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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耕田,六尺以下的马才是钟道临面前的这种驽马,拉磨磨豆腐还行,再次就成毛驴了。
钟道临一看拉车的马都是这种玩意,心一下子就凉了起来,伸手随意的摸了摸马身,暗叹这黑心小子多少还有点善心,没有喂马吃巴豆跟河豚血,否则出城不到十里就得趴下。
回头见一众弟子背着布袋,簇拥着勃尼走了出来,钟道临看着这些傻头傻脑的驽马摇了摇头,想着真不成到路上再换好了,要不就凑合着用,反正没有几百里就到地方了。
勃尼没有选择进入车厢,吩咐那些走不快的弟子进去后,翻身跳上了仅有的一匹戎马,钟道临心道这老太婆看来也是懂马的人,不然怎么把自己预定的坐骑给抢了?
挤了挤,勉强在车厢内装了二十个人,加上负责驾马车的八个男弟子,一共不到三十人坐车,剩下的除了勃尼,都是双人共乘一骑,尽管女人身子轻,可还是把马压的直叫唤,大口大口的喘粗气。
就这样还有二十来人没有坐骑,只能随着马车走。
一旁牵马来的福记小伙计见到众人忽然要连夜上路,慌忙跑到钟道临身旁陪笑道:“钟爷,您老这就要上路?”
钟道临拍了拍蓝月牙骑着的瘦马,扭头笑答道:“怎么?晚上不开城门么?”
“嘿,这倒不是!”
小伙计恭敬道:“如今这城守只要给‘钱引’,比路引跟达鲁花赤的手谕都管用,只是我家老爷正在摆宴,这不让小的送请柬来了么?可没说爷这就要上路呀。”
钟道临失笑道:“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就说小弟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来不及赴宴了,请蔡老多多担待,来日有缘再叙吧,驾!”
说着一巴掌拍到马股上,痛得瘦马一声“唏咴咴”悲鸣,咯噔咯噔小跑了起来。
四辆马车上的男弟子也拿着柳条开始抽马催前,整个队伍开始移动了起来。
“呦!”
小伙计一见钟道临真的走了,一拍脑门想起了什么,赶紧紧跑着追了过来,拿出腰上挂着的布包,递给钟道临道:“这是小的临来时,老爷吩咐给钟爷带来的金子,一共三百两,都在这里呢,您拿好,小的回去了。”
“多谢!”
钟道临笑呵呵的拿过钱袋,欣然道:“别忘了给斌来兄带声好,叫他别等我们开饭了,先吃吧!”
“好嘞!”
小伙计并不知情,拱手陪笑道:“小的一定把话带到,您一路走好!”
说罢扭头挥了挥手,目送钟道临等离去,才转身复命去了。
车队行至城门时交了路费,守门的兵丁见是福记的马车,也不为难就放行了,行到城外,天边已经见红了,眼看就要黑下来。
钟道临伴随着车队行出五里,渐渐的看不到身后的城墙了,一些乏累的弟子已经坐在车厢内打起了鼾。
只有跟着最前头勃尼的几个弟子还是精神抖擞的样子,钟道临倒是不担心这些人会从马上摔下来。
最令钟道临满意的就是陈敏怡等十几个跟随他一起步行的老弟子,这些人才是真正的修行者,像他们这种练气者,一般情况下打坐一个时辰,小周天搬运三十六周就能三天三夜不倦,真要发生什么事端,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当然,这是指遇到同类修行者的情况,哪些普通的毛贼还不放在这些人的心上,万花岛的这些人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勃尼除外,因为这个老太婆尽管法力高深,却好似一直没有把真本事传给弟子,这也是令钟道临最为疑惑的地方。
又走了半个时辰,天整个黑了下来,除了几个比较精神的弟子还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多数都已经困了。
车队渐渐的走出属于岳州府的外城屯田区,行至到了一片荒芜的野地,路旁生满了杂草,年久失修的道路,也开始变得坑坑洼洼,崎岖不平起来。
蓝月牙悄悄的带马缰走到钟道临身旁,低声道:“猜得没错,那些人好像跟了上来,既然钟郎念及旧情,不如让月儿代劳吧。”
钟道临悠闲的走着,迈步看似平常,却一直不急不慢的跟在车队一旁,不答反问道:“你说这人为何明知道我对他爹有恩,还要这么做?”
