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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军今夜无眠,除了警卫部队,几乎所有的官兵都跑去镇外几个临时搭起的戏台下看戏去了,来自南京城内的十几个戏班以及一百多个秦淮名妓彻夜演出,只求七十四军的一万多官兵能够放松心情,来日英勇杀敌。
姚念慈、红杏等十几个翠禧楼姑娘的吹拉弹唱更是令七十四军的官兵们如痴如醉,那洞萧吹的,那二胡拉的,那琵琶弹的,还有那吴侬小曲唱的,就连徐十九也忍不住感慨,领略过此等秦淮风月,当真是此生无憾了。
不过,徐十九并没有在席地而坐的队列中看到高慎行。
回到驻地,高慎行果然在,正站在师部大门望着天空发呆,看到徐十九过来,他赶紧抽出他那把中正剑细细擦拭起来,徐十九一直有些好奇,高慎行并没有从陆大毕业,这把中正剑他又是怎么得来的?
“慎行,你怎么不去听戏?”
“不听,那软绵绵的昆曲,听了只会让人意志消沉。”
“那可未必,我看弟兄们的兴致就很高,你怕是别有原因吧?”
高慎行沉默了,徐十九从裤兜里摸出一包三炮台,曲指在烟盒底部轻轻一弹,一颗烟就从烟盒里弹了出来,徐十九又将烟盒递到高慎行面前,说道:“来一颗?”
高慎行摇摇头,从黄埔军校出来的军官生受蒋校长的影响很大,基本都不抽烟,陆军大孛从北京迁南京后,很快也打上了蒋校长的烙印,无论将官班、特别班还是正则班,毕业学员大多也不喜抽烟,更不嗜酒。
徐十九收回烟,自顾自点燃美美地抽了起来。
两人都不说话,一个细细地擦拭着中正剑,一个则美美地抽着烟,直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两人身后传来,高慎行正在擦拭中正剑的动作忽然一顿,徐十九回头看时,一道窈窕的倩影已经踩着轻盈的脚步袅袅婷婷走了过来。
徐十九轻拍了拍高慎行的肩膀,转身就走开了。
来的自然是个女人,这个女人自然就是姚念慈。
跟徐十九错身而过时,姚念慈向他抽来感ji的一瞥,不过再转向高慎行时,姚念慈俏脸上就已经满是幽怨之情了,她幽幽地说道:“阿初,我们能谈谈么?”
高慎行往冷森森的剑锋上呵了口热气,然后再次细细地擦拭了起来。
看到高慎行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姚念慈的眼神变得越发哀怨,美目里噙着泪,低声说道:“阿初,事情其实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我跟汪文兴完全是虚予蛇委,我这么做是有苦衷的,请你相信我好吗?真的,我心里始终只有你。
高慎行仍然没有吭声,嘴角却禁不住露出了一抹嘲讽之色。
望着高慎行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嘲讽之色,姚念慈感到心里就像被针扎似的疼,她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将所有的隐情向对方和盘托出,可话到嘴边却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真的、真的不能说。
片刻的凝滞之后,高慎行转身走开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跟姚念慈说过一句话,甚至就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第15章知耻而后勇
徐十九溜达着走进警卫排的营房时,舒同文正跟李子涵、二瓜两个忙得昏天黑地,就连今天晚上的加餐都顾不上吃,曹满仓已经将一缸牛肉热了好几遍,还没人动过一筷子,看到徐十九进来,便让徐十九劝几个吃了饭再干。
没等徐十九说话,二瓜就已经大叫起来:“大队长,我要去看戏。”
徐十九纳闷地道:“二瓜,以前在上海,我记得你不爱看戏的呀?”
二瓜的脸便红了,低下头来讷讷地不敢说话,旁边的李子涵笑道:“大队长,刚才有个钓鱼巷的交际花找上门来,专门邀请二瓜去听她的戏呢,可漂亮。”说罢,李子涵又用肩膀撞了撞身边的舒同文,问道,“同文,那交际花叫什么名来着?”
