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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征着死亡的声响。
一瞬间,拦在宝玉前方和侧翼的那近两百名元人精锐便失去了生命。
他们的尸首,只能用千创百孔来形容!
其余的人见了这等可怕的武器和同胞的死状,不禁一楞,人类的本能便是畏惧未知的事物,金帐精骑虽然剽悍,却也绝不例外。
宝玉长吁出一口气……他自然绝不会浪费这等良机,率领着残余下来的不到十骑人马成功的奔入了城门中,连他的身上也布满了斑斑血迹,其中既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可见方才的战斗之凶险。
宝玉行入城中,在他展现了卓越的指挥艺术与深沉的布局智慧以后。虽然此时模样有些狼狈,但每个将领士兵看着他的眼神都同以往不大一样了。那不仅仅是发自内心的敬,更是源自肺腑深处的畏!
宝玉顺手接过一件披风批在已是破烂不堪的盔甲上,急急的大步行到了城头上面无表情的雍正面前,拜下沉声道:
“臣有辱圣命,败于敌手。实在愧对圣恩,望皇上降罪。”
他此番话却是说得甚是公式化,方才宝玉的表现有目共睹,虽说率领的千余正黄旗士兵死得一个不剩,却也至少成功杀伤了近三百骑金帐精骑,更以奇兵突出的手段,迅雷不及掩耳的将对方那名前途无量的千夫长击杀,可以说得上功大于过。
雍正将目光投注向城外的铁木真,淡淡地道:
“起来吧。”
却也没有了下文,既没有处罚之意,也没有褒扬一说。此时城外却有人喊话,指明要宝玉回话,在雍正面前宝玉怎敢擅作主张,征询的望向雍正,后者微微颔首。
却见城下乃是一名满面怒容,作千夫长打扮的汉子,单骑便在城下巡视。只是这份胆气便足已令人心折。见宝玉出来,怒喝道:
“你这南蛮子,全无骨气,竟然以阴谋诡计暗算我合里台大将!眼下更躲入城中做缩头乌龟!你算什么英雄好汉,以卑鄙方式取胜,有胆子的引兵出来同我绝一死战!”
宝玉悠然立于城头,风势强劲,将他一身尤染鲜血的白衣吹得飘飘纷飞,看上去分外的潇洒不群,飘然若仙。他微笑道:
“首先我要纠正你一点错误,上一仗我并没有取胜,贾某死得身边只剩下了几个亲随,而合将军起码还有五百之众,因此胜的是合里台而不是我,只是他赢得胜利的代价有些沉重而已。”
那千夫长张了张嘴,显然有话想说,但又皱了皱眉,强自忍耐了下来。
“其次,兵者,诡道也,你所说的阴谋诡计由古至今都是贯穿战争的主题,阁下作为铁木真身旁统帅万人的将军,双手之上想必也沾满了鲜血,在我面前说这等话未免太过天真。”
说到这里,宝玉微微一笑:
“贾某虽然败了,但还活着,能以区区千人加上我个人的荣辱来换得你们察合台王子的性命,也算是人生的一大快事了。”
城下那人猛的吃了一惊道:
“你胡说什么,什么,什么察合台!”
宝玉的眼神变得讥诮而尖锐:
“你们元人素来都是将人分为四等,只有第一等的皇族,才能在名字中加入台字。久闻大汗的二子名为窝阔台,三子为察合台,只有第四子不为他所喜,因此名为拖雷。哼哼,察合台,合里台,两个名字何其相似,到这个时候,你难道还要抵赖?就连你,一举一动,一语一行间流露出来的那股颐使气派,也看得出来绝不是一个千夫长而已!”
那元将面上筋肉一阵抽搐,显然心中忍受着极大的痛楚。他猛然抬头喝道:
“不错,我便是大汗长子术赤,你若想争功,便下来取我头颅吧!”
