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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去哪里?”他看着他下楼的背影淡淡问。
“解手,”掌柜气呼呼地转过头,“难道还要邀请官倌送行么?”
“这倒不必,”楚方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反正同路。”说完,平静地走向他,似乎完全没看到掌柜好象刚被左勾拳的表情。
客栈的茅房建在院子里,矮矮小小的并列两间。
掌柜推开门,迈了一只脚进去,又回头看着仍呆在原地的楚方,“客倌难道要享用我用过的?”
楚方眼角轻抖了下,微笑道:“我只是说与掌柜同路,并未说与掌柜做同样的事。”
掌柜左脸颊的痣严重地颤抖了两下,然后整个人消失在门后。
大约半柱香后,茅房的门缓缓打开,掌柜捂着鼻子恨恨地走出来,用脚踢了踢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青年文士,骄傲道:“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琴棋书画诗,吃喝嫖赌毒,哼,除了生小孩我什么输过人!”
慕流星从三楼伸下脑袋,“前辈。”
“恩?”掌柜瞟高一眼。
慕流星的表情有些迟疑,“那个……虽然前辈身份……尊贵……”尊贵这两个字说得极为含糊,掌柜也是听了好半天才觉得应该是,“不过这种事情还是两情相悦的好。”
掌柜皱着眉头,“要是两情相悦我还用得着迷药吗?”
慕流星张了张嘴,于心不忍地看着被迷得人事不知的楚方。
“妖精,”斐旭房间的窗户突然打开,银色长发垂下一柳,“他还有用,所以……请温柔一点。”
掌柜嘴角抽搐了下,一只手拎起他的后领,像麻袋一样甩在身上,扛着往楼上走。
“咦?”慕流星指着他后知后觉地叫道:“这不是你让我打听的楚方么?”
斐旭叹了口气,“若非看过你领兵打仗还有点样子,我真的以为自己认错了弟弟。”
慕流星可爱的包子脸立马黑下来,“哥……”长长的尾音带有明显的威胁。
“两位若不介意,请过来上个晚朝。”明泉窗户开了半扇,没有伸出头,但那重重的晚朝两个字明显显示出其主人强烈的不悦。
佳音
慕流星苦着脸进来。当初是他自己拍胸脯叫没问题,可这几天下面给的消息却没一条能让他展个眉,每次见明泉那一脸不动声色的严肃心都跟打秋风似的颤。还好斐旭终于睡醒了,果然是打虎不离亲兄弟。
傍晚的光只照了些许进来,落到地上。白滚滚的灰尘在光线里纠缠不休。
“没什么说的?”明泉只是撑着手肘坐在窗边,他已觉得无形压力自头顶压了下来。
“这……奉堤、泊夏一带臣都派人反复查了,至尽还未有消息。”慕流星垂头看木板地拼合间的纹路。
明泉目光稍敛几分,低喃道:“是么?”其实以慕流星的个性若有消息,怕早藏不住来报了。她不过是每日忍不住要问上一问,就算明知渺茫。
转头看自进来便不发一言之人,“帝师这两日睡得可好?”她本没有任何职指责的意思,只是单纯起个话头,可出了嘴巴那声调却有那么点不是滋味。
“不好。”
“哦?”
斐旭食指轻叩桌面,“有件事搁在心里,睡不久,至多两日便得醒。”
明泉心念一动,“什么事?”
“赶在祭祖之前到达胜州之事。”
他所谓的事与她想得显然是两路,明泉是顿了顿才回过味来。这两日满脑子奉堤和孙化吉等人的安危,险险忘记此事,“还剩几日?”
“十二日,”他抬头看看了天色,“又七个时辰。”
“来得及否?”明泉问完,又有些懊恼,斐旭既然还能镇定地坐在这里,应该已有了腹案。
“有两条路可走。”斐旭这次倒没卖关子,很快往下说道,“按原路返回,穿帝州。”
“从帝州来尚费了不少时日,何况至胜州?”
“赶路与逛街是不同的。”斐旭说这句话的时候口气自然,可明泉就是品出了揶揄的味道,表情略不自然,“那另一条路呢?”
