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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无论如何,锦衣的这句话仍是让她放下了心,渐渐意识模糊起来,沉沉地睡去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锦衣,他该是如往常那般在外面练剑吧。这已经是他很多年的习惯了。
推开门,才发现外面笼着沉沉的雾色,一切显得迷蒙而模糊。
走过庭院,经过客厅,到了外面的院子里,辨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时,便见到雾里隐约的身影。
衣袂翻飞,素衫清歌,剑光锋芒间,漫声长吟:
水潋青绡锦衣染,
深暖红蕖盈袖香。
隐山晴晚栀花蔓,
剑吟长声无音弦。
天痕尽处东篱下,
红颜空色倾城黯。
流云漠漠归去来,
夏梦无端终是幻。
吟声停息时,剑势也收了。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或仅仅只是怔愣在那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潋绡回过神来时,雾竟已经渐渐散去。
然后,看到那清晰的身影时,竟不住轻唤了声:“锦儿……”
他似乎一直陷在自己的沉思里,并没有发现潋绡,直到这一声,才突然地醒过来。
稍稍侧过身,看着潋绡,只是轻轻地一笑。那笑里依旧是柔和而温暖的气息,却终究少了那份肆无忌惮的亲昵。
然后,便听到他突然地一句:“姐姐这诗写得实在不讨人喜欢。”
“你又偷看我的东西!”潋绡禁不住轻斥了句。
锦衣只是一挑眉,并没有分辨什么。
收了剑,走回来时,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声轻笑,道:“姐姐,那密室的门,我打开了!”
“什么时候?”潋绡只是下意识地跟了句。
却不料,锦衣没来由地一怔,随即轻描淡写地答道:“昨晚啊,好不容易解开的。我得去睡会了!”
“真是的!”潋绡微微嗔怒地瞥了他一眼。
锦衣只是嘿嘿一笑,把剑往潋绡怀里一丢,便朝屋里面走去了。
下一刻,潋绡忽然地收敛了所有神色,目光沉沉一黯。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本已经往里走的锦衣回过头来看过她一眼,眉头一皱,轻轻地垂下了眼睑,藏进了眼底那浅浅的伤色
从早晨起,潋绡就在药房里进进出出,但是,路过卧室的时候会忍不住看一眼。
门关着,锦衣说他去睡会,不过一直没有声息,该是真的累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仍没见锦衣出来。潋绡本是想等他起来了再吃饭也一样,但犹豫了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可是,门一开,却见锦衣只是愣愣地坐在床边,衣衫整齐。
“锦儿?”潋绡禁不住疑惑地唤了声。
“啊!”锦衣似乎也没料到潋绡会突然进来,“我刚起来!”
潋绡却是忍不住笑了下,道:“你当我几岁啊?”哪里是刚起来,分明就没有睡过嘛!
锦衣也觉得自己的理由有些牵强,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起身脱了外衣,便往床上一躺,一边嘴里说道:“睡了睡了。”
潋绡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有些无奈地问道:“你不会是就那样坐了一上午吧?”
锦衣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
潋绡禁不住一叹,随后却突然说道:“昨晚没睡好,我也有些累,想睡会。”
她话说完,锦衣倒是很自觉地让出了半边床铺。
窝进被子里,潋绡倒是真的忽然觉得有些困了。
这时,锦衣却忽然伸手搂住她的腰,头轻轻靠过来。
这在以前,也许算是十分平常的举动,此刻,潋绡却是不自觉地僵了下,但随即便放松了下来。正如锦衣所说,锦儿还是锦儿,没有变的。
可是,即便只是一瞬间的僵了下,锦衣仍是察觉了。
他俯在她耳边,轻喃地唤了声:“姐姐。”沉默了下,才接着道,“昨天晚上,一直睡不着。所以就干脆去研究那密室的门了,想转移注意力。可是,偏偏才一个时辰就解开了。然后,又开始烦恼起来。从昨天开始,我就一直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姐姐将昨天的事忘记掉,可同时却又不甘心,想要让姐姐知道我的心思,但又不愿姐姐为此烦心。思来想去,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让潋绡又是轻轻一叹,道:“然后,一晚上没睡,又发了一上午的呆?”
锦衣没有应声,只是手臂渐渐收紧,声音有些暗沉沉地,说道:“其实,我曾想过,若是就此放弃,也许对大家来说,都会轻松一些。可是……可是,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一想到要放弃,真的会很难受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锦衣此时本就与潋绡靠得很近,头枕在她的颈项间,说话时,温热地气息徐徐地拂过耳际,这样有些暧昧的亲昵,像是迷人入幻的草药,能惑了心神。再加上锦衣那透着黯色的语气,潋绡哪里硬得起半分心肠来。
耳边的轻吻,轻柔得似乎是那春天里最和煦的微风,就那样拂进了心里,久久不散。
潋绡没有避开,或者该说避不开。整颗心软了下来,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更没办法推开他。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这一叹,却令锦衣身体一僵,松开了搂在她腰间的手,渐渐远离。
潋绡忽然觉得有些冷。
事实上,她知道锦衣误会了她那一叹的意思。
沉默了会,她才缓缓开口,问道:“锦儿,你就那样笃定了我不可能动心吗?”她看着他长大,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更比任何人都明白他的好。
很明显,她这话让锦衣一下愣住了。
然后他突然地翻身而起,半撑着手臂,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急急地问道:“什么意思?”目光里,是那样灼灼耀眼的辉芒。
潋绡反而是愣住了,她不知道,自己只是这样一句,竟能让他欢悦至此,心禁不住一颤。
让心渐渐静下来后,她才轻声说道:“这于你而言,也许是经年历久渐渐埋下的心思。可对我来说太突然了。除了用理智告诉自己这是不可以的,根本来不及去细细思量。你完全把我给弄懵了。你说你不要深思熟虑之后的成全,但你又怎知深思熟虑之后的,就一定是成全呢?更何况,情之一字,不是简单的是与否。锦儿,你将感情看得太过纯粹了,过刚易折的道理你应该明白的。”
锦衣许久没有出声,只是怔怔地看着她。最后俯下身,轻轻地抱着潋绡,低声埋怨了句:“说得好象比我大了多少岁似的,分明一样大的嘛!”
