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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四十六年?”
赛杜康无奈地叹了口气,“红花雪莲四十六年才开一次花,这药酒要和着红花雪莲服下才有功效,四十六年前我错失了一次机会,唯有等到今天了。”
杨过想起自己与小龙女的十六年之约尚且如此难熬,赛杜康等了四十六年,真是无法想象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杨过忽然对他同病相怜起来,问道:“那山后屋里之人是前辈何人?前辈为什么要送药酒给她?”
“她是我妻子,四十九年前因我之故,她身中寒毒,每天午时,全身有如针刺般疼痛,疼起来时,她全身痉挛,痛苦万分。”说到此处,赛杜康双目微红,声音咽哽,“她痛苦的叫声我听了四十九年了,每一次都听得我撕心裂肺,我发誓一定要治好她的病。她的病也不难治,药酒我会酿,只是红花雪莲四十六年才开一次花,而且开在那天山最高最险之处。四十六年前,我还只有二十几岁,在滑溜溜的冰山上,冒着掉进万丈深渊的危险,我施展轻功,花了三天三夜爬上天山的最高处,终于采到了红花雪莲,可是……唉……”
“可是怎么了?”阿紫忍不住问道。
“我把药酒和红花雪莲送给她时,她连我的面也不肯见,后来我只得央人替我送去,她却看也不看,把整坛酒径直扔了出来,摔个稀烂,红花雪莲她当着那送酒人的面拿去喂鸟了。四十六年之后,我是没有力气再采那红花雪莲了,只好劳烦杨大侠去采,对于杨大侠来说,只要知道红花雪莲的所在地,采摘只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杨过道:“倒也不是很轻而易举呢,那冰山确是很滑,不过为了一坛百年陈酿,辛苦一些也是值得的。”
阿紫道,“你妻子是不是神智不清?还是不知道这酒和花能治她的病?”
赛杜康痛苦地摇摇头,“不,她是恨我!她宁愿每天受千针锥心之痛,也不肯原谅我!”
萧峰和杨过互望一眼,心想不知这赛杜康做错了什么事,竟让他的结发之妻如此恨他。看着赛杜康痛苦的表情,想必往事重提一定让这白发老人更痛苦,两人虽然很想知道,但还是忍着没问出口。阿紫可不管这么多,她冲口而出道:“你做了什么错事?让她如此恨你?”
“我做的错事太多了,她一次次地原谅我,而我却不知悔改,最后她终于恨我入骨,再也不肯原谅我……”赛杜康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往事我羞于启齿了,我太对不住她,只求三位想个法子
第六节 英雄相惜(六)
杨过忽然道:“即使我们能骗得她服下药酒和红花雪莲,但她心里对你的恨才是她最大的痛苦,一个人整日活在极端的仇恨之中,那种煎熬比身体之痛更难受百倍,你治得了她身体之病,你能治得了她的心病吗?”
赛杜康听了,愣愣地出了神,眼含泪水喃喃地道:“她……她是不会原谅我的,这一辈子都不会。”他擦了擦湿润的眼睛,坚定地道:“我不敢奢望她的原谅,但我一定要把她的病治好,你们等着,我进里屋去把药酒拿来,你们立即送去。”说毕,他佝偻着腰转进房里去了。
萧峰打量了一下这间茅屋,屋里除了一个灶台,就是一张小桌子和几张小凳子,一瓶酒都没见着,大概都藏在里面的房间。
隔了一会儿,赛杜康拎着一坛酒出来,递给萧峰道:“这坛酒我花了三年时间酿成,药性正合适,我已经把红花雪莲捣烂,和在酒里了,劳烦你们这就送去,如能让她服下,老朽必定言出必行,整个地窖里的酒都归你们!”