“水路,过戚州。”
平安王被剥夺世袭王称号,改郡王,换封地奂州七城为戚州三城……
戚州三城……
夜色肃冷,霜寒凛人。
明泉裹衣站在院落中。月光熹微,清弥眼前茅房的轮廓,两棵老槐各自伸展枝头将它护在臂下,黑忽忽的屋子似沾仙气,若不是清楚知道这里面的臭味,倒有几分像仙人幽闭之处。蓦然想起斐旭奉旨洗茅厕之事,僵硬的嘴角微弯了个弧度。
信手从地山拣了根稻草,枯黄的样子,比不得记忆中鲜嫩的柳枝。那时大皇兄身边有个玲珑人儿,出身农家,很能编织东西,大皇兄便常使唤他变各种花样来讨她欢心。日子一久,花样变老,那人儿只好编了条鞭子模样的给她,说是让她每日打着出气,偿些皮肉债来抵。做鞭子的挑的是最鲜最嫩的柳条枝叶,抽在身上至多痒痒难受,大皇兄便笑着要把他送给她处治,她终究没要过来。宫里已有了个见风驶舵善于拍马的崔成,再多个他,还不知道要掀多少事儿。
想到崔成,她又是幽幽一叹。
记忆的封条揭了去,很久前的事像书页般张张翻过。一直以为淡了,原来只是藏在深处,平日不能触及,一旦碰了,如洪水泛滥宣泄……
戚州戚州……提议将他改封戚州的是连镌久,照他的话说,那里生活苦寒,与北夷相临,就算有个万一,也好向天下交代。
当亲人变敌人,他的生死顾虑就只有天下悠悠众口。
肩膀一重,她侧首,一件半新不旧的短袄,带着未散的体温。
“皇上当为国珍重。”斐旭说得语重心长。
明泉化错愕为轻笑,“真不像帝师会说的话。”
“我是替孙大人说的。”
她脸色微黯,转过头去,看着明月不语。
一时无声,她却知道斐旭依然站在背后。
如银河般绚烂的发丝,如晨星般耀眼的明眸,即使不回头,也在脑海中描绘得一清二楚。清缓的呼吸,若有似无得拂在颈后,似真还幻……
月移中天,二楼的窗户突得被推开,慕流星露出圆鼓鼓的脑袋,看到他们先是一楞,“你们在干嘛?”说完,又觉得不妥,赶紧补充道,“有孙大人的消息了!”
有孙化吉的消息?明泉脑子还没回过神,脚却已虎虎生风地冲到客栈二楼的大堂里。
掌柜正翘着两条腿在桌上闭目养神,嘴巴里还哼着不阴不阳的调子。
慕流星拿着茶盏正仰着脖子往口里灌。
“孙化吉怎么样?”她吸了口气问。
慕流星放下茶壶,刚想卖关子,转念想起眼前这个人的身份,立刻恭恭敬敬道:“孙大人没事,黄大人受了点伤,此刻正在蓝郡王的画舫上养伤。”
蓝郡王?明泉先是松出口气,随即疑窦丛生。
人在蓝晓雅处是巧合还是预谋?
莫怪她多疑,手握重兵的蓝郡王在这多事之秋横上一杠,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是为了普渡众生。
“沈郎伴呢?”她听到斐旭如此问。
慕流星呆了下,似乎是在回忆他是谁,半晌才道:“还无消息。”
明泉不经意地蹙眉。当初封赏沈雁鸣,又带他上路,的确是有拉拢沈家,为安莲添加帮手的意思,如今沈雁鸣下落不明,恐怕要为与沈家的关系平添变数。
“蓝郡王还捎了口信,”慕流星偷瞄了眼斐旭的脸色,“邀请皇上移驾画舫。”
“人是你查到的?”
慕流星脸火辣辣地红,“是蓝郡王托信过来的。”
果然。“替朕回了吧。”
“等下。”斐旭道,“皇上可想好选哪条路走?”
