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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想睡的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我保持着被他这样抱着的姿势装睡,不知过了多久,却听到耳边传来慕寻低沉的声音:“阿归,我确实有事瞒着你。”
我慢慢睁开眼,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再也挂不住,只能无力地撤下微翘着的嘴角,换上初为人形时的面无表情看他:“我不想听,你为什么要说?”
他苦笑:“我心知,这样的太平粉饰不了多长时间,也不想你带着满腹的心事勉强对着我笑。”
我不说话。他注视着我,默了默,又开口:“你方才问我是怎么拿到那幅画的。”
我垂下眸子,不愿看他的眼,便只是盯着他那张轮廓完美的唇一张一合:“其实那日在山下湖边的时候,我就曾想告诉你,后来同你掉下水去,上来时便不知该怎样再开口。后来我隐隐发现你似有所察觉,便想着这次同你出去游历大荒,借着一个恰当的时机就将所有的事都跟你说了,只是没想在这之前你已经知道,而且,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他顿了顿,伸手在我脸上轻轻摩挲。我没有动,任由着他手指动作,听他语气苦涩道:“那日我回来四处寻不得你,便猜到你去了南海见常佑。我到了南海,听夜裕说你已经离开,你不知我有多惊慌,在南海海底找到在玄冰上沉睡的你时我既痛又庆幸,我多怕你就这样一走了之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便再也消失不见。阿归,”他顿了顿,颤着唇在我额上落下一吻,“答应我,以后我做错了事,你要打要骂要我怎样都可以,只是不要离开好么?又或者,”他将头埋在我的颈窝里,吸了口气,艰难地道,“即便你要离开我,也至少,让我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好不好?”
我愣了。慕寻其实是个很沉默寡言的人,能用一个字表达的句子绝不会用两个字,然而今夜他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且他说的这些话,竟像是在跟我表白?!经过这么多,我其实已经知道慕寻他是多多少少喜欢着我的,但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竟在他心中占着这么大的分量,但我又分明觉得,这样子的分量于我俩现下的这层关系显然是很矛盾的。
脑袋反应本来就慢,他这一番话搞得我几乎抓不住一丝线条,只觉整个脑子都是乱嗡嗡的。我闭上眼,抚了抚额,决定抽丝剥茧只问我最想问的:“那芷茵呢?常佑说单麟还没死是不是真的?如果是,你为何要骗我,是为了她吗?”我其实知道,芷茵长久以来在我同慕寻的相处中就是个不能提及的禁地,提到她他会难过,他难过我也不会好受。然而今晚我却非问不可,因为比起这个,我发现自己更在乎后者。我可以接受他不爱我对我无情,也能接受他心中从头到尾只有芷茵一个人,但我无法忍受他为了那个人而欺我骗我,因为如果连全心全意的对待都不在,我不知自己同他之间还能剩下些什么。
果然,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他沉默了。这样的沉默在此刻显得尤其讽刺,我突然就明白了。胸腔那一处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原本抱着他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我想要起身,却被他一个翻身压在了身底下。我觉得累,伸手推了推他,胳膊却被他一把抓住按在了床上。
“先听我说完,阿归,”他有些急切,逼迫我看向他,“先听我说完再做决定,好么?”
我看着他,笑了:“还要说什么?真相或许还有很多,然而我在乎的也就是这个了。”
慕寻僵住了,抓着我胳膊的手也一瞬失力。我看了他许久,忍了许久,终是别开眼去,自他身下脱离出来,感受到身体里的他一点一点离开,突然鼻头就是一酸。这同六万年前太过相似,我有些慌张地边走边施了个术法将衣服套上身,跌跌撞撞地打开门便冲了出去,生怕自己又会向彼时那般在他面前哭出来。
其实六万年前,即便芷茵那一剑将我伤得那般严重,我却并不怪她,因为我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当时处在她的那个位置上,如果要被处以极刑的那个人是我心尖上的人,我不敢说自己就不会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更何况将单麟送到她身边的那个人也是我,彼时结成那样的过其实也或多或少是我自作孽。然而此刻,我却无法控制地对她生出些怨恨来,说到底人都自私,我不舍得怪慕寻,便只能将这份无法压制的怨念推到她身上去。
招来祥云踩上去,我站在云头,抹掉眼角渗出的液体,看了看四周,却荒诞得发现自己不知道要去哪里。右手这时候却被人握住了,我转头,有些惊诧地看向身侧站着的那人:“你怎么在这里?”
“哦,”郄辛笑笑,答我,“我听说某人在躺在南海海底被鱼啃,回来又睡了两日,觉着这样子的热闹不能错过应当来看看那人的笑话。”
我这个时候没心情为他的毒舌生气,甩开他的手转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眼泪。然而手腕却再次被人抓住,耳边再次响起他的声音,这次再不是油嘴滑舌的语气:“要哭也不能在这里,跟我走。”
※※※
郄辛带着我回他的蓬莱仙岛。我一整路都浑浑噩噩,也懒得去注意周遭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郄辛说了句“到了”这才抬眼去看,这才发现那被云雾缭绕着的海上仙岛已经近在眼前。郄辛转头看了看我,忽地催动术法加快了速度。然而他快,有人却比他更快,我只觉身边一阵风动,一个人就已经挡在了我们的前方。
看清楚那来人是谁,我不由便是一惊——慕寻!他竟然追过来了!
