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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月光自他们的头上掠过,隔离出一片阴暗的角落。
许久——
随着一声发泄般的低吼,两具身体渐渐平静下来。
上面那具身体一个翻身,曝露半个身子在月光下,端正的脸庞残留着未褪的兴奋和情欲。
“听说……洁侍臣把收的礼物都退回去了……”女子迟疑着小声问,“我们……不会有事吧?”
男子半边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嘴角轻轻勾起,“你怕了?”
女子的身体朝他挪了挪,一只手搭住他的肩膀,柔声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男子鼻子轻哼了一声,“我只是个小小的彭蓄子,连品阶都没有,你跟着我,恐怕不会有什么好处!”他最是瞧不起安莲这样的小白脸,什么事都搁在肚子里头算计。反倒是跋羽煌,虽来自北夷,倒是一见如故。前阵子他不过是与他来往频繁了些,便被传得又是风又是雨,不过他不在乎。反正对女帝,他也是厌多于喜。最好惹得她一个不高兴,把他发配充军得了。在前线做苦力也好过在这里当禁脔。
“你明知道我在乎的不是这些。”女子说得很轻,却像一阵春风一样飘进他的耳里。
彭挺嘴角翘得更高些,嘴里的声音近乎呢喃,“磨人的妖精……”
窗外的树枝摇得有些急。
女子身体颤抖了下。
彭挺啪得拍了下她的娇臀,笑道:“你不是不怕么?”
“我只是冷。”她说着,又朝他靠了靠。
彭挺眉毛一抖,突地抓起身边的衣服迅速裹穿在身上。
女子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紧张道:“怎么了?”
“没事。”他沉声道,“你别动,躲在里面。”
他用的词是躲,说明其他人来了。
女子的眼睛陡然瞪大,几根发丝在月光下亮得发白。
彭挺定了定神。小路子没有传来任何信号,说明对方还没来到这里,只要他能顺利逃出去,不让人当场撞见,就不会有问题。
门开了一条缝,他的身子才探出一半,便有无数火把从黑暗中亮起,逶迤成一条长长的火蛇,将殿前殿侧围得水泄不通。
彭挺眼睛直楞楞地看着中间的三个人,心猛得沉了下去。
白衣高华的安莲。
冷漠如霜的阮汉宸。
还有……紧张不安的徐克敌!
彭挺整了整衣服,缓缓打开门,伸了个懒腰走出来,“洁侍臣也这么晚来赏月?”当他抬眸与安莲的目光碰在一处时,心微微缩了一下。
这个男人的眸光竟比月光还清亮三分!
“我为彭蓄子而来。”安莲淡然道。
彭挺手脚一僵。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坦白,一点余地都不留。
徐克敌猛地上前冲了三步,轻斥道:“阿挺,你怎么老喜欢三更半夜出来看月亮?不晓得宫里是有门禁的么?”
彭挺与徐克敌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彭挺胆大包天,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徐克敌则优柔些,耳根子软,素来以彭挺马首是瞻。与宫女纠缠不清的事,彭挺虽没告诉过他,但他还是看得出端倪的。只是他不说,他也不好点破罢了。
如今这个局面最尴尬的人是他。
睡得好好的,被人挖起来捉奸也就罢了,可对象偏偏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他看着彭挺漠然的眸子,一腔话语顿时憋在肚子里,只能不停地使眼色。
彭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立刻顺着他的话道:“不过睡不着出来转悠一圈,哪晓得会惊动洁侍臣大驾。”
安莲眼帘微垂,望着地上的影子,一边是黑压压齐整的一列,一边是微乱的发丝伴孤影飞舞。
抬右手,食指勾了勾。
“主子……”侍卫身后爆出惊天动地地一喊!
彭挺脸色顿变!
