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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他犹豫了一下,正待举步向官道对面那片树林走去。两边的大道上,一阵隐
隐的马蹄声又将他迈动的步子引了回来。
蹄声很急,非常急,很狂,十分狂。放马奔驰,雷滚密鼓,只见那沙尘飞扬,
灰烟漫天的情状,业已可以断定那些马上骑士是如何狂傲跋扈,目中无人。钟家
信生平最憎恶的就是这一类人,他讨厌那些不可一世的角色,因为那些角色大多
在实际上并没有不可一世的本钱。几天以来,他一连所遇的有冷泉庄的人,也有
令狐世家的人,个个都是那么狂傲跋扈,结果人人都不过如此。
他摇摇头,又开始朝着原先预定的目标,那片树林子踱了过去,他的步履很
悠闲,很安详,他不急着赶什么,也无意为了来路上的那些狂悖骑士而仓促,他
并不喜欢仓促。
于是,来骑以惊人的速度奔近了。并没有回头探视,听觉已经告诉他,来骑
共有七乘。
七匹铁骑以雷霆万钧之势卷了过来,稍差尺许的扬着飞舞的灰沙已掠过钟家
信身侧,强劲风力带着漫天飘落的风沙洒了钟家信一身,那么险的奔向前去。钟
家信恍若不觉,依然悠闲地安步往前踱去。
蓦地,七骑突然勒转,在一阵“唏聿聿”的马儿嘶叫声中齐齐奔回,七匹马
四散骤合,一下子便将钟家信围在中间,倒是相当的利落。
钟家信站住了,默默打量围在四周,那七匹马上的七个狂夫。这一看不打紧,
钟家信几乎目眦欲裂,怒火顿炽。
七个人当中有一个坤道,白衣白裤,以外六个全是一色一式的黑色劲装,胸
前绣有一只金色蜈蚣。面对钟家信的一位是干干瘦瘦的身材,衬着干干瘦瘦的一
张长脸,老是带着这么一股子似笑非笑的神情,可是这却予人一种特别阴森冷酷
的感觉。
此人之侧,是一个豹头环眼,短小精悍的人物。然后,就是唯一身穿白衣白
裙的坤道了,此女面色白的冷青,她右手枯骨爪,左手一个人头骷髅,冷漠得宛
似冰块雕刻的冰人。
在钟家信两边及身后的四个黑衣劲装人,全是腰粗膀阔的彪形大汉,一个个
形貌强悍,生相狰狞,一看就知道都是些狠角色。这些人正是与钟家信有毁家之
仇的金蜈门的角色,真个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是钟家信没有作声,吭也不吭。
豹头环眼的人瞪着他,突然叱喝道:“兔崽子,你是干啥吃的。”
钟家信慢吞吞的道:“走路的。”
那人厉声道:“混你娘的球,老子还不知道你是走路的么。老子是问你,你
是干什么的。”
钟家信平静的道:“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那人大吼一声道:“老子要问,你就得答,罗嗦你娘的头。”
钟家信似乎有什么感觉,他突然昂着脸道:“你们又是干什么的。”
豹头环眼的那人神色猛沉,但随即又狂笑起来,他转脸向身侧那瘦瘦干干的
长脸说道:“三爷,这兔崽子好大狗胆,居然反问起我们干什么来的了,可是告
不告诉他呢。”
那被称为三爷的人“嘿嘿”一笑,声音尖尖的道:“我看这小子有点不地道,
老四,你抖漏抖漏他。”
豹头环眼的那人大笑道:“成,奔驰了这么大半天,正好活动活动筋骨,也
顺便给大伙开开心。”
突然,钟家信冒出一句道:“金蜈门。”
正准备动手的那人不禁怔了怔,他收起架势,上下打量着钟家信道:“你怎
么知道咱们是金蜈门的人。”
钟家信注视着对方,缓缓的道:“几位这一身打扮,不就是很好的标帜么。”
那人蓦而暴烈的说道:“那你是谁。”
钟家信淡淡的说道:“我是谁无关紧要,阁下想就是金蜈门的那个天风令主
古屠义了。”
豹头环眼的那一位形容凌厉的道:“不错,我是古屠义。”顿了一顿,古屠
义突然凶狠地说道:“兔崽子,你是怎么认识大爷我的。”
钟家信安详的说道:“金蜈门恶名满天下,金蜈所至,鸡犬不留,说穿了不
值分文,全是些抽冷子,以众凌寡,干些辣手摧花下三滥的窝囊事罢了。”
古屠义粗暴地说道:“兔崽子,你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当着老子面前骂大
街,看你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说,你是干什么的,不然,看老子凌剐了你。”
钟家信口里“啧”了一声,说道:“你可吓坏了小爷我了。”
窒了窒,古屠义勃然大怒道:“好杂碎。”
那冷若冰霜的女人忽然摆摆手道:“朋友,你是哪个码头的呀。”
欧阳沛长忽然摆摆手,笑道:“朋友,你是哪个码头的?”
