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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锦年扭过脸去看窗外大朵大朵的白云,但这女生兴奋的说话声还是会传入她的耳朵里。
“你真的和我朋友长得很像。”那女生说着拿出手机,满眼里晃的都是希冀,“可不可以同我合张影?回去我好拿相片给我朋友看,他肯定大吃一惊。”
合影之后就是问墨凤的手机有没有蓝牙功能,好把相片传给他,当然顺便再问下手机号码才是重点,这整个流程夏锦年早就已经见识过好几回了。不过眼前这个女生显然忘了自己正在飞机上,她手机才拿出来,空姐就赶到她身后,彬彬有礼地阻止了她:“抱歉,打扰您一下,为了保障您和其他乘客的安全,请您在飞机降落前不要打开手机。”
紧接着,飞机十分配合地来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颠簸,于是这名女生就被请回座位上去了。
夏锦年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人与人的相识,有些是源于偶然的意外。但意外也分真假,前者是冥冥中的缘分,无法预料;后者是有心制造出来的机会,属于搭讪的一种方式,那么她遇上墨凤的那场意外……
夏锦年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她浑身湿淋淋地穿行在无人的小巷之中,忽然一道闪电擦亮了半边天空,紧接着一只乌鸦从天上掉下来,砸到了她的头上。
她一直都以为这是一场意外,是她与墨凤的缘分,可是现在却开始不确定了。
“墨凤。”她轻轻唤了一声。
“我在。”墨凤眼里闪过一抹喜色,这几天她很少主动同他说话,总是一脸梦游似的飘忽,于是他也只好跟着沉默。
夏锦年咬着唇,声音低得像叹息:“你遇到我那天,仅是一场意外吗?”
没有这么巧吧!十年前他意外地遇到了她的父母,十年后修成人身,渡劫时再意外地遇到她……
“不是意外。”墨凤微怔了片刻,果然给了她意料中的答案。
夏锦年看着他那有些歉然的神情,心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起,窒息,生疼。
如同不知道为什么要执着她父母的死因一样,她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追问这件事。也许是因为她不太在乎墨凤遇见她是不是一场意外,却很在乎他对她的感情是否纯粹,是否是一种设计好的补偿,或者另有其他原因。再不然就是她有一种宁可毁掉一切美好,也不愿装傻,不愿被蒙在鼓里的执拗性格和悲剧宿命!
“我知道了。”她飞快地扭过脸去望向窗外。
墨凤有些焦躁起来,他不怕同她吵架斗嘴,甚至宁可她像从前生气时一样,拿起枕头和书本就直接拍过来,也不想看到她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把所有的情绪都闷在心里,然后树起一道沉默的墙,无形地将他阻隔在她的内心世界之外。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好吧!”
忍无可忍,他也爆发了,结果声音有点响,引得前后左右好几双眼睛都投射过来。夏锦年也吃了一惊,回过脸来,微张着嘴。
一不做,二不休!
墨凤盯了一会儿她那花瓣一样柔软但是略显苍白的唇,毫不犹豫地俯下了脸,飞快地,执着而坚定地吻住了她。
这个吻不同以往的强势和霸道,夏锦年的大脑在一瞬间处于当机状态,非常迷茫地搞不清楚状况了。
直到被他辗转吻到有些喘不过气来,心跳得好像要蹦出胸膛,她才挣扎着使劲推开了他,气极败坏道:“你好过分!”
有笑意从墨凤眼里一滑而过:“我只不过想告诉你,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可以直接说啊!”
“我就是在说,只不过用另一种方式!”
“你你你……”
夏锦年被他气到语结,紧接着发现他俩好像吵得太忘我了一点,因为投射好奇目光的眼睛已经由几双变成了十几双,有些人甚至站立起来往他们这里张望,连空姐都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让她生出一种窘到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的冲动。
人在极度失常的状态下,会不能自控地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夏锦年就是如此,她既气恼又羞窘,压抑了好几天的情绪就有崩溃的迹象,最后她做了令她无比后悔的一件事,那就是飞快地回吻住了墨凤,在他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再丢下一句赌气、幼稚、不经大脑思考的话——
“我们扯平了!”
