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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一个俄国兵躲在百米开外的废墟里,拿水连珠步枪瞄准了他的心脏。
将望远镜稍稍往上扬起,助川静三便看到了尖塔,准确地说,是他看到了趴在尖塔窗户后面的中国士兵,还有中国士兵架在窗台上面的步枪,以及步枪上的瞄准镜,在望远镜的视野之中一览无遗,然后视野中有寒光一闪而过。
助川静三本能地一偏头,然后便感到左脸颊一阵火辣辣灼疼。
子弹划破空气发出的尖啸声接踵而至,助川静三的副官和几个警卫吓了一跳,惊魂未定中回头看时,只见助川静三已经捂着脸在那嗷嗷叫了,副官赶紧把助川挡在身后,几个警卫也举起三八大盖对着前方胡乱开火。
八百米外的教堂塔楼上,高慎行懊恼地叹了口气,仅管他已经将风速对子弹弹道的影响尽可能地考虑在内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对面的日军大佐竟会在最后关头发现他,本能的一偏头竟然救了老鬼子一命,可惜了,这可是个大佐啊!
高慎行也想再补一枪,不过他已经没这个机会了。
助川静三在副官和几个警卫的簇拥下躲到一堵断墙后面,医护兵赶紧过来给他包扎,结果这个医护兵却是个新兵,清理伤口时下手重了一些,疼得助川静三嗷嗷直叫,包扎完了还狠狠扇了那个医护兵好几个耳光。
就这功夫,渡边中队已经被打得溃不成军,呼啦啦退了下来。
渡边垂头丧气来到助川的跟前,这无疑于火上浇油,助川老鬼子气得是暴跳如雷,若不是因为渡边在此前的战斗中有大功,而且国内报纸已经刊登了他登上南京城墙的照片,真杀了不好向国内交待,助川静三当时就勒令他切腹自尽了,既便如此,助川静三也还是扇了渡边十几记耳光,打得连渡边他妈都认不出渡边了。
不过扇完了耳光,助川老鬼子也是无计可施。
日军虽然还剩下一百多人,可已经被打怕了,对面国军很可能连五十人都不到了,可他们士气正盛,这仗继续打下去,日军很难讨到好,实在没辙,助川只好下令将派出去扫荡城区的各个搜索小队都集中起来,同时命令炮兵中队和战车分队赶来增援。
助川静三其实可以向师团长中朝今朝吾求援,第16师团主力就驻扎在太平门外,助川静三只需要一个电话就能调来一整个联队的援军,可助川静三并没有这么做,要是连区区几十号国军残兵都对付不了还得向师团部请求增援,他就别想在日本军界混了。
战场暂时陷入了沉寂,中日两军开始了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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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地窖里,俞佳兮、姚念慈和红杏已经抱成了一团。
红杏已经吓得簌簌发抖,抱着姚念慈胳膊问:“念慈姐,国军不会守不住吧?”
“不会的,国军守得住,他们一定守得住。”姚念慈一边安慰着红杏,一边却在心里苦笑,国军如果守得住,小日本就不可能打进南京城了,现在十几万国军已经土崩瓦解,就凭外面几十百来号国军,守得了一时,还能守得了一天?
只等小日本调来援军,调来坦克大炮,外面那队国军就该完了,那时,她们就只能够虔诚地向圣母玛利娅祈祷了,祈祷着小日本不会发现她们藏身的地窖,否则,她们就完了,一旦让小日本找着她们,她们就绝无幸理!