“红杏。”舒同文道,“她可是秦淮河畔头号销金窟翠禧楼的红牌。”
“哎哟,看不出我们二瓜还挺有女人缘的呢。”徐十九爱怜地拍了拍二瓜脸颊,这一仔细打量,嘿,你还别说,这憨瓜除了长相有点憨,还挺眉清目秀的,好好拾掇拾掇,还真是个俊小伙呢,当下说道,“行,赶紧去吧。”
二瓜谢过了徐十九,抄起拐杖赶紧走了。
徐十九笑了笑,又回过头来问舒同文道:“同文,咋样了?”
舒同文拿起唐生智的一张大照片,说道:“就差最后一幅图片了。”说罢将照片放到一张透明朔料片正上方,又拿起笔顺着照片的纹路一笔一笔勾画起来,手法很熟练,看得出来舒同文以前干过这个,几分钟后,照片轮廓就刻在了透明塑料片上,然后再上色,又过了几分钟,唐生智的彩色肖像便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了塑料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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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二瓜一瘸一拐赶到镇外,红杏她们已经唱完最后一曲
红杏担心二瓜心里会难过,特意找过来安慰二瓜:“二瓜你别难过,等打跑了小鬼子你来翠禧楼,姐姐专门给你唱一出秦淮风月。”
“哟,红杏姐,你这是要自荐枕席呀?”
“红杏姐,这阿兵哥挺眉清目秀的呢,就是有点憨。”
翠禧楼的姐妹们纷纷过来打趣,红杏却毫不为意道:“憨怎么了?憨才好呢。”
二瓜羞臊得下巴都抵到胸口了,一张小脸更是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不过附近的大头兵们却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个个全都猛吞口水,心忖二瓜这憨瓜还真他妈有艳福,能跟这些个秦淮名妓近距离说笑,就算明天战死也值了。
翠禧楼几个艳妓拼命取笑二瓜,红杏却百般维护,说起来真是缘份,白天在夫子庙前第一眼看到二瓜,红杏便觉得很亲切,当她知道二瓜竟然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时,更是被ji发出了强烈的母性,特别地想保护二瓜。
姐妹几个正围着二瓜说笑之间,不远处骤然响起嘹亮的军号声。
哨声一响,正三三两两往驻地走的官兵们便纷纷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过去,原本羞得头都抬不起的二瓜也赶紧柱起拐杖一瘸一拐往前走,红杏见了心疼,便赶紧走过来搀着二瓜往前走,结果又遭来姐妹们好一顿嘻笑。
当七十四军一万八千多官兵纷纷汇聚集到镇外广场时,广场左侧的牌楼上骤然亮起一盏大功率探照灯,刺眼的强光照射下来,照亮了牌楼下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不知道什么时候主席台上已经站满七十四军的高级将领。
当先站着一位年青将领,领章上三颗将星熠熠生辉,赫然就是七十四军军长俞济时,在俞济时的身后,站着王耀武、冯圣法,在两位师长的身后则站着5l师、58师i的副师长、参谋长以及旅长,可谓将星云集。
俞济时上前半步站到麦克风前,大声问道:“弟兄们,肉好吃吗?”
麦克风将俞济时的声音传出几百米远,一万八千多官兵轰然回应:“好吃。”
俞济时再问:“今晚的戏,好听吗?”
