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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过道:“杨过本就是无名小卒,不敢担当大侠之名。”阿紫忽道:“我有一事不明,杨大哥相貌俊俏,最多也就是比潘安差一点儿,为何别人说你相貌丑陋呢?”杨过大笑,道:“阿紫妹子,你也太抬举我了,我充其量也就是傻蛋一个,哪里能与潘安相比!”陆无双拍手笑道:“对,确实是傻蛋一个,阿紫妹子,你杨大哥会变戏法,在我们面前变俊俏,在别人面前就变成了丑八怪。”
程英抿嘴一笑,朝杨过道:“你干嘛老戴着那人皮面具?仔细吓坏了人。”杨过开怀畅饮,已微有醉意,笑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你不也是戴着人皮面具吗?你如此的花容月貌都戴得,我这样一副臭皮囊戴戴又何妨。”程英听见心上人夸奖自己,不禁俏脸微红,心里欣喜异常。
陆无双笑道:“我表姐天仙似的人物,要不是戴着面具,不知要招来多少狂蜂浪蝶,整日围着她嗡嗡地叫,烦都烦死了。”杨过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
阿紫奇道:“人皮面具?是什么玩意儿?我倒从来没听说过。”杨过从身上拿出一张像蝉翼般薄的皮来,打开贴在脸上,立时一张俊脸变得无比可怖,阿紫瞧了,拍手笑道:“太神奇了!我再瞧不出你是戴着面具的。”
陆无双皱眉道:“快拿下来罢,怪恐怖的。”杨过揭开人皮面具,阿紫一把抢过去,细细地翻来覆去般看,然后笑着对杨过道:“杨大哥,你还有吗?这张能不能送给我?”杨过尚未回答,程英就笑道:“阿紫妹子,这是我师父送给杨大哥的,你如不嫌弃,我这儿还有一张,就送给你吧。”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张人皮面具来,递给阿紫。阿紫把先前的那张还给杨过,伸手接了程英的,高兴得眉开眼笑,不住地往脸上摆弄。
陆无双笑道:“表姐,你把这个给了她,以后没有了这个劳什子戴着,可要美多了。”阿紫听了,拉着程英的手道:“程姐姐,你真好,你只有这么一张面具,却送给了我。”程英拍拍她的手笑道:“没什么,难得你喜欢,我想要也容易,下次见着师父,再问他要一张就是了。”
门外传来竹林被夜风吹拂的声音,众人仰望窗外,月已上中天,才知道夜已深,当下四人各自安歇。
接下来的几日,杨过替阿紫运气疗伤,闲时与程陆两人叙叙旧情,倒也轻松自在,只是对小龙女的思念日愈加剧。程英、陆无双每日得见意中人,心里无比欣喜,两人尽量以待兄妹之礼待杨过,但不经意间也会真情流露,杨过唯有诈作不知。
过了十几日,阿紫伤势大为好转,杨过见已无大碍,便也起身告辞,程英、陆无双虽十分不舍,但也知不能挽留,两人扶着阿紫送了出来。杨过担心阿紫伤后体弱,不准她们远送。程英、陆无双想起不知何日再能相见,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陆无双再三嘱道:“杨大哥,往后没事的时候,可要常来呀。”杨过见两人难过,心下亦感怅然,点点头道:“我会常来的,你们要好好保重。”阿紫道:“杨大哥,请你在江湖上留心打听有没有我姐夫的消息,如果有,麻烦你一定要来告诉我一声儿。”杨过道:“萧大侠是我最敬佩的人,我一定会尽力打听的,你放心好了。”
三人止步,目送杨过的背影渐行渐远,才依依不舍地回来。