他既不隐藏自身身份,呼喝间顿时威棱毕现,那模样就好似一头深刻而孤独的虎。听得宝玉之前所杀的人竟是元人中身份贵为皇子的察合台,上至雍正下至文武百官的眼色都变了,雍正的眼色里流露出一种残酷的快意……他深知失去儿子对一个父亲的打击。而武将们的眼色里更多了一种艳羡,望向城下的术赤的目光就好似一头贪婪的狼望向羊。
……只是事实上谁是狼谁是羊,那还未可得知。
宝玉长笑道:
“我本部人马已损伤殆尽,身旁的随从不过十余人,难道我真是天兵天将,能够以一敌千?不过术赤王子若想同我进行单对单的决斗,我金陵贾二倒是乐意奉陪。”
宝玉既然敢提出单对单的邀战,自然有着绝对的把握。城上的士兵神情振奋,顿时不失时机的喊道:
“决战,决战!”
术赤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中,若不允,乃是他率先邀战,又是在万军之前,对军队的士气乃是个不小的打击,在大汗面前更是大失威信。若允,眼见得这贾宝玉如此阴险狠毒,刺杀察合台那刺客身手诡秘若电,谁能担保他不会再出毒招?自己实在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犹豫间,这贵为皇族长子的术赤立生一种进退两难的感受,额头冷汗立即涔涔而下。
雍正嘴角旁露出一丝微笑,对身旁陪侍的几个儿子道:
“贾宝玉此人虽然行事孟浪,颇有些桀骜不驯,但这种人的能力也颇强,民间有一句俗话,叫会拉梨头的牛都有三分脾气,此话虽然俚俗,却不无几分道理。用人之道首在魄力,你要用他之前,首先要想想自己是不是用得起他,疑人不用,用人便不能疑了。”
这无疑是在向儿子传授治国之道,几个儿子一起躬身尊敬道:
“谨遵阿玛教诲。”
但有的人如二皇子说得倒是真心实意,喜上眉梢,六皇子等人却是口应心不应,大有一种被占上风的感觉。
与此同时,进退两难的术赤终于有人出来为他解围了。正是早已跃跃欲试的海易,他心中斗争良久,终于不肯屈居于宝玉之下的心态占据了上风,挺身而出拜伏于地启奏道:
“怎能让这元狗欺我大清无人,海易请命!愿将这术赤的项上人头取回!”
他说得甚是大声,城上城下都听得清清楚楚,雍正沉吟道:
“贾宝玉已败了一阵,这第二阵若是再败……”
海易大声道:
“臣愿与元人誓死周旋到底!”
第二部 征战边塞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再败
海易的话说得看似斩钉截铁,其实于冠冕堂皇的慷慨激昂里,也给自己预先留下了充分的余地。他一口一个誓死周旋,却巧妙的避开了雍正隐晦的关于胜败的质疑。这样即使战事不利,也预先打下了伏笔,免得雍正降罪,在这一点上,雍正是最为不喜他的,反而欣赏宝玉的率性坦然。
雍正岂看不出这些小把戏?然而他也知道士气可鼓不可衰的道理,此时若出言斥责海易,本来因为宝玉殚精聚智才鼓舞起来的士气必又重新跌落。于是微微颔首,海易深吸一口气,向着雍正拜了三拜,毅然领军出征。
海易此番出战,足足率了一千二百人,他的家将众多,未算在雍正此次前来的队伍中。而对方术赤经过了乃弟的前车之鉴后,竟然只率了五百骑立在城外,整整齐齐的排成了一个鹤翼方阵,宝玉敏锐的注意到,这支骑兵的马鞍上,悬挂的并非先前的手斧,而是满满的十数囊狼牙箭,这细微的区别,是不是就决定了本质的不同?
