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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微微一笑,道:“那还不快滚!”
郭表双手抱头,蹭蹭蹭的跑出殿去,转眼间便消失的无踪无影。
曹操望着门外,喃喃地道:“我一向执法严峻,这样的人要是换在平时,怕早已身首异处了,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他么?”
曹丕一脸茫然,摇了摇头,道:“孩儿不知。”
曹操向他望了一眼,道:“还不是因为你。”
曹丕眼圈一红,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道:“爹爹,孩儿知错了。”
曹操走上前去,摸了摸他的头,道:“你们这几个兄弟之中,其实我最喜欢仓舒,实话和你说了吧,我原本打算将位子传给他,只可惜……”说到此两行热泪流了下来,溅湿衣襟。
曹丕心中一凛,心道:“郭姬说的果然没错,好在他已经死了,不然我有大麻烦了。”
曹操举起袖子,擦了擦眼泪,道:“如今仓舒英年早逝,将来接替我这位子的人,就在你们几个兄弟中选了,我对你们这个一向一视同仁,不偏不倚。你是长子更应该给诸位兄弟做个榜样,可你……唉,太让我失望了。”
曹丕道:“郭姬之事我不该瞒着爹爹,只不过她出身下贱,我怕爹爹不喜,是以几次话到嘴边却不敢说出来。”
曹操笑了笑,道:“你自己喜欢就可以了,我又怎么会因这事怪你?身份是个大问题,她不能做夫人,做姬妾还是可以嘛。”
曹丕心道:“要是作姬妾我还求你做什么,难道我自己还没权决定?”
曹操向他瞧了一眼,摇了摇头,道:“你母亲原来是做什么的,你知道么?”
曹丕点了点头,道:“母亲原本是谯城中一所妓院里的倡妓。”曹操点头道:“她的身分岂不比郭姬更低?我当初要是嫌弃她的身分,也就没有你了,如今她是我的夫人,富贵已极,谁又知道她以前是做什么的?所以你找一个舞姬做姬妾,我又如何会怪你?”指着那地契道:“我之所以感到伤心失望,是因为你以权谋私,收了他人财物,居然连人命官司也敢替人遮掩。”
曹丕急道:“我没有!”
曹操气得手足冰冷,瞪了他一眼,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抵赖!”
曹丕道:“我真的没有,孩儿虽然不孝,但是非还分得清楚的,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孩儿就算再贪财,这钱也是不敢收的。王太医确曾来找过孩儿,说只要孩儿帮他瞒天过海,他便送孩儿一套宅邸,可孩儿觉得事情太重大,自己能力有限,无法摆平此事,便没敢收,没想到……没想到……”
曹操道:“没想到什么?”
曹丕道:“没想到郭表这家伙居然见财起意替我收了,这下我可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曹操道:“可他口口声声说那宅子是给你的。”
曹丕道:“他含血喷人!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曹操道:“他诬陷你,连他的妹妹都要跟着遭殃,对他有什么好处?”
曹丕道:“这个……这个……”
曹操道:“这事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清楚,你就别想回去了。”
曹丕道:“这宅子的事孩儿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啊。”
曹操额头上青筋突起,道:“你再说一遍,你真的不知道?”
曹丕道:“孩儿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曹操叹了一口气,叫道:“来人啊,将这个忤逆子带回他府里去,令公明领五千军马四面围定,严加看守,无我命令不许任何人出入!”
站在殿外的亲兵轰然应是,拥了进来,两名亲兵走上前来,侧身一让,道:“公子请。”
曹丕叫道:“爹爹明鉴,这事我真得没有做过。”
曹操一拂袖,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拉走,我再也不想见到这小子了。”
一名亲兵道:“公子别让我们难做。”
曹丕叫道:“爹爹!”
曹操背转身子,双手负后,道:“拉走,拉走。”说这话时心灰意懒,显是伤心失望到了极处。
曹丕又叫道:“爹爹,你听我说啊!”
曹操头也不回,向后挥了挥手。站在曹丕身旁的两名亲兵互视一眼,叫道:“得罪!”同时出手,架起曹丕向外便走。曹丕仍不停叫喊,喊声越来越轻,渐渐听不见了。
曹操在书房中走来走去,心中思潮起伏,正出神间,忽听一声啼哭声自门外响了进来,回头一看,只见卞夫人一面哭,一面走进殿来,道:“夫君为何将子恒关了起来。”
曹操走上两步,弯腰拾起那地契,递给了她,道:“看看你儿子干的好事!”
卞夫人低头一看,莫明其妙,道:“这地契又能说明什么?”
曹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卞夫人连连摇头,道:“不可能,子恒不可能做这种事。”
曹操道:“人证物证俱全,不容他狡辩。你生了四个儿子,要进孝道也不缺他一个,从今天起我们便当没有这个儿子。”
卞夫人心头一酸,眼泪一点点滴下,哽咽道:“这么说夫君打算不让……不让子恒出来了?”
曹操点点头,道:“让他好好反醒反醒吧。”
卞夫人心中大恸,泪如泉涌,大声叫道:“我的儿啊!”颓然坐倒,双手掩面,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女人的拿手绝活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如此神功就连一向叱咤风云的曹操也是抵敌不住,听她哭得声嘶力竭,凄凄惨惨,如群鬼夜号,只觉天旋地转,头顶上金星乱冒,噗的一声,一股白沫喷了出来,一挥手,刚要叫婢女将卞夫人拉将出去,忽见一近侍走了进来,向卞夫人一眼,欲言又止。
曹操对站在卞夫人身后的四个婢女说道:“将夫人扶回房内好好休息。”
卞夫人抬起头来,问那近侍道:“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么?”