“好听!”一万八千多官兵再次回应。
“很好!”俞济时点点头,大声说道,“今晚吃好了,玩好了,那么明天到了战场上就要给我做好汉,不要当懦夫!现在给大伙看一段西洋镜。”
说罢,俞济时便带着一群高级将领离开了主席台,舒同文则带着两个士兵将一台幻灯片放映机搬上了主席台,探照灯很快关灭,幻灯片放映机的灯光却亮了起来,淡淡的光束透过橱窗射出,投射在了悬挂在牌楼上的银幕上。
首先出现在银幕上的是桑叶形中国地图,东边日本四岛被染成了红色,就像一条红色的吸血蚂蟥,一万八千多官兵的嗡嗡私语声中,一个红色箭头突兀地冒出来,以日本四岛为起点,越过朝鲜半岛缓缓伸入东三省。
与此同时,舒同文低沉的声音也在黑暗中响起:“民国二十年九一八,四十多万东北军面对两万日军不战而撤,东三省沦陷。”
台下的嗡嗡私语声嘎然而止,不少官兵脸上都露出了羞愧之色,虽然这没屁眼事情是东北军干的,或者说是张少帅干的,可是作为党**人,他们也同样感到脸上无光,这不仅是东北军的耻辱,更是每一名中**人的耻辱。
银幕之上,红色箭头继续向前延伸,直指热河。
“民国二十二年,128个鬼子骑兵打进承德,热河沦陷
红色箭头继续向前延伸,直指北平、天津乃至整个华北大地。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小日本悍然发动全面侵华,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北平、天津乃至整个河北几乎全部沦陷,八千万同胞当了亡国奴。”
银幕上,被血色箭头所贯穿的桑叶地图骤然抽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战火燃烧之下的北京城街景,一把冷森森的刺刀从银幕左上方斜刺而下,有殷红的血珠顺着刀锋滑落,刺刀下的长街上,倒卧着由无数老幼妇孺所铺就的尸山血路。
遂即银幕上又换回了桑叶形中国地图,又一个血红色的箭头从日本四岛上伸出来,就像是一把利刃、越过大海直刺上海,舒同文低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来:“八月,小日本出兵上海,淞沪会战打响,鏖战三月余,上海沦陷。”
这一刻,所有曾经参加过淞沪会战的老兵全都低下了脑袋。
银幕上图片再换,这次换成了战火燃烧中的村庄,镜头中,远处村子里面燃起的冲天浓烟清晰可见,近处一颗大树下,更是倒垂着几具尸体,几个日本兵挎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正站在尸体前合影留念,几个日本兵笑得是那样的灿烂。
“这张照片是从一个被击毙的日本兵的挎包里找到的,这个村庄是金山卫附近的一个小村,日军第十军登陆金山卫之前,司令官柳川平助曾下令,上岸后,无论山川草木,皆是敌人,意思是说,沿途所见无论人畜全部杀光。”
台下骚动了起来,某种原本已经陷入沉睡的气息逐渐苏醒过来。
银幕上图像再换,这次却是个年轻少妇,迎着日寇锋利的刺刀,她却勇敢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在她的身后,依偎蜷缩着五个孩子,最大的那个有**岁,最小的那个还只有几个月大,被大姐姐紧紧地抱在怀里,少妇跟前,还有一篮子打翻了的鸡蛋。
黑暗中,舒同文沉痛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一位年轻的母亲,她省吃俭用才省下来了一篮子鸡蛋,她舍不得给年幼的孩子们吃,却要拿出来送给**吃,可是,当她面对日寇的刺刀,当她需要我们保护时,我们……在哪里?”
银幕上图像再换,却是**仓皇溃退的狼狈形象,黑压压的人头涌动,并不宽敞的公路被挤得水泄不通,几门大炮被推倒在路边,轻重机枪和步枪扔得到处都是,距离镜头最近的几个**全都目光呆滞,神情惶然。
“我们在哪里?我们正在逃离上海!”
“当上海市民最需要我们的保护时,当淞沪地区的老幼妇懦正面对着日寇的刺刀、面对着死亡的威胁时,我们却在逃离上海,弟兄们,我们吃百姓的,喝百姓的,可是当百姓需要我们时,我们却扔下他们跑了,耻辱,耻辱啊!”
银幕上图片再换,这次却是白天南京市民前来劳军的景象。
舒同文沉重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南京市民又给我们送来了吃的、喝的,抽的,还请来了戏班给我们唱戏,弟兄们,日寇正兵分三路向南京逼近,南京市民正面临着上海市民同样的命运,那么这次,我们还跑吗?”
“死铲,这次老子不跑了,死也不跑了!”
“拼了,跟狗日的小日本拼了,龟儿子的。”
“他奶奶个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