小路子一个趔趄从侍卫后面跌了出来,白皙的脸上是两只明晰的手印,显见刚才被人死命捂住了嘴巴。
“这是什么意思?”彭挺强持镇定,喝问道。
“嘿嘿,这意思不是很明白么,”阴恻恻的笑声回荡在夜空下,几如鬼魅,“又不是第一次了,还不习惯么?主子。”最后两个字说得极慢,仿佛夹带三世怨恨。
彭挺死死地盯住从侍卫身后越出的青袍太监,双眼赤红,“彭恪!”
徐克敌的瞳孔微微收缩。
青袍太监又笑了一会,才一字一顿道:“主子,奴才现在叫小彭子了,是不是比原来的名字好记得多啊?”
彭挺捏住拳头,手背青筋突起,“原来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彭恪突然慌张地摇头,脸上俱是惊恐。正当彭挺皱眉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吃吃地笑道,“是不是和当时一模一样啊?我做得很像吧?自从我去了冷宫后,每天都会对着镜子把刚才的表情做上十遍。为的,就是在今天派上用场!”
“你这个背主弃义的狗杂种!”彭挺恨恨地咬着牙,“是谁把你从难民窝里拉出来的?是谁给你吃给你穿,给你个人模人样的外壳?”
“是你是你都是你!”彭恪疯狂大吼,“我吃的穿的都是你给的,如果没有你,我早几百年就饿死了冷死了。但死的时候一定是完完整整的!绝对不会在领裤子时,被人取笑说……下面没有了!”泪水和着恨意在脸上肆虐,他喘着气,好象刚才的话已经用尽他一生的力气。
彭挺表情有些松动,低头微微一叹,“无论你做过什么,我们都是主仆一场……”
彭恪抹了把泪,低声道,“所以那次,我认了。”认了那个不属于他的罪名,认了那个不属于他也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孩子,认了那场撕心裂肺的刑法,“而这次,我只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好点。”
彭挺目光转到安莲脸上,“许了什么好处?”
“没什么,只是从冷宫里出来了。”彭恪的嗓音尖细中带着点嘶哑,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数十个火把在风中凛凛跃动。
隐约间,门被风吹得轻动了下。
阮汉宸眸子一动,盯着彭挺身后那道门,喝道:“出来!”
彭挺右脚踏前一步。
侍卫们的刀立刻抬起几分。
徐克敌偷瞄了眼安莲,一跺脚,涨红着脸小声道:“洁侍臣,有几句话……”
彭挺已扬声道:“新红,出来吧。”
门内,依旧静谧。
窒息的沉默半柱香后,一张苍白若纸的脸才慢慢探了出来。
徐克敌两腿一软,几乎跌坐在地上,却被阮汉宸扯住胳膊,半拎着站起来。
彭挺侧过身,向她伸出手。
新红畏颤地走到他身后,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角,眉眼绝望。
他一把将她搂到胸前,桀骜地回瞪着安莲,似是昭告,又似……挣扎。
安莲将身上的大氅拢了拢,“彭蓄子可有话说?”
新红抬起眸子,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人墙,然后停在安莲身上。这,便是洁侍臣么?那个传说中神仙般的人物?可是,神不该是慈悲的么?为何,她只觉得入骨的森森寒意?
彭挺冷冷道:“安侍臣觉得……我还有何可说?”新红双腿战栗如秋风落叶,两只手臂挂在他的肩膀上。彭挺不得不将身子往右斜了斜,好支撑住她的体重。
安莲平静地迎上他阴狠的目光,“拿下。”他省略掉任何能让他更体面的说辞。
彭挺瞳光凝成一线,杀人似的盯着正走上前的六个侍卫。
阮汉宸眉头微皱,正欲阻拦,却被安莲轻轻按住了手。他转头望他,眼中微露愕然。彭挺出身将门,寻常侍卫恐怕非其对手……
满腔疑问在见到那双清澈眸眼深处的叹息时,都下意识按下。
彭挺突然推开新红,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那几个侍卫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走在最前面的侍卫只迟疑了下,立定在他面前,答道:“孙白虎。”
其他几个侍卫将他和新红围在中心,才一一答道:
“王晟。”
“王有用。”
“杜乜。”
“史恒多。”
“苟缺。”
彭挺又在嘴巴里念了一遍。
正当众人惊疑之际遇,他突得把头一仰,放声狂笑,声音之隆,将风声树声火声都震了下去。
“想不到,我自小习兵练武……最后,却连上战场的机会都没有!”他右手盖住双眼,慢慢垂下头来,晶莹的水珠自指缝里滴落。
“埋葬我的,竟是后宫!”宫字余音未歇,他已抽出孙白虎腰际的宝剑,捅进新红的小腹。王晟等人下意识地拔出自己的剑,却已慢了一步!
