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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将百丈,得见一碑。
碑上有铭,其曰雁丘。
“越过这块碑石界限,便是真正的绝地了吧……”云逍立身于古雁墓碑前,凝神看去,却见那碑上所刻之字,字字催心,一勾一划,仿佛镌刻在人的心上,拉出一道道血痕,留下难以愈合的伤口。
此时他悲心更甚,竟俯身墓前嚎啕大哭起来。哭泣声流落风沙中,淹没不知传向了何处。
便在那数里之外,已看不见云逍身影的张珊儿三人,正往漠北关行去,忽闻阵阵悲泣,伴随着声声雁鸣,催人肝肠,暮然回首,遥望雁丘处,阴风席卷,乌云盖日,几行清泪潸然而下,怔在原地。
“哈!”
张敬之最先醒来,见同伴心神被慑,遂一声大喝,将妙空和张珊儿两人唤醒,连声催促他们离去。
张珊儿虽听出那悲泣之声源自云逍,心中极是担心,却只能强自按捺,转身远走。
一日一夜。
云逍终于止住嚎哭,眼泪亦不再流下。
“痛哭一整个昼夜,竟使我心力憔悴,一身灵力去了十之七八!这雁丘……我还没进去就有此遭遇,只怕此行寻那莫青青,结果真真难以预料了……”
第328章 :雁丘之行(完)
第329章 :密密白尘
云逍慨叹一番,从悲苦心境中解脱出来,再看那墓碑上的铭文,只觉得丑陋不堪,到底是一山野猎户所为,若非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深不见底的悲痛懊悔之意,此碑此文,着实不堪入目。
“也罢,不去想那无关紧要之事,眼下我心神耗费良多,当务之急,还须尽快恢复才是。”想到这一节,云逍便于墓碑旁打坐,入定调息。
好在这古丘虽然神秘诡异,天地灵气却是未少半分,相反比之外界,要充盈许多,想来是因为既无人烟又无鸟兽,再加上古丘内必然存在的某些玄奇事物,使得此地可为一修行妙处。
不到半日,云逍的灵力便恢复了十成十。此时,心中悲苦之意已然尽去,只留下一个久远的故事,可供日后与人闲聊时说及。
养精蓄锐后,便要整装出发。
云逍点检一番,可用之物,有任紫烟留下的紫纱,白玉镇龙盒,月神镜。而碧魂匕,能不用坚决不用……至于雪凤冰王笛,虽已经修复好,但自己境界不足,无法发挥其妙用。
其他的……枯草蒲团乃是云瑶瑶的栖身之所,不到万不得已,也最好不要动用,若是损坏,必然伤及于她。
如此一观,云逍不由暗叹自己底子太浅。
事已至此,多思无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云逍挺胸抬头,一脚迈过墓碑。
“啊!”
一声尖叫传出,随即消散在风沙里。
云逍踏出那一步,便只觉得如坠深渊,耳边是怒啸的刺耳风声,眼见唯余一片灰茫茫,不知身在何处。
然而身体却在不断急速下落。尽管云逍迅速运起灵力试图控制自己的身躯,但一切都是徒劳。他整个人被倒转过来,以头朝下,像一颗从天而落的星辰,以每一瞬间都远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向下猛坠。
“嘭!”
一声巨响,云逍只觉得脑子里一阵轰鸣,耳膜几乎震裂,鼻腔里已然流出血来,他咬紧了牙关,在与水面接触的一刹那被巨大无匹的力道给震开。
面目扭曲,剧烈至极的疼痛传遍周身,一口口冰寒刺骨的冷水灌入云逍口中,给他带来一线清明。
“我掉进水里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云逍终于耐不住遍及全身内外每一丝血肉的剧痛,昏死过去。
当他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趴在细软的沙滩之上。
“啊!”
云逍强忍着痛感挣扎,总算坐直了身体。
前方是一面镜湖,水质清澈非常,却不能见底,可想此湖之深。他看着湖水中自己的倒影,忍不住一阵发苦。
一头长发湿嗒嗒地披在肩头,眼神中满是疲惫,左侧眉梢处有两片细密的血斑,想是被沙石划破,鼻头黑红,有淤血凝而不散,定是落水之时被巨大的反震之力震伤,而嘴唇处泛白的薄皮翻起,欲脱未脱。其唇色苍白,其面无有红光。
“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我现在倒是逐个把这些苦难受了个遍,且在一夜之间。”云逍望着水镜中虚弱不堪的自己,感应着体内空荡荡的经脉,和识海中宁静而缓慢旋转的灵漩,如是安慰自己。
是的。
他又受伤了。
刚刚才恢复的灵力,这一次不止是去了十之七八,简直是半点不剩。
早知如此,我打坐恢复,又是何苦来哉?早知旧伤方愈又添新伤,那木屋中休整十余日,又是为了哪般?
我尝闻天意弄人,此时真个儿深有体会……
便在云逍自嘲安慰之时,忽见湖中翻起滔天巨浪,一条水龙自湖心处冲天而上。一道白色身影御龙而行,直飞万丈深谷上空。
有一仙鹤清鸣复三,自谷外而来,白衣身影自龙头一跃,登临鹤背。
这仙鹤犹如雪玉生成,那是白至纯净,它展翼翱翔,于湖面上空盘旋。
阵阵清音悄然响起,却是一声声玉笛,吹皱了一湖碧水,水波自湖心而起,似莲花轻放,这一方天地有十分美,人一分,鹤一分,水一分,笛声独占七分。
“问世间,情是何物?”
“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
“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
“只影……为谁去?”