又过了半个月,阿紫的伤势已基本痊愈。这一日,阿紫说要去寻找萧峰,程英和陆无双因她伤势刚刚才好,劝她多休息几天,无奈阿紫找萧峰心切,一刻也不愿再耽误。当下程陆两人为她打点行装,又到市集买了一匹马和一些干粮,并将两人积攒下来的几百两银子全部给了阿紫。阿紫虽行事刁毒,但实是自小孤苦伶仃,又受星宿派影响所致,后来一直跟着萧峰,她又十分仰慕他,多多少少也被他的正气所熏染。这一个多月以来,更是受到程陆两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特别是程英,对她温言细语,许多话儿都讲到阿紫的心坎上去,让阿紫倍感亲切,视程英为世上唯一的知己,不知不觉中,已深受程英的感染,刁毒的性子被磨灭了不少。现见程陆两人忙忙碌碌地为自己打点行装,心里着实感动,她从前不懂得知恩图报,此时却暗暗地寻思日后该如何相报。
第二日清早,当晨雾还没有散去、露珠还挂在枝头的时候,阿紫就骑上马,和程英、陆无双挥手而别,开始北上寻找萧峰。
第二回
第一节 英雄无觅处(一)
江南的夏天,花红柳绿,蝉鸣鸟啾,阿紫却视而不见,只留心打听萧峰的消息。这一日,到了无锡城,阿紫曾听萧峰讲起他在无锡杏子林被人揭开身世之谜的事,她心想萧峰或许会故地重游,因此把无锡城里里外外都转了个遍,但却不见什么杏子林,也打听不到一点儿萧峰的消息。
阿紫坐在太湖边,面对着烟水迷朦的湖面,心潮起伏。人世间已沧海桑田,一百多年之后人海茫茫,不知萧峰身在何处,又想起阿朱,原是生在这江南水乡,却红颜薄命,葬在他乡。想到这里,阿紫一拍手掌,脱口叫道:“对,小镜湖,姐夫一定在小镜湖。”她兴奋得站起来,转身上马,扬鞭出城,朝河南信阳方向奔去。原来她想起阿朱葬在小镜湖边,萧峰对阿朱情深似海,如果他还在世,必定会到阿朱坟前探视,即使见不着萧峰的面,多少也能打听到他的一点儿消息。
阿紫一路风餐露宿,日夜兼程,不几日,已赶到信阳。小镜湖所在之处极为隐蔽,一般的人无从知晓,阿紫曾在小镜湖住过,虽然时间已过去一百多年,但路途依稀还可辨认。阿紫牵着马沿着忽东忽西的小路迂回前行,经过那座大青石桥时,不由想起萧峰一掌打死阿朱的那个大雨夜,萧峰抱着阿朱痛哭流涕,她躲在一旁看了,竟从此爱上萧峰,永远不能自拔。人间已是一百多年后的人间,但那座大青石桥依旧还是老模样,只是当年的人儿却不知到了哪里,阿紫呆立桥边,竟想痴了。
阿紫将马缰绑在一株柳树上,从大青石桥右首的小木桥走过去。道路越来越狭窄,时有长草及腰,走了半个时辰,前面豁然开朗,一潭明亮如镜的湖水呈现眼前,湖边一片竹林围绕,想是百多年来,竹子繁衍茂盛,占据了整个湖畔。当年的竹屋早已不复存在,阿紫在竹林里找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了阿朱的坟,说也奇怪,一百多年过去了,当年萧峰用花锄挖成的坟竟未被风吹雨打去,依然孤独地立在那里,仿佛在守候远方亲人的归来,坟前芳草萋萋,坟旁开着几株鲜红欲滴的杜鹃花。
阿紫用手拔着坟前的野草,心里默默地道:“阿朱姐姐,你一生虽然苦短,但却得到了姐夫至死不渝的爱,也不枉此生了,我虽然整日在姐夫跟前,他却从不把我放在心上,你告诉我,我究竟有什么比不上你……”想到这里,她忽然“哎哟”一声立起身来,脚下没站稳,一下子跌坐在坟前。原来她想到,萧峰如果来过这里,坟前绝不会长着这么高的杂草,从自己受伤算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萧峰如果尚在人世,他必定首先来这里,他至今未来,是不是他早已死了,根本不在这世上?
阿紫想到这里,浑身发抖,她抬头看着天空,天空依然如从前般蔚蓝,当年她第一次见萧峰,亦是在这般蔚蓝的天空下,在这般明净的碧水间,耳旁仿佛还听到萧峰斥骂自己的声音。阿紫喃喃道:“姐夫,姐夫,如果能再听你骂一次我,要我立时死了,也是愿意的。”泪眼模糊间,似乎萧峰就站在眼前,她站起来,朝前扑出几步,却见风吹竹叶动,哪里有萧峰的影子?