骑在马背上的蓝月牙闻言想也不想的就唾弃道:“还不是贪心。”
“我看不像。”
钟道临晒道:“这点小财估计还放不到人家眼内,咱们后边跟着的那小子,兴许也就是借势而已?”
蓝月牙疑惑道:“借势?”
钟道临点头道:“你想啊,他老子因为年纪大,而被摆在了明面的大当家位子上,到了他这一辈,想倚老卖老继位都不成,只能做些能够让人高看的事,这不就来恩将仇报来了?”
蓝月牙嬉笑道:“你净是胡说,侠义道讲的是个义气为先,月儿当年杀戮虽重,对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怎么看得过眼,可对那些真正的侠义之人还是挺佩服的。”
“什么侠义,哼!”
钟道临不屑的一摆头,嗤笑道:“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年代,这年头讲的是心狠手辣,无利不行,想当头就不能有妇人之仁,我看如今的人间都有点魔界的意思了,这小子做下咱们这笔买卖立威,自然会被有心人看重。”
蓝月牙诧异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些?”
钟道临冷笑道:“说到底还是个谁强谁弱的问题,弱者被强者支配,历史总是由强者书写,你看蒙古人刚打过来的时候,还不是一个个义愤填膺,等真被蒙古人统治了,一下子都老实了,要不是如今活不下去了,就算蒙人是外族,又有谁会造反?民族大义值几个钱?统统狗屁,都是借口!”
蓝月牙见钟道临突然愤世嫉俗的样子,忍不住一阵心悸,赶忙跳下马,抚着他的肩,柔声道:“钟郎何必这么认真,月儿去料理了他们罢了。”
“不用。”
钟道临回复了一下,摇头道:“小小的惩戒一番也就是了,疯狗想要咬你,犯不着再想着回咬疯狗一口,我来吧。”
钟道临说罢走到路旁,伸手从路边的野地里摘了一把野草,双手合十摁在手心,轻吟道:“木精乞灵,巽辛列曜,周虚祀符,茅兵出营,起令!”
随着钟道临的秘咒声毕,“噗!”的一声轻响,整个手掌冒起了浓浓的白烟,方才的一把野草纷飞着朝地面降去,落地后转瞬化作一道道幽光消失原地。
第十三卷(狮子峰巅)第九章灾荒四起
钟道临施法的时候,勃尼扭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催马前行,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过不多时,远处传来了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惊叫声,紧跟着是马匹的嘶鸣,沉闷的蹄声刚刚响起便沉寂了下去,蓝月牙扭头往回看了看,只隐隐约约的看到几个黑影飘飘浮浮的远去,忍不住冲钟道临笑道:“就只是吓唬吓唬他们?”