郄辛将我揽到他身后,上下打量将挡住了我们去处的慕寻打量了一遍,冷笑:“哟,原来慕寻上神也会有这般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时刻啊,真是难得,难得。”
我在他身后,被那最初看到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愣了愣,终于还是用手堵住了脸,弯腰留了指缝偷偷往外瞅,这一瞅便更是吃惊。
不得不说,我也是头一次见着慕寻这个模样。因着是父神嫡子、继承了父神神力的唯一血脉,他从小就对自己要求十分严格,事事都要做到无可挑剔,决不允许自己出现一丁点儿的失误,之前他被我拖下水打个嗝儿都能傲娇到一路没理我,而现在,他竟然顶着一头被汗湿透又风干一缕一缕的头发,只着了底裤外衫衫扣都没扣好整个衣衫都看起来歪歪扭扭的,底裤下面的两只脚更是连鞋子都没有穿就那样径直踩在云头上!
这这这,我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堵在我面前的这个人,他真是那个我熟悉的慕寻?!然而他脚底下踩的那朵六色祥云却做不了假,我眼前站着的这个人,他的的确确就是同我有着竹马之谊、肌肤之亲的慕寻!
郄辛啧了一声,眯起了眼端出副可惜的神色来:“今儿竟没带个福宝袋出来,若是能将上神这番模样影刻下来拿去各路神仙那儿踱上一圈,明儿上神您准能荣登神界八卦之头单。”
慕寻却不理会他,只几步便越到我所在的那朵祥云上来,朝我伸出手来:“阿归,跟我回家。”
我呆了呆,回过神来,瞧着他带着丝恳求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有听错,他说的确实是回家。我看向他的眼,他说回家,可如今,在那个我曾觉得的最亲切的词的家里,我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于是生平第一次,我对着他,做了个摇头的动作。看着他的脸在一瞬间变得苍白,我便没出息地开始心疼,几乎就真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奔回他怀里将鼻涕眼泪都抹他一身再胖揍他一顿然后就这么原谅他算了,脑中叫嚣着“过去!”“过去!”,脚下却怎么也迈不出脚步。
郄辛见状伸手招来自己的祥云拉着我就走,然而我方走出两步就再也无法动弹。慕寻在我身后牢牢将我箍住:“阿归,别走!”
我贴在他凉得如冰的胸膛上,听着他在我耳边颤着音说“别走”,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慕寻收紧了双臂:“阿归,我知自己并不是个会说话的人。我也知,此时此刻也许自己说什么你都不想再听。那你只要听两句话就好。”
“第一句,”他伸手转过我的头让我同他的目光相对,缓缓开口,“我慕寻,自始至终爱的,就只有你兮归一人。”
头顶似是有天雷炸开,我浑身都是一震,做不出任何反应,只睁大了眼,愣愣地看着他将唇移到我耳边,再次开口:“第二句,”他顿了顿,“阿归,是你说的,白首不离,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你离开!”
第三十四章 旧时真相(4)
更新时间:2014…2…5 23:00:13 本章字数:3504
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我眨了眨酸痛的眼,突然才意识到方才自己听到了什么,然而反应过来又条件反射地甩了甩头,怀疑自己是听错了。睍莼璩晓
慕寻,慕寻他竟然,竟然说我是他唯一爱的女人?!这怎么可能,那芷茵呢?我再次甩甩头,不对不对,本上神一定是方才耳朵被风灌得狠了出现幻觉了。我求助地看向郄辛,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开了抓着我胳膊的手,就那样站在云头的边缘,神色不明。
这家伙,居然在这个时候把我抛弃了!我简直想去踹他一脚,不过想到身子此刻还被慕寻牢牢扣在怀里,总觉得就算我俩最后崩了也还是不想在他跟前太过奔放,于是又生生将这股子冲动给压下了。
我伸手摸了摸耳朵,咳了咳,抑制住胸腔里宠宠欲动的激动用貌似平常的语气问慕寻:“你再说一遍?”
慕寻似是一愣,回过神却半点没犹豫地将之前的那两句话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我肯定自己是绝没有听错了,我缓缓转过头去,瞧见慕寻泛着红晕的耳根子,胸腔那处再也无法控制地开始突突突突狂跳。我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也曾像现在这般几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胸口甩动不停的那处跳将出来,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然而又觉得这于目前而言似乎并不是最重要的。我盯着他近在咫尺的双眼,看着那双眼有如汹涌的暗海中隐隐泛起的璀璨星光,直觉呼吸急促,不由自主伸手捂住嘴巴,喃喃道:“真的?”
印入眼帘的最后一幕影像便是慕寻微点了点的头。我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抵不过胸间强烈的不适,眼前一黑,身子便软了下去。
※※※
我做了一个梦。却又不是纯粹的幻象,我梦到了父神羽化前不久有一次带我同慕寻去甫越山下的瀑布湖里钓鱼,他老人家一边手握钓鱼竿坐在岸边一块凸起的山岩上悠哉悠哉地闭着眼等着鱼儿上钩,一边一手指挥我和慕寻来来回回将之前钓进竹篓里的鱼又放回到水里去。
我一次又一次抱着竹篓跑到水边去给鱼儿放生,来来回回跑得困了就撇着嘴一屁股坐在父神旁边不动了。父神睁了眼看着我笑:“归归累了?”
我嘟起嘴吧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个让他能不那么容易钓上鱼从而也能让我不一直来回跑的法子,便欢喜满满地将俩鞋子一脱,在父神开口阻止前十分迅疾地将脚丫子塞进水里心满意足地哼起小曲子来。慕寻刚刚将手中的竹篓抱到湖边,看到我这番举动登时目瞪口呆,我冲他吐了吐舌头然后转过头去对父神笑得灿烂,手指着更呆了的慕寻自觉自发地将罪魁祸首的大帽子扣到他头上去:“阿父阿父,慕寻跟我说累的时候泡泡脚就能舒缓很多,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