“我知道你还活着,我知道的!”阿紫声嘶力竭地喊着,冲出竹林,朝来路直奔出去,她病后体弱,又兼小路难走,也不知摔了多少跤,她却丝毫不觉疼痛,过了小木桥,解开马缰,纵马狂奔。
也不知奔出了多远,天色已渐渐暗下来,阿紫勒马止步,只觉浑身酸软,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她定了定神,朝四周望去,只见处处种满了庄稼,自己的马正踩在一畦金黄色的油菜花地里,好些油菜已被踩得稀烂。阿紫自小不懂爱惜粮食,当下也不觉内疚,提着缰绳准备走出菜地。身后忽传来一少年的呼喝声:“呔!哪里来的臭丫头,竟敢踩老子的油菜,快给我滚下来!”
阿紫回头,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从后追来,她正自伤心失望不已,被那少年一喝,当下牵转马头,冷冷地道:“我就不下来,你待怎样?”那少年气喘吁吁地跑上来,骂道:“臭丫头,踩了老子的菜还那么横!识相的就乖乖赔钱来,要不然,哼哼……”阿紫撇撇嘴道:“哼哼,我好害怕呀,可是我偏不赔!”
那少年气得从田基上跳到阿紫马前,嘴里骂道:“别以为老子不欺负女人,我把你揪下来,看你赔不赔!”说着,伸手去拉阿紫的脚,阿紫掉转马鞭疾抽过去,那少年吃痛,急忙缩手,可是手上已被抽出一条血肉模糊的口子,他忙又跳回田基上,倒退几步,破口大骂:“臭丫头,你他妈的够狠,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边骂边从地上拾起几块泥块,朝阿紫扔过去。
阿紫侧身避过,但那少年不停手地扔着,泥块就如雨点般打过来,阿紫终究病后体弱,又加长途跋涉,已疲惫不堪,身上中了几下泥块,心里气苦,竟一下子晕过去,直从马上摔下来。那少年停了手,嘴里犹自骂道:“哼!不知死活的臭丫头,竟敢跟老子斗!我问你服了没有?”话虽如是说,他却不敢靠前,生怕再吃一鞭子,“喂!快站起来,想躺在地上装死啊?!”
叫了几声,却听不到阿紫一点儿声息,空旷的田野只有几只麻雀的叫声。
“莫非她让我给打死了?”那少年慌起来,跳进油菜地里,见阿紫双目紧闭躺在地上,脸色青白。“别真是死了吧?”那少年颤抖着手,伸到阿紫鼻子前探了探,感觉还有气息,不禁长吁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死了呢!”又看了阿紫一眼,“瞧你这个样子,还神气呢,我现在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感觉手上辣辣地痛,怒气顿生,拾起马鞭,想朝阿紫身上抽去,一眼瞥见她秀丽的面厐,手再也抽不下去,只得把马鞭扔了,跺了跺脚道:“我不理你,夜里让野狗吃了你。”说着抬腿就走,走出几步,心里终觉不妥,又折回来,一边把阿紫抱上马背,一边嘟嘟哝哝地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你踩了我的菜,又抽了我一鞭子,我竟还要救你,真他妈的倒了八辈子的大霉。”拔了几根野藤,将阿紫绑牢在马背上,牵着马,朝家里走去。
第二节 英雄无觅处(二)
迷糊间,阿紫感到鼻孔奇痒,不由打了个喷嚏,一下子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只见灯光下,那少年拿着一根稻草正对着自己的鼻孔,一脸的怪笑。阿紫急忙翻身坐起,喝道:“你干什么?”那少年往后一跃,朝门外叫道:“奶奶,你快来看,臭丫头醒了。”
门外走进一位老妇,满脸皱纹,但双目炯炯有神。她看见阿紫坐起来,高兴地拉着她的手道:“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刚才怎么叫你都不醒,我们穷人家又没备什么药,村里连个大夫都没有,可把我急坏了。”那少年嘻笑道:“奶奶,还是我的法儿管用吧,我的稻草儿只轻轻地那么一动,她就扑楞坐起来了。”老妇横了他一眼道:“你还说嘴,要不是你用泥块扔她,她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