钟道临拍拍手,搓掉掌内的草泥,轻松道:“那还能怎么样,难不成干脆吓死他们,就这样量这帮人也不敢再追了,泥人还有三分火性,要这小子还想耗子陪猫睡,赚钱不管命,我就真的往下送他一程了。”
说着嬉笑道:“但愿蔡老不是就生了这一个儿子吧。”
直到三日后车队行至安庆路的地界,钟道临所不期望的事情也没有发生,那晚被茅兵吓的三魂出窍的蔡斌来当夜便一病不起,此时做梦都在一惊一乍的哭喊着闹鬼。
这些人都是忽然被从地下冒出来的茅兵拽离马鞍,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呢,就见到十几个人形绿影鬼哭着绕你转,也不伤害你,就是在脑后凄厉的悲嘶着,哭闹着,惨叫着。
你就算拿刀砍过去,人家身子都断成两截了也不还手,就是像苍蝇似的在你脑子旁边晃悠,时不时轻轻地摸你脸蛋一把,然后哭啊哭啊哭啊的。
这一家伙谁不心头发毛,等到这些绿影流着眼泪,呼呼赫赫的跟着这帮哭爹喊娘的贼从野地追到城门,这群夜半出城的三十多骑当场就疯了两个,跑丢了几个,剩下侥幸逃回的多半闭门不出,整日浑浑噩噩的又哭又笑,病好后大多干脆信了佛。
从此远离江湖,一心阿弥陀佛。
此时的钟道临尚不知道他一年之间又给佛门送去了不少虔诚的信徒,仍是无聊的跟随者车队前行。
这些天来,谁困了就去车厢内休息,车厢内待闷了,骑马骑的腿内侧发疼了就下来走走,除非马累的走不动,否则根本就没有停过,勃尼可能是看钟道临不顺眼,一路上把专职磨豆腐的驽马,干脆都当成了关云长的赤兔使唤。
虽然二十多匹驽马已经被勃尼轮番虐待,逼出了巨大的潜力,但终究不是汗血宝马,终于有一匹瘦弱的驽马在流汗脱水过多下,昂首惨嘶一声,马失前蹄,倒毙而亡,拖的马车都差点翻了过来,惹得车厢内一阵尖叫。
瘦马临倒下还无奈的看了勃尼一眼,似乎临死前的最后一眼,想把这狠心的婆娘记住。
勃尼也看到了瘦马临死的眼神,浑身没来由的一颤,似乎被什么触动了,如果来世轮回自己变成了这马,被别人所虐待,说不定还没有这匹马来的坚强。
起码,这匹瘦马已经走完了它这一生中的路程,苦也就是苦十几年而已,自己呢,已经苦了三百多年了,还要苦多久?
“我受的苦也够了,想解脱未必有那个福气呢!”
勃尼暗叹一声,感于自身的孤苦,看着瘦马死后安祥的神态,眼神不由得有些羡慕,一时间竟是痴了。
弟子们七手八脚的将马套解下,又重新挑出一匹相对壮硕的驽马套在车前,因为已经到了安徽境内,饥荒越来越严重,路旁的树皮跟榆树叶都被饥民剥光了,再往前走或许有钱也换不来粮食,就有人提议把马尸搬在车上,这两天先用马肉充饥,剩下干粮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富有前瞻性的提议被勃尼怒喝着否决了,钟道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勃尼给死马作了场法式,居然是念的是斋坛的《洞玄灵宝真经》,明显是把死马当活马超度了。
众人担心的事情,未等勃尼超度完就发生了,先是一股路经的灾民见到车队就围了上来,紧跟着这群双颊深陷,眼睛巨大,已经饿得见骨的灾民,开始疯魔一般的朝死马扑了过去,根本无视众人已经亮出来的刀剑。
看着生吃活剥死马尸体的这些饥民,勃尼扭过身去,挥手示意继续前行,众人见饥民疯了般的生撕着血淋淋的马肉,忍不住干呕了起来,一个个跳下车来戒备着,生恐这些已经失去理智的饥民动了生吃众人的想法。
也幸亏了这一匹倒毙于地的死马,否则这群饥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冲众人扑上,直到走出了很远,许多人心中还后怕着,不是怕打不过这帮手无寸铁的饥民,是怕这些人看自己时的那种眼神,空洞而没有一丝人类的感情,阴森的让人骇异。
车队越往安徽境内深入,倒毙在路旁的饿殍越多,一群群的苍蝇围着这些大头瘦骨的尸体“嗡嗡”飞转,就算有人经过也不飞开,道路两旁的树林,凡是能够看到的树都是黄白色的,那都是已经被剥了树皮,吃无可吃的树,如果杂草也能吃,恐怕这里早就成了平地。
一众弟子这些年都生活在万花岛,从未见过如此的人间惨剧,那一具具饿成人干的尸体,一颗颗硕大的脑袋,一个个深陷的眼窝,一个个空洞的眼神,都让这些男女们深深的震撼。
能施舍的粮食全都施舍了,再给哪怕半袋豆子,他们自己都要饿肚皮,吃树皮,可这些被悲惨的一幕深深震撼的弟子,仍旧徒劳的将余粮分派给路过,爬过的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