潋绡只是弯了弯嘴角,柔柔地一笑。
虽是略带赌气的话,却可以感觉到他心神已经放松了下来,然后,渐渐地陷入了沉睡。
。
。
第二十五章 烽烟即起
潋绡本就并不太困,而且大下午的,也睡不了多久。所以,只是浅眠了个把时辰就醒来了。
不过,她醒来的时候,锦衣依旧安静地沉睡着。
拨开环在腰间的手臂,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不想惊醒他。
站在床边时,忍不住低头看了看锦衣,浅浅地一笑。
知道了锦衣心底的感情,免不了有些忧心,但静下心来细细分辨时,仍能察觉隐藏着的一些喜悦。
有那样一个人,将自己视为生命里最重要的一切。
任谁都不可能不动容的,更何况那个人是她一直以来珍视的锦衣。
只是,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回报同样的感情,要她突然从姐姐的角色里走出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就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对这样的锦衣,真的能做到心硬似铁,丝毫也不动心吗?
正如她对锦衣所说的,情之一字,不是简单的是与否。
未来的变数太多,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
这时,本来沉睡中的锦衣,突然一个翻身,醒了。
发觉潋绡在看他,两人都是一怔。
随即锦衣突然地一笑,带着几分窃喜,道:“姐姐是不是觉得锦衣越看越好看啊?”
本来潋绡还有些尴尬,他这么一说,禁不住眼角一跳,却也一时间无话可说。
“饿了。”锦衣又突然地一句。
闻言,潋绡一下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起来吧,不然晚上睡不着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锦衣应了声,便下了床,潋绡也走了出去
吃过饭,潋绡又进了药房,锦衣闲着没事,也跟进跟出的。
可是,锦衣对药材实在不熟,根本帮不了什么忙,事实上,不添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到后来,潋绡实在忍不住了,怨怒地瞪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没事做啊?这山这么大,随你折腾。就别来我这药房了!”
前几天,潋绡已经把进出黄泉林的方法教给了锦衣,所以他早已经是进出自如了。
而潋绡这么一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地“啊”地一声,一下拉过她,就往外走。
“我带姐姐去看样东西!”这样说时,他的笑里带着明显的炫耀意味。
“说风就是雨。”潋绡有些无奈地叹了句后,问道,“这是要去哪啊?”
“到了就知道啦。”
出了黄泉林,锦衣带着潋绡渐渐往山顶走去。
地势越来越难以前行,但对他们两人来说,自然不会成为障碍。
而越往高走,也慢慢冷下来,到后来,已经隐隐可以见到雪了。
等到周围一片雪白的时候,潋绡知道他们已经走到很高了,禁不住问了句:“到底是要去哪啊?”
这山顶有雪,她自然是清楚的。虽然她爱看雪景,但锦衣应该不是为此才拉她上来的。
可锦衣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神秘地笑了笑。
山路已经不见了,雪中偶尔可以见到一些低矮的草木。
天地一片雪色,只有身后的两双脚印,那种感觉十分奇异。
转过一处山石,隐隐闻到空气里的香味时,潋绡禁不住心一喜。
是梅香。
远远望过去,便见到零零落落的几株梅花。
锦衣知道潋绡的心思,两人运起轻功,很快便到了梅花树下。
黄玉一般的花瓣,清香沁人。
是腊梅。
潋绡一直都是极爱梅的,不过,倒也不是偏爱她傲霜凌雪的风姿,只是觉得,一片雪色下的梅,清冷之中透着香色,极美而已。
“这次,我没摘回去哦,直接带姐姐来看的。”
锦衣的话,让潋绡禁不住一声轻笑,说道:“你这些天在山里到处转悠,还真淘到了好东西啊。”
不过,锦衣随即却是轻喃了句:“但这里花这么多,摘几枝回去也没啥关系啊。”
这让潋绡禁不住一叹
回去的时候,锦衣还是摘了几枝,高高兴兴地插在了瓶中,放在卧室里。
看着那几枝腊梅,潋绡随意地道了句:“有好些天可以放的。”
锦衣却是突然接话道:“可惜,我们留不了那么多天了。”
潋绡一下愣住了。
其实,回宫的事,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只是谁也没有说出来而已。
但明天就是第七天了,已经拖不下去了。
“那件事,是你闹腾出来的?”潋绡问道。
锦衣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无所谓地回道:“暗中揭穿,随便挑拨一下,起冲突的时候再在两边都做点小手脚。那两人本来就不对盘,很容易起冲突的。闹大了,才能拖住父皇。其实,这也是临时安排的,本来是想做得更周全些,不过知道姐姐也做了安排,就作罢了。”
潋绡无声地一叹,才说道:“这些年行走江湖,多少收了不少人情。而且,我自然也有培养几个用得着的人。”
“恩。”锦衣只是轻轻一应声,并没有太在意。
潋绡沉默了下,便又坦言说道:“其实,我们都明白。如今的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对抗父皇的。父皇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