架吵了,人咬了,脸丢尽了,夏锦年带着一身寒气和疲惫回到家时就病倒了。
因为手术后抵抗力弱,夏锦年染了重感冒,肌肉酸痛浑身乏力,时不时地还要打两个喷嚏,墨凤提出要送她去医院。
“我是太累了,睡一下就好。”她把他使劲地推出阁楼,然后关上门,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很奇怪,病了以后身体很不舒服,心情却比最初得知真相后要轻松许多,起码没有那种堵闷的感觉了。看来偶尔吵一次架还真是利于身心健康,那些想说的,犹豫着要不要说的,或者完全说不出口的话,吵着吵着就挟带着不良情绪统统发泄了出去,不至于继续憋在心里暗自神伤。
脑子完全腾空了,什么事都不再去想,夏锦年躺在那里望了一会儿老旧的阁楼顶,在自小就熟悉的家的气息里,安然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天昏地暗,再次醒来时窗外阳光正好。她口渴难耐,饥饿难耐,坐起来想去找点吃喝时,一块湿毛巾从额头上掉了下来。
夏锦年一怔,再抬手摸摸额头。
凉的,可能是烧已经退了,怪不得她好像出过汗一样,浑身黏腻难受,还有点大病初愈后虚弱的松快感。
她披了件外衣拿着湿毛巾要下楼,不想才打开门,就有一股类似煳焦的苦涩气味扑面而来,再探头一看,楼下浓烟滚滚有如云海飘渺,又似山岚氤氲,反正什么东西都看不见就对了。
“墨凤!”
夏锦年惊慌失措地杀下楼去,结果刚好撞上同样惊慌失措从厨房里奔逃出来的墨凤,两人面对着面都看不清彼此,在浓重的烟雾里撞到了一起。
“好……好痛……”墨凤捂着下巴痛呼。
夏锦年也揉着额头,没好气地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在替你熬药啊。”墨凤理直气壮。
夏锦年快哭了,一边手忙脚乱地去开窗,一边抱怨道:“熬药也能熬出这么大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失火了,要拨打火警电话喊救火车了。”
她话音才落,窗外就有火警的警笛声呼啸而来。
夏锦年愣在那里一脸的凌乱。
墨凤被呛得一边咳一边笑:“你真是乌鸦嘴。”
夏锦年被熏得泪流:“谁是乌鸦?你这只黑鸟才是乌鸦呢!”
大病初愈的头一天,夏锦年面色苍白、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地接受了消防警们长达半小时的严厉责备和火灾预防知识教育。好不容易把他们送走后,街坊邻居也络绎不绝地过来敲门询问、关心八卦,让她崩溃在一片混乱之中。
不过这样也好,需要集中精神来应对眼下发生的事情,没有时间去苦恼其他,这甚至让她有些暗自庆幸。她处理完一切,洗了个澡把自己弄得清爽,结果出来看到一桌的丰盛菜肴后,心里那根弦啪地断了。
“墨凤你故意的吧!”她颤抖着手,指着那桌子菜肴,“你居然会做菜!你会做菜还能把药给熬焦?”
墨凤不慌不忙地斜睨着她:“谁说我会做菜了?”
夏锦年囧囧:“那这些菜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墨凤一笑,眼眸中光彩流转:“这世上好像有个词叫外卖,我就是打电话叫外卖打了半天才不小心把药给熬焦了啊,怎么可能是故意的!要不然你以为你的病是自己好的?还不是我前两天给你熬药灌药才治好的!”
“前两天?!”
夏锦年被惊到,怪不得感觉那么饿。
“是啊,你高烧不退都人事不省了,我怕带你出去看病又让你吹了冷风病情加重,就找隔壁许家妈妈打听了哪里有老中医,请来替你看了病,开了药方。”
“许家妈妈!”夏锦年真是震惊连连,略微沙哑的声音又往上提了八度,“你居然敢去找她!”