而海易的部下一亮相,便令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麾下虽只有一千二百人,但军容军威所以发散出来的气势,仿佛似一万二千人一般。行在队伍前方的四百名大汉一看便是经过精心挑选出来的,以双手持着一个几及人高的厚实钢盾。用力插在地上,便构筑成了一道纵深的钢铁防线!而一支支闪耀着诡秘光芒的长长刺矛仿佛猛兽的牙从这盾阵前方刺了出来,嗜血的林立在阳光下。
海易祭出这样的战法,显然是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将自身立于不败之地再说。这样的步步为营战术,叫人实在有一种老鼠拉龟,无处下手的感觉,更何况术赤率领的只有区区五百轻骑,连他总兵力一半都不到,由古至今,天下历来便是守方占据优势,纵然金帐精骑天下知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是术赤想要强攻这铁桶一般的可怕阵势只怕也是力有未逮。
雍正看着城下。眼神中颇有赞许之意,他忽然询向宝玉道:
“你觉得城下哪方胜算较大?”
历来皇帝垂询的对象均是兵部尚书,此时转而询问宝玉,他对这年轻人的器重可见一斑,因为是在君前奏对,宝玉沉吟了半晌才谨慎道:
“海易兄这是窝守为攻,这种盾阵攻防结合,实在是用以作战的利器,在实战中用以冲锋陷阵、断后抗敌都是上上之选,眼下元人又不能遁去以避锋芒,因此臣以为,胜负在五五开外?”
雍正听了不置可否,但神情间显然颇为失望,允祥却在旁饶有兴致地道:
“那你且说说元人的那五分胜算又在何处。”
宝玉沉默了半晌,才一字一句地道:
“他们的胜算,便在于金帐精骑这四个字上!”
允祥愕然了半晌,忽然明白了宝玉的意思:金帐精骑是元人纵横天下几十年,一直盛名不衰的队伍。这支队伍历经了几十年的风霜杀戮,也不知道经受了多少血与火的考验,而各种战术,战法的应对都给时间和经验酿造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完善地步,因此,要说眼前的这支部队对海易完全无法,那也未免太过武断。
术赤身旁的掌旗官忽然举起手中的水牛角,“呜呜呜呜”的吹了起来,其声三长一短,甚是急促,这一瞬间,宝玉的瞳孔忽然收缩,这只因为城下的那五百名元人竟忽然星散开来!
“难道……”允祥颇为苦涩地道。“这就是传说中金帐精骑的看家本领?蚕食阵?”
五百头骏马散乱地践踏过草原,此时每一名元人骑手都成了一个独立的战斗整体,他们不需要听命于任何人,只是凭着自身的本能袭杀对手。而目标只有一个,尽可能多的给对手造成最大的伤害。
但是海易的人马都被前方几百面厚实的铁盾所牢牢保护住,元人又该如何进袭?
这个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
他们自马鞍上抽出一支支箭头上裹着火棉的箭支,点燃后放肆地直驰到海沁阵势前方仅数丈的地方,然后将之点着火,以一种极高的角度高高抛射向天空,落下来以后,浓烟,烈火里便衍生出惨叫与慌乱。而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在马儿极高速的奔跑中完成,寻常人在这种情况下便是想在马背上坐稳都难,而这些可怕的骑手却仅以双脚控马,做得行云流水,一件件的繁复工作做得似日常琐事那样轻松写意。
这五百人分散开来,呼哨声尖锐大作,便在海易阵外穿插跑动放箭,眼花缭乱的攻击背后,不停的蚕食着对手的士兵与士气,而他们腰畔的箭支简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样一面倒的攻击仿佛没完没了的永无止境一般。
忽然间,海易阵中高扬起了一面大旗!这旗帜一扬,阵形立变,而宝玉的双眉也随这大旗一剔,失声道:
“不好,海易危殆!”
而此时战场上海易前方的钢盾队忽然向后铺展开来,露出多达百余名膀粗腰圆的长矛手,他们一齐飞掷出手中的短矛,矛柄中空,飞行时划破空气,在战场上霍然响起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尖啸!
这一掷,术赤麾下士兵顿时损伤六十余人,旁边多睿以讥诮的眼色看向宝玉,显然是在讽刺他见事不明。宝玉却叹息一声缓缓摇头道:
“完了。”
这一次,连雍正也颇为讶异道:
“眼下明明海易占优,你为何这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