阿紫道:“你不会又骗我们吧?他们两位是大侠,不与你计较,我可只是个小女子,你要敢骗我们,我一定和你计较到底。”
赛杜康冷笑着道:“你道我真是爱酒如命吗?我的命早给了她了!我藏着这些酒只是为了等今天,等有人来帮我完成这个心愿,但江湖上侠义之人大多和我一样,不喜钱财,就像杨大侠和萧大侠,我如果说以金银相谢,他们必定不屑一顾,唯有以酒来赠,才不致辱没了他们大侠之名。你们要能帮我办成这件事,我心愿已了,没了牵挂,还要这些酒来做什么!”
萧峰、杨过和阿紫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赛杜康用心如此良苦,为了他那恨他入骨的妻子,他守着一地窖的酒一心一意地等了四十六年!那是何等的毅力!萧峰和杨过心想无论他从前做过什么错事,他妻子都该原谅他才对。阿紫听了,也不再作声,心想这老头这么老了,还那么痴情,真是奇怪!不知道姐夫到他这么老时,还会不会对阿朱那么痴情。
“哎哟,不好!”阿紫冲口叫道,原来她由赛杜康的痴情推及到萧峰身上,想到萧峰对阿朱也是这般痴情,那自己岂不是一辈子都没机会了?心里一慌,不禁叫出声来。
“怎么了?什么不好?”萧峰关切地问。
阿紫讪笑道:“没什么,我在想这老头的妻子这么顽固不化,想让她收下这酒,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赛杜康道:“她原是个人见人爱的温柔女子,只是因我伤她太深,她才性情大变,唉,都是我的错,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哈哈,还人见人爱的温柔女子呢!”阿紫笑道,“现在恐怕成了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了吧?”
赛杜康也不恼,道:“在我心里,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她还是她,没有人能代替她。”
阿紫心里一凛,心想这话怎么和我姐夫讲的一模一样?
杨过心想无论如何都要帮他完成这个心愿,还要想个法子让他妻子原谅他才好,别让两位老人遗憾终生。他对赛杜康道:“严老前辈,我们这就送去,你放心,你苦等了四十六年,你妻子一定会原谅你的。”
赛杜康摇摇头道:“你不知道她恨我有多深!只要能骗得她服下这些酒,治好她的病,我死也瞑目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叮嘱道:“自从我伤透了她的心后,她性情大变,憎恨所有的男人,所以两位大侠千万别惹她生气,要回避的时候就回避,让这位小姑娘去和她说话可能比较妥当些。”
阿紫笑道:“你放心,我最喜欢和那些脾气古怪的人打交道了,看是她怪还是我怪。”
赛杜康道:“那就有劳姑娘了,只是姑娘大概不是好酒之人,让我用什么来谢姑娘才好呢?”
“不必了,事成之后,你把酒送给我姐夫和杨大哥,就是谢我了。”阿紫又转头问萧峰道,“姐夫,事成之后,你用什么谢我呢?”
萧峰道:“你要什么?只要是我的东西,你随便拿就是。”
“我不要东西,我要永远跟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赶我走。”
“傻丫头,这话你说了很多遍了,我不是答应过你了吗?”
杨过是早知道阿紫爱上萧峰的,但却不知道萧峰根本不爱阿紫。此时听了两人的口气,他才隐隐明白,原来阿紫也只是如程英、陆无双一样,患了单相思。
阿紫正色道:“阿朱姐姐临死前要你好好活下去,不许伤害自己,你当时也是答应了的,但你在雁门关前还是要自杀,你连阿朱的话都不听,我怎么敢相信你?我要你在杨大哥和严前辈的面前再答应一遍,我就放心了。”
萧峰心想:“阿朱死了,我本来活着就没多大意思,雁门关前,我又成了辽国的罪人,被族人污蔑为买国求荣之徒,我不死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唉,这些你又如何会懂。”他叹了口气道:“我是辜负了你阿朱姐姐,你要是不嫌我闷,想跟着我就跟着我罢,我不会赶你走。”
阿紫喜道:“好,有杨大哥和严前辈作证,我就放心了。”
杨过和赛杜康都是在情场中爬摸打滚过的人,此时不由暗暗叹息:他不爱你,跟着他又有何用?
