
钟国栋的表情是凝重的,也是严肃的,他目光四巡,一言不发。他身边的黑
猿卓宣一见到眼前情形,顿时也有些发了愕,双手直绞成一团。
在火光的闪耀光芒映照范围之外,那一片黑暗里,有一条人影匆匆往这边奔
近。来人乃是个鲨手的首领岑春年,他浑身血迹斑斑,衣衫破裂了好几处,连那
张强悍的面孔上也呈现着一条血痕,模样地完全是副争战之后的狼狈像,他奔至
钟国栋身前来不及施礼,喘着粗气道:“天爷,大先生,你可来了。”
仇怨镇定如恒,问道:“歇口气,春年,有话慢慢说。”
用手背揩去脸上的血与汗,岑春年急声的说道:“这里的的情况十分扎手,
大先生,而我们又一直替你捏着一把冷汗,不知道你和那章渊拼斗的结果如何。
假使你栽了跟斗,那章渊再摸了回来,眼前的局面怕得改观了。真是老天保
佑,幸而是大先生你占了上风。大先生,章渊那老小子叫你收拾了吧。“
卓宣插嘴道:“那老小子挺了尸,古坚义王八蛋抽冷子,也被大先生一并解
决了。”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岑春年双目中闪耀着兴奋的光彩,他言道:“真是幸运,
真是幸运,我们一直在嘀咕着这条飞龙怎不露面呢,原来跑到那边去了。这下好
了,大先生,你一回来,我们这胜券才算握足。”
卓宣忙道:“头儿,看这种情形,我们不是就可算是胜了么。”
岑春年眨起一双牛眼道:“胜个屁,他们的硬把子大部分还在并肩顽抗,我
们只是围住了人家而已,能否对付下来犹未可知,你没看见如今尚斗得这么个热
闹法。”
钟国栋再次注视了一下斗场,说道:“丝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