帝州?戚州?明泉正欲开口,便听那阴阳怪气的曲调一停,掌柜事不关己地朝众人心头抛了块重石,“听说高阳王在京城活动频频。”
高阳王在京城?明泉瞳孔猛缩。
“此去京城,好象路上关隘重重。”掌柜从怀里摸出一包花生米,一抛一抛地接着吃。
斐旭半路截了两颗放进嘴巴,“又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么?”
明泉脸色更沉。刺客偷袭,从西突围开始,自己一直就被牵着鼻子走,跋羽煌、蓝晓雅、高阳王……好象联手筑了道道围墙,将她包裹在中心动弹不得。
“若是从戚州借道……”斐旭一边偷袭花生米,一边气定神闲道,“倒可乘蓝郡王的画舫走水路。”
这是暗示她取道戚州为上策了。明泉看着与掌柜一来一往斗个不亦乐乎的银发男子,他似乎总能在层层迷障中为她引出条路,却不知是明是暗。
心头这般叹息,却终究采纳他的建议,一如往常,“你回于蓝郡王,说朕……荣幸之至。”
与跋羽煌、高阳王相比,蓝郡王居心叵测,反倒是最有希望帮助她之人。而且从目前来看,他尚未与另两股势力勾结,不然此刻的她,恐怕早陷囹圄。
“那今日你们早点休息,明日早点起程。”掌柜将花生米一把揣入怀里,还故意朝斐旭挺了挺肚子示威。
斐旭笑嘻嘻地扯住他的袖子,眉梢眼角流露孩童般的撒娇。
这还是明泉第一次看到如此风情的……帝师。她与慕流星对视一眼,双双掩目而走。
掌柜一手拍开他,“少来,撒娇找你师父去。”
明泉走至楼梯转弯处,驻步回首。
斐旭背对他,银发因主人的晃动而一飘一飘,犹如轻纱。十几步的距离竟将彼此身影拉得如此渺小……不可及。
他与掌柜两人站在那里,融洽和谐得不容旁人侵入,似是划了条无形地界,将他人一律隔阻在外。
心潮不舒服地涌动,刺痛隐隐。
掌柜将东西交给他,“喂,小子,你家那口子好象有点不爽。”
斐旭把东西藏入怀里,淡淡道:“她是皇上。”
“呵,那你眼睛突然闪那么亮做什么?”
“妖精,”斐旭轻咳一声,“那个人走了没?”
“难得遇到这么好玩的人,为什么要让他走?”他突然很不爽地看着他,“有求的时候就前辈前辈,求完之后就妖精妖精……你们这些废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倒是真的。”斐旭煞有其事的点头,“废门中如果出现了个好东西,是一定会被踢出门的。”
掌柜瞪着他无言,哼了声,转头就走,“老子不高兴了。”
该死的废门!要不是为了对那人的承诺,他才不想死气白赖得在这里活受罪呢!
砰得踢开门,一张秀美得带着些许女气的脸闯入眼眸。
“你还喝得下茶?”
“这么好的茶,怎么会喝不下。”楚方贪婪地闻着茶香。自到高阳王府,他便未曾尝过这等龙井,虽说任侧妃器重,赏下不少金银,但自己总想藏着待日后有用,不愿花消在享乐上。
“难道你不知道你说的那些消息,很可能会坏了高阳王的大事?”
楚方无辜地看着他,“高阳王有何大事?”
掌柜嘿嘿冷笑两声,一脸心照不宣,“高阳王之心天下皆知,连他自个儿都不在乎了,你何必替他遮掩。”
楚方含笑不语。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么?”
楚方手微抖了下。
掌柜看了他一会,确定再看下去,他脸上也不会变出朵花来之后,又哼了声,“你且乖乖住上两天,过几日就放你出去。”
见楚方低头看着茶杯,正以为他不会应答,准备出门的时候,突闻身后楚方幽幽道:“无论他当日之心是真是假,相救之恩却是铭记不忘。如今恩情已还,他日再见,是敌非友,各自珍重。”
掌柜嘴角微翘,“你今日之举,受惠的可不止他一人。”
握杯之手青筋微凸,如青电般蜿蜒在白皙肤色上,“大丈夫为人,俯仰无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