玉笛声声声已远,白衣飘飘飘向谁。
一首古词吟到此处,再无人音。
云逍犹见玉龙出水,仙鹤来翔,品那神曲余音,韵味绵长……到那吟唱声戛然而止时再睁开双眼,只见得一面镜湖,犹自轻放在这不似人间的仙谷之中。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仿佛那龙那鹤那人那曲,皆不曾见,更不曾闻。
“好一首‘问世间情是何物’,一入雁丘,便来到这世外仙谷,眼见这一片奇景,更听得一曲仙乐,闻得一首好词……便只这些,已不枉我来此走这一遭!”
良久之后,云逍才忍不住赞叹起来,紧跟着一声惨叫,却是兴奋之极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惹起一身酸痛,颇有些难受。
呲牙咧嘴了好一阵,云逍放眼四顾。
这是一处绝谷。四方峭壁,有青松翠藤生长其上,然则若想顺着这些东西攀爬出谷,却是奢望,不说自己眼下的身体状况,就是那不见端头的峭壁,已经令人望而生畏。
抬头所见,只有一片清朗无云的天空,干净漂亮之极,又遥不可欺。
这山谷深则深矣,却是不大,以目量之,多不过千丈方圆。谷中那片碧湖,便要占去一半有余。
湖边沙滩延伸出,偶有低矮灌木,鲜花绿草,一眼环望,根本看不见其他东西,昆虫鸟兽,所见处是没有的。
自己身后这一片几百长的空地没有,湖对面想必也没有,那么唯一可能有活着的生物存在之地,便是这碧湖了。
进了古丘,跌落山谷,此地若非幻境,便是一方小世界,外面阴霾笼罩飞沙走石,据是遮掩内中世界的恶相。
而且,这山谷一定有出口,可以通往别处,如若不然,莫青青的师父带着她来此历练,岂不是纯粹看风景?外界传言的一入古丘,十死无生,便也为虚假。只是这两者,都不可能是假的,那就说明古丘内的世界,远远不止如此,退,是退不出去的,要前行,便要寻得此地出口。
这出口,若没猜错的话,便也在那碧湖之中。
只是眼下疲乏之躯,却是不宜入湖,探索究竟,还需将养好身体才是。不过这里离碧湖太近,若是再起惊涛,自己是万万扛不住的,想想修行这么些年,最后被一个浪头给打死,那未免要笑死人了。
勉力站起身来,云逍拍了拍身上的泥沙,一步步往远离湖水的方向走去,快走到沙滩边沿的时候,云逍忽然停住了步子,目露奇色地看着自己脚下。
“咦?这是什么?”
云逍看着自己留下的脚印处那一层掩藏在细沙下的白色粉尘,不由蹲下身来凝神查看。
“白灰?这湖边为何会有如此多的白灰?奇怪……”
云逍伸手捧起一些白色粉尘,闻了一闻,没能闻出什么味道,用看的,也没看出旁的门道,只好扬去这一把灰,在沙滩边沿开始扒拉。
这一扒拉不要紧,扒拉开来,只见这细沙之下满是白尘,这白尘略带着一点灰色,隐隐有一股淡淡阴气散发出来。
“啊!”
云逍忽然大惊失色,惊呼出声,看向白尘之下的事物,原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惨白了几分。
这白尘下面不是他物,全是骨骸!
人的骨骸!
这些骨骸……不用说,皆是以往来到此处的人死去之后留下的。
那些白灰,是巨浪掀起时,浪头打到岸边,余波带动沙子,冲到骨骸之上,这一摩擦,便擦下来些许骨灰,长此以往,便有了这沙下的密密白尘。
意识到这一点,云逍心中顿时生出一丝惊恐,他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见过白骨,可他没见过如此多死人逝去后化成的骨灰骨骸,即便是在太一门千妖穴中那处绝地里的层层枯骨,也远远不及此处。
一念起。
云逍心神恍惚,竟是回到了那一日……
“站住!”
白光一闪,云逍立身千妖穴洞中,身上感觉沉甸甸的,却是将重伤昏迷的刘石和李达一背一挟,正欲送往安全之处。
这时,便有数人忽然出现,将云逍围在当中。两道人影正外远处跑去,却是在旁疗伤的同门弟子见这形势,急急离去,包围云逍之人,并未加以阻拦。
如此一来,便只把云逍困在当中。
“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何回到过去了?眼下境遇,不正是自己加入太一门后不久,在千妖穴中被人追杀的时候么?对了……我的伤?我的伤全好了?灵力还在……不对!我的修为境界下降了!也变回当初那个时候的实力了!”
不管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意识到这些,云逍便缓缓放下刘石和李达,暗中握了握拳头,而后朝周围黑衣人一一拱手作揖,道:“几位,在下姓云名逍,为新入门弟子,在百经楼修行,往日里并未与门中任何人有过节,和诸位兄台也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却不知诸位找在下有何贵干?亦或是……认错人了?”。
说着,云逍还露出了笑容,一点凝重之色也无,似乎眼前这些人真的就是找错人了一般。
第329章 :密密白尘(完)
第330章 :七情绝阵
五人俱是一愣,正对着云逍的那人眼神微凝,道:“你这少年人倒是有些气度,不过可惜,你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
云逍虽回到当时的场景,却没有丧失记忆,他知道,眼前黑衣人口中他“得罪不起的人”,便是那李云海。
而身前这几个黑衣人,马上变回召唤异兽,对自己发起围杀。
想到此节,云逍便决定先下手为强,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哈!”
一声轻喝,云逍青锋剑出手,整个人化成一阵疾风,剑尖闪出一朵寒芒,点向为首那黑衣人的喉头。
“噗!”
青锋剑刺入黑衣人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