曹操道:“妇人不得干政,这里没你什么事,你下去吧。”
卞夫人也不理他,对那近侍说道:“是不是和子恒有关?”
那近侍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觉得不对劲,又摇了摇头。曹操想要喝叱已是不及,气得大眼瞪小眼,偏偏无可奈何。卞夫人道:“若是军国重事,我理应回避,若是有关子恒之事,我这个做母亲的难道也不能听么?”
曹操叹了口气,道:“有什么事说吧。”
那近侍道:“廷尉衙门来人报说王太医吃打不过,已经招了。”
曹操哦地一声,道:“他都说了什么了?”
那近侍袖出一条白帛,双手呈上,道:“供状在此,请魏公过目。”
曹操接过一看,寒眉向上一挺,脸上罩了一层严霜,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卞夫人走到他身旁,将头凑了过去,仔细观看,只见上面写着王太医供认如何逼死那赵姓女子,又如何求曹丕替他遮掩。曹丕是如何差人将尸体抛入漳水之中毁尸灭迹,之后又是如何逼迫于他,让他在曹冲饮的药中下毒,致使曹冲受惊过度,惊悸而死。
卞夫人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白布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想要为曹丕辩护,也不知该如何辩起,只得叫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子恒不会这样做,一定不会的。”
曹操气得双手发颤,道:“我总觉得仓舒之死过于蹊跷,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好儿子,真是个好儿子啊!”
卞夫人呆若木鸡,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曹操抖了抖那供状,道:“王太医供状在此,还能有假么?”
第390章 … 嫁祸于人
卞夫人说什么也不信,仍是呆呆傻傻地道:“不可能,不可能。”
曹操将供状捏成一团,道:“这样的儿子有不如无!”
卞夫人泣道:“你打算杀……杀……杀……”
曹操呆呆地瞧着那供状,一言不发,过了良久,叹了口气,道:“算了,就让他在自己家里反醒一辈子吧。”
卞夫人心中一酸,双手掩面,又哭了起来。
曹操不胜其烦,挥了挥手,道:“将夫人扶下去。”
边上婢女忙搀着卞夫人向外走去。卞夫人脸如死灰,呆若木鸡,任由婢女们搀着向外走,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嘴里喃喃道:“子恒一定是被冤枉的。”
卞夫人走后,曹操挥退下人,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也不知走了多少圈,心神稍定,蓦地里抬起头来,望向窗外,喃喃道:“冤枉……”伸手轻击三掌,一近侍走了进来,问道:“魏公有何吩咐?”
曹操道:“差人盯死郭表和王太医家小,记往一定要秘密进行,他们的行踪对谁也不能说,只准向我一人汇报。”
那近侍应道:“是!”退了出去。
接连几日郭表都在处理退赔事宜,以前那皇亲国戚的派头荡然无存,逢人便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大把大把的铜钱捧将出去,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曹操见他终日如此,也不知他的葫芦里再卖什么药,不禁大为纳闷。这日曹操心情烦乱,正在书房中踱来踱去,忽见一近侍兴冲冲地走了进来,道:“御史大夫华歆前来宣旨,还请魏公赶紧出迎。”
曹操知道自己要当魏王了,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可不知怎的心里竟高兴不起来,没精打采的随着近侍来到前厅,一见到华歆便双膝跪倒。华歆咳嗽两声,双手捧定圣旨,展将开来,脑袋转了两个圈子,拉长调子,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前面说了一大段什么“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尔魏公夙笃忠贞,克摅猷略,宣劳戮力,匡护汉室,力挽狂澜于即倒。”、“辅佐朕躬,治国理民,开彊拓土,剪除凶逆,厥功懋焉!”等等歌功颂德的屁话,华歆念了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啰里啰嗦,听得曹操快要睡着了,最后才说到正题,只说:“不准公前三番所请,册立公为魏王,冕十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用天子车服銮仪,出警入跸,于邺郡盖魏王宫,议立世子。”
曹操知道戏已做够了,这次再让,煮食的鸭子就要飞走了。当下也不推让,拜受封爵,华歆合上圣旨,递到曹操手里,扶他站起。手一挥,自有近侍上前,服侍他穿带整齐,戴上王冠。近侍扶着曹操来到正中坐好,华歆等人跪于地下,拜舞扬尘,口称:“千岁,千岁,千千岁!”
曹操向下望去,哈哈大笑,笑声中却满是苦涩之意。
华歆见他眉宇间隐有忧色,笑声中殊无欢喜之意,便道:“大王何事烦忧?”
曹操屏退左右,将曹丕之事对华歆说了。华歆本就是曹丕这一边的人,自然为他说话,眼珠一转,道:“此事有诈。”
曹操问道:“哦,何以见得?”
华歆道:“大王出征在外,都是子恒居守理政,只闻其兢兢业业,从未听他犯过什么大错,怎会突然做此悖逆之事,其中定有蹊跷。”
曹操苦笑道:“他居守时既便有何举措失当,你们也替他欺瞒了,我又怎能知道?”
华歆四下一瞧,压低声音道:“如今大王已登王位,便该立世子,不知大王之意如何?”
曹操道:“正要问你,孤欲立后嗣,当立谁?”
华歆眼珠一转道:“废长立幼乃取乱之道,还是当立子恒。”
曹操仰面朝天,眼光看向屋顶,出了一会神,摇头道:“不然,太平盛世时立长以守成可也,如今天下分崩,非贤君不足以定乱,还是应当立贤。”
华歆道:“古往今来,废长立幼,其国鲜有善终者,还请大王三思。”
华歆毕竟不是贾诩,历史上曹操曾问过贾诩同样的问题,贾诩却迟迟不答,曹操便问他为何不答,贾诩便答道他正在想心事一时出神不能马上回答。曹操心中好奇,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