当下三人向赛杜康拱手作别。赛杜康道:“我妻子姓陆,五十年前,是江湖上闻名的‘玉面罗刹’,她的暗器曾令人闻风丧胆,你们要小心。而且谷内有一片泥潭,人一踩上去就往下陷,武功稍差些都进不去。”
阿紫道:“你放心好了!我姐夫和杨大哥是江湖上最顶尖的高手,如果他们都进不去,恐怕这世上没有人能进得去了。”
赛杜康连连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他将三人送了出来,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去远了,才转身回屋。
第十回
第一节 半世情仇(一)
萧峰与杨过和阿紫一路向北走去,山道上堆满积雪,雪上没有脚印,显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阿紫问萧峰道:“姐夫,这老太婆如此固执,我们用什么法子对付她?”
萧峰看着杨过道:“我乃一介粗人,要抢别人的东西容易,但要别人收下她不想收的东西,真是让人头痛,杨兄,你有什么法子吗?”
杨过摇摇头道:“一时间还想不到什么法子。”
萧峰道:“这赛杜康又不肯说他与他妻子从前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让他妻子恨他恨得如此入骨。”
杨过沉吟道:“虽然他不说,但我猜一定是因爱生恨,人世间情是最怪的东西,既能让人爱得死去活来,也能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看来他从前定是做了极大的对不起他妻子的事,才让他妻子如此恨他。”
萧峰叹道:“在这世上,有一个真心爱你并且你也爱她的人就足够了,为什么世人总不明白这道理?还要去伤害深爱自己的人?得到时不懂珍惜,总要等到失去才后悔,可那时已经晚了。”他想起了阿朱,他一千遍一万遍地对自己说:“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再也不去报什么父母之仇,只求和阿朱到塞外牧羊,可惜一切都不可能重来了。”
三里路的山道对于三人来说,顷刻之间就可走完,但苦于毫无良策,三人都放慢了脚步。萧峰和杨过在江湖上身经百战,面对千军万马他们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此时两人都皱紧了眉头,均想:“那陆罗刹宁愿每日身受万针锥心之痛,都不肯领赛杜康的情,此人性子之刚烈与对赛杜康之恨可想而知,拎着酒直接去和她说肯定不行,总不能按着她,给她硬灌下去,但要暗中骗她喝下去,又该用什么法子呢?”两人一向做事光明磊落,这些骗人的花招一时间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
阿紫忽格格一笑,道:“我倒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萧峰和杨过抬起头来齐声问道。
阿紫道:“那陆老太婆对严老头恨之入骨,我们明着跟她说肯定行不通,那么只好想个法子骗她喝下去。”
萧峰道:“唯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但我想等把她的病治好了,还得想个法子化解他们之间的恩怨才好,他们都已是暮年之人,不该再在仇恨或悔恨中度过余生。”
杨过点头道:“萧兄说得很对。但如今我们用什么法子骗她喝下这些酒呢?四十六年前,她就知道这些是用来治她的病的,我们即使不说,她一看就会想到赛杜康,那她还是会像四十六年前一样把这些东西扔出来。”他看着阿紫笑道:“阿紫妹子,你有什么法子,还不快快说来。”
阿紫道:“我这个法子得请你或我姐夫和我演一场戏,把那陆老太婆引出来,把我收留下,然后我就每日偷偷地在她的饭菜里加些药酒,让她不知不觉地喝下,这样不仅治好了她的病,还可以打探清楚她和严老头之间的恩怨,以便想法子化解。”
萧峰皱眉道:“这法子听起来不错,但你孤身一人去冒险,我放心不下。”
阿紫听了,嫣然笑道:“姐夫你不用担心,只要她肯收留我,就不会再害我,你要是不放心,开始的几天你就躲在暗处盯着就是了,谅那陆老太婆也发现不了。”
萧峰点头道:“好,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