墨凤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为什么不敢?她人其实蛮好的,只要对着她笑一笑,夸她年轻漂亮,她就很热心地回答了我的所有问题,还跑前跑后地帮我抓药,当然我还送了她一件小礼物。”
他说着一摊手,掌心里赫然一把五颜六色、璀璨生辉的宝石。
震惊过度后就是麻木,夏锦年有气无力道:“你什么时候把那洞壁上的宝石挖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对她这种学习考古的人来说,暴殄天物啊这是!当然与此同时她也知道眼前那一桌子丰盛菜肴是用什么买的了,想必是墨凤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卖了几块宝石。因为她的钱已经在前阵子住院和购买机票等等意外中花得快光了,她正盘算着该利用剩下的假期努力攒点开学后的生活费了。
“没挖。”墨凤的回答倒是出乎意料,“你忘记那壁画上的内容了吗,我被封印在那里时,除了洞壁上的宝石外,地上也撒满了宝石,我早就捡起来了,只不过没花而已。”
呃,好混乱。
夏锦年头昏脑涨,理了理思绪后才问道:“我高烧昏迷了两天是吧,那今天几号?”
墨凤将她拉到桌边,再次语出惊人:“除夕。”
夏锦年睁大了眼睛,很无语地盯着那一桌菜。
原来如此!时间过得这么快,竟然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除夕!
“你先吃点东西吧。”墨凤把筷子往她手里一塞,“不过你饿了两天不可以吃太油腻,我替你要了十种粥,有甜的有咸的,你要哪种?”
心情好复杂!
夏锦年盯着面前的杯碗盘盏看了一会儿,忽然搁下了筷子,转过脸一本正经地望着他:“吃东西之前,我们先聊一下天吧。”
墨凤很配合,凤眸里满是浓浓的笑意:“你想聊什么?”
夏锦年没笑,而是认真异常地说:“当时飞机上没聊完的,你从天上摔下来,蓄意砸到我头上那件事。”
暮色渐渐落下来,阳光从窗边迅速退去,不知道巷子里哪家早早地就开始吃年饭了,爆竹声噼里啪啦响了好一阵,等停下来时,静寂的房间里立刻就显出了几分阴冷凄清。对坐的夏锦年和墨凤,在这暗沉沉的光线里,只能看见彼此模糊的轮廓。
大概是觉得看不清彼此,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全感,容易吐露肺腑之言,因此他俩谁都没有起身开灯,任由黑暗一点点将他们吞噬。
“你说吧。”夏锦年的声音出奇的冷静。
当墨凤说出两人的相遇不是一场意外时,她就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去猜测了。她现在处于极度痛苦后的平静状态。她相信,不论听到的事实究竟如何,她都可以维持表面的冷静,然后安然接受。
墨凤倒是有点无奈了,喊起冤来:“我没有蓄意砸到你头上。”
夏锦年依旧平静:“那是?”
墨凤望着天花板道:“我本来是想用一种优雅的姿势,无比潇洒地停落到你的肩头,结果低估了天劫的威力,被劈晕了,有点控制不住摔落的方向……”
“这还是蓄意好吧!”夏锦年一针见血。
墨凤一窒,无言可辩。
夏锦年心里一阵揪疼,需要捏紧了双手才能勉强抑制住情绪的流露。她垂下眼道:“你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要说日子过得太无聊了,心血来潮想看看你,你信吗?”墨凤苦笑,“我起初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就是闲着到处乱晃,结果不小心晃到这里的考古研究院外。想起十年前我在李剑飞随身带的笔记本上看见过这个研究院的名字,就隐身进去逛了逛,查到了你父母和江然的资料。”
夏锦年紧抿了嘴,静静地听他说。
“资料上面有详细的旧地址,江然家离得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