钟家信摇摇头道:“不在山,不占寨,凑合着混碗江湖饭吃而已,自是比不
得列位那么霸道。”
古屠义破口大骂道:“狗娘养的,你休要话中带刺,你他妈的再不干不净,
当心老子活剁了你这龟孙子。”
钟家信笑笑说道:“姓古的,你口气不小。”
古屠义微微一呆之后,大吼道:“兔崽子,老子就称量称量你试试。”
那位瘦瘦干干的忙道:“且慢,老古。”
古屠义怪叫道:“三爷,这小子这份狂法,可真叫稀罕哪。若不教训教训他,
他会以为咱们金蜈门的人脑门子上全顶着一个瘟字了。”
那被称做三爷的人阴恻恻的道:“你别急躁,老古,三爷不是那种天官赐福
的人,我又什么时候没有叫你痛快过。慢慢来,人家只怕有点恃仗哩。啧啧,一
副大马金刀的架势。”说着顿了顿,手指钟家信接道:“朋友,你说的不错,我
们确是金蜈门的人马,我们是追摄本门一个叛徒来到这里的。”
说着,他手指面色白得泛青的那女的道:“这位是本门渤海堂副堂主蛇心冷
若冰姑娘,后面那四位属于本门十三把头之列,我么,身为大执法,毒手潘贵便
是,我的话已摆明了,现在就听你的说词了。”
钟家信低沉的道:“列位,我们彼此之间原本是无怨无仇,可是目前咱们可
搁下一笔血债。先丢下那笔血债不说,就以现在论,我也没犯着列位。原本是你
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也管不了谁。但是你们列位却突然骠马
相围,来势汹汹,出言不善,这一来,旧仇新恨也就一并了结。”
古屠义气得口沫四溅的吼道:“你他娘的你,是越来越想上天啦。说,你是
那个兔子窝的余孽。”
钟家信不愠不怒的道:“我是说的实情,至于我是那里的人,目前暂不想告
诉你们。但是,列位有一个最佳的探查方法,就是将我撂倒,再严刑相逼,不就
唾手可得到了么。”
古屠义狂吼道:“放你娘的屁,缩头乌龟,见不得人的王八兔子贼。”
这时,冷若冰面色肃然的悄语潘贵:“潘贵,此人严历不明,讳莫如深,从
他的话语中极可能是我们的仇家,说不定与程如萍搭上关系,也可能与郭亮有干
连,我们千万当心,别着了人家的道儿,阴沟里翻了船。”
潘贵微微点头道:“我晓得。”
古屠义又在怒喝着:“娘的,你这胆上生毛的野种,你如此嚣张狂妄,八成
是迷了魂,疯了心,这一下就要给你当头棒喝了。”
潘贵略一沉吟道:“朋友,你既不肯留名亮万,又说跟本门搁下一笔血债,
我们自然要有个了结。但如今我们正在追拿叛徒,没功夫与你瞎夹缠。这样吧,
咱们约个时间地点,到时候再痛痛快快的热闹热闹,彼此一了心头宿愿,你看怎
样。”
钟家信闲闲的道:“我这人年轻气浮,心眼里想不下事,还请包涵。”
潘贵变色道:“你什么意思。”
钟家信道:“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马上,我不想拖拖拉拉,我的意思是
现在就解决,血债搁久了,压得我心里闷得慌。”
潘贵愤怒地说道:“你以为我们含糊你。”