彭挺慢条斯理地抽出剑锋,血喷溅在他的额头,然后顺着脸颊划落下来……
饶是孙白虎等人身经百战,也不由退了半步。
徐克敌瘫了似的跪坐在地上,牙龈咯咯打颤 ,下唇和舌头都被咬出鲜红的血,从嘴角淌在身上,他也不觉,只是失神地看着好友的疯狂。
彭挺木然地转过身子,在看到他的时候眼神微微一亮,“克敌……”
“……”徐克敌抬起头,看他的眼神稍稍清醒点。
“我娘怕冷,冬天的时候让张婶多准备几套新被褥。她最喜欢新东西……”
“……”
“我爹表面上虽然很严厉,心肠却最软……以后……你记得多写几封书信给他!”
“你……要写,你……自己……”一个堂堂男子,此刻却似五六岁的娃儿,无助地坐在地上,双手抚面,泪失衣襟,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唤着,“自己,写,你自己,写……”
彭挺神色微黯,正要劝慰,却又想起什么似的猛一挺身,剑锋直指安莲!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不过你若想拿我威胁金鹏将军府却是决不可能!”说到此处,他哽咽着顿了下,“还有……我既已死,克敌他便不再是威胁……你,若是好汉,便放他一马!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话,终究说得中气不足。为人尚且无能,为鬼又能如何?
……沉默,窒息的沉默。
洁白的雪丝靴却向前动了下。
所有人俱是一怔!
安莲居然朝彭挺走去?!
阮汉宸眉头大蹙,身子一晃,与他保持一步距离。
彭挺先是一呆,随即心里掀起滔天怒焰!那剑锋,几乎射出!
“你觉得是我害你?”安莲停下脚步,与剑锋只有三指距离。
“你想否认?!”又近一指。
“你未与宫女私通?”
彭挺狞笑着递剑又近一指!
“你未拿彭恪顶罪?”
剑锋一颤,却依旧近了一指,剑尖抵在洁白如莲的咽喉上。
阮汉宸捏着石头,屏息,眼睛一眨不眨。
“你入宫,又是何人逼你?”
眼里的怨恨一层一层剥落,最后化为释然。彭挺突然扔剑大笑,“不错不错,我不过是罪有应得!却有人比我可怜上千倍百倍!”
笑,截然而止。
他看着安莲,第一次以怜悯的目光,“因为有人明明是被逼着进宫,却偏偏还要装出心甘情愿的温顺样子。明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肱骨,却偏偏要和其他男人共侍一妻……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比我可怜百倍?”
安莲默然不语。
彭挺缓缓俯下身子,抱着新红,凝视那双死前震惊的双眸,轻轻一笑,“没想到……我竟是为了这么个女人而死!”
血,自唇角潺潺留下……
“他说的,是你的结?”阮汉宸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
安莲颀长的身子震了下,将大氅又拢了拢,“回去吧。”
阮汉宸双眸微眯,却见他转身时,眼角流露出些许疲惫。
王有用一探彭挺的鼻息,沉声道:“自断心脉了。”
“阿挺!”徐克敌惨叫一声,双手双脚疯狂地跪爬着朝尸体冲过去。
阮汉宸手中石子飞射。
徐克敌闷哼一声,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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