钟家信毅然不惧道:“至少,我也不会含糊列位吧。”
怒极了的古屠义大叫道:“三爷,我们更无须与这野种粘缠,眼下就宰了他,
岂不干净利落,否则他还以为我们胆怯心虚了呢。”
钟家信点点头道:“姓古的说得不错,列位既有胆量惹事生非,横里找碴,
就该有胆见过真章。光是吃软怕硬,欺善忌恶,算不得什么好汉子。你们金蜈门
以众凌寡已是司空见惯,现在我不就只有一个人么。”
潘贵狠毒的说道:“给你鼻子你长了脸,你当我们不能当场分你的尸。”
钟家信笑笑道:“我正在等着。”
就在钟家信的语音缭绕于唇边的刹那,左侧一股劲风猝然对准他左边太阳穴
袭来。
钟家信没有闪躲,在如此接近的距离下,加上事出突兀,他却这般雍容自若,
毫不慌张的伸出手去,过程是那么明确,却巧妙、准确无比的抓住了飞袭而至的
东西,是一支没羽钢梭。这支没羽钢梭沉重而尖锐,又在强劲的力量下射出,所
指的部位更是他的太阳穴,显然,出手的这位是想要他的命。
别看钟家信那付漠不经心的神态,其实他面对这些凶神恶煞早存警惕之心,
不但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而且早已蓄势以待。他的手甫始捞住了钢梭,只见梭身
在他手掌中一闪即失,几乎在同一时间,左边一声怪叫撕裂人心般响起。钟氏追
风神芒暗器极为霸道的,如以归引力发出更为武林一绝,大凡使用暗器者,首先
就是练听风辨位接收的本领,钟家信对这门功夫自是大行家了。
马背上,一名黑衣劲装大汉像发了羊癫疯一样滚跌地上,那支钢梭正嵌插在
他膝盖骨中,随着他的翻动而颤颤轻摇。练武的人都知道,人身上哪个部位遭受
伤害最为痛苦,膝盖骨这地方即是其中之一,要不了命,但却痛得要命。当然那
名受创的大汉便是方才发动偷袭的同一个人,如今,他只是收回了自己的凶器而
已,只是收回的方式并非为他所喜罢了。
事情的经过与变化仅在瞬息之间,遭袭,反击,像是幻影般一转而成,快若
光闪,一气贯通。
斜刺里,“哗啦啦”的环节暴响中,一片寒光又急又快的猛砍钟家信的头顶,
距着三尺,那刀刃一偏,又诡异的削向颈前。
钟家信已不是雏儿了,经过一连串的凶险打斗,最近这些日子又经常与桃花
仙子切磋,阅历经验都为之大增。只见他毫不移闪,出手之下便是他家传绝学天
都九归剑法。硕大的寒芒圆弧中,穿掠着无数流星飞芒似的剑影,而弧形便宛似
囊括了整个天地,剑影便如充斥了整个空间,气流旋荡,锐风尖啸。人的眼中,
看见的全是那魔鬼咒诅般剑刃了。
“吭”的一声闷哼,突然间一条牯牛大的身体凌空翻滚出去,一把九环刀抛
到三丈多高的天上,刀身还在打转,那人的躯体已停止了一切。这变化是金蜈门
所意料不及的,这一上来便殒了命的攻击者,正是金蜈门十三把头中的第一好手
黄蛟。
双方的接触开始得如此突然,但结束得更加突然,几乎就在人们一眨眼的时
间竟就分了胜负,定了生死。方才还是那么虎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