外面的枪声忽然停了,整个世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三个女人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她们急切地想要知道结果,尤其是俞佳兮和姚念慈,她们急切地想要知道徐十九还有高慎行的生死,可她们又不敢出去,令人窒息的等待中,地窖的顶门忽然被人掀开了。
胆小的红杏顿时吓得尖叫起来,把脑袋埋进了姚念慈怀里。
俞佳兮和姚念慈同样俏脸苍白,不过她们马上就放下心来,开门的是国军,那国军对着下面喊道:“你们哪个是俞医生?徐长官请你赶快过去。”
第58章将军殉国
趁着停火的短暂间隙,最后剩下的几十号国军残兵正抓紧时间喝水、休息,此外就是搜集日军遗弃在战场上的武器弹药。
战争自有铁的法则,国军残部虽然打退了日军的进攻并且歼敌一百余人,可国军也不是天兵天将,他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原本国军还有七十多号残兵,可一仗下来就只剩下不到三十人了,其中还包括六个重伤员。
也就是对面的小日本士气已沮,否则他们只要壮着胆子再攻一次,国军残兵就绝对抵挡不住了,哪怕有高慎行这个杀神在,也一样不行,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他的枪法再好也翻不了天,如果让小日本近身,只需一颗手雷就足以解决他。
望着被抬到一起的六个重伤员,徐十九不免黯然神伤,曹满仓霍然也在其中,在最后的反击中,一颗跳弹击中了他的额头,弹头击穿额骨深深地楔入了颅脑之中,曹满仓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咽气,已经属于是奇迹了。
当然也还有更加奇迹的,徐十九脑子里到现在都还有颗弹头没取出来。
让徐十九至为伤感的是,他只能看着这些重伤员在痛苦中慢慢地死去,那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友们死去的无力感、负罪感,真能让人疯掉,饶是徐十九已经在无数次生死轮回中锻炼出了钢铁一般的意志,此刻也仍然感到揪心的疼。
这时候,一个垂死的伤员忽然告诉徐十九,教堂地窖躲着个军医。
那个伤员就是负责护送俞佳兮的两个宪兵之一,另外一个宪兵已经在刚才的ji战中牺牲了,那宪兵跟徐十九一说,徐十九便赶紧让人去找,其实徐十九心里明白,既没有药品又无法手术,就算请来了军医也救不活这些重伤员。
但作为人,有时候需要一个慰藉,一种自己已然尽力的暗示。
否则的话,这种愧疚、负罪感常年累月地积累下来,徐十九就真有钢铁般的意志,最终也会崩溃掉。
只是徐十九没有想到,来的竟然是俞佳兮。
“佳兮?!”望着断垣残壁间走出来的俞佳兮,徐十九的神情明显有些恍惚。
俞佳兮正要蹲下去察看一个重伤员的伤势,耳畔陡然间听到这梦中曾无数次回响的呼唤声,整个人顿时间就像触电般颤抖起来,起身,回头,没错,是他,就是徐十九,让她魂牵梦萦的那个男人,那个狠心的男人!
徐十九向着俞佳兮张开了双臂。
“阿九?!”俞佳兮霎那间泪如雨下,然后飞身扑入了徐十九的怀抱。
残兵们无不错愕,反应过来后既替徐十九感到高兴,又替他感到无比的遗憾,残兵们高兴,是因为徐十九能够和爱人战地重逢,他们遗憾的是,这对战火纷飞中好不容易才重逢的恋人很快就要一起面对死亡了。
一起过来的姚念慈也看到了高慎行,同样的泣不成声,她也很想投入高慎行的怀抱里放声大哭,将这半年多来的委屈、愁苦还有相思之情一股脑统统发泄出来,可是看看高慎行冷漠的脸,姚念慈却终究没敢跨出这一步。
顾不上叙说别后离情,徐十九让俞佳兮赶紧救治伤员。
俞佳兮开始救治伤员,徐十九却把最后剩下的二十几个残兵召集到了一起。
“弟兄们,小日本吃了大亏肯定不会善罢干休,接下来肯定会调集更多的兵力反扑,甚至有可能调来坦克和大炮,就凭咱们这二十多号人外加十几杆破枪,不可能再守得住了,总之再守下去只能死路一条,所以,我们得尽快转移。”
“徐长官,要我说就别费那事了,干脆在这里跟小日本拼了得了。”说话的是冯圣法的警卫连长郭伟全,刚才一仗下来,警卫连的二十六名老兵就只剩下六个人了,这个直军出身的山东大汉已经被小日本ji怒了。
警卫连几个老兵也纷纷附和,他们已经不在乎死活,他们现在只想报仇。
“不行。”徐十九断然拒绝道,“在局面没有变得不可收拾前,我们绝对不能放弃生的希望,弟兄们,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战死在南京求个心安,我们的目的是多杀鬼子,而只有活着,才能够杀更多的鬼子,所以,我们得活着!”
俞佳兮的意外出现,ji发了徐十九强烈的求生欲望。
紧接着徐十九又道:“何况,像我们这样仍在城内坚持抵抗的残兵肯定还有,我们得把散落在南京城内的这些弟兄召集起来,继续跟小日本死磕。”
郭伟全和警卫连的几个老兵不吭声了,显然是被说服了
徐十九又把目光投向东北军连长廖二娃,廖二娃赶紧表态道:“长官,您的本事刚才弟兄们全都见识了,能领着六七十号残兵杀败两百多小日本的军官,您是头一个,没说的,弟兄们全都听你的,你说咋整就咋整。”
“好,全都给我听好了。”徐十九冷浚的目光从最后剩下的二十多号残兵脸上掠过,沉声道,“带上伤员以及装备,马上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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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青是南京宪兵总队司令部的少校参谋,南京卫戍司令部于12日下达的关于南京留守部队的撤退序列中,南京宪兵总队司令部跟所有留守南京的党政军机关属于第一批,但是南京宪兵总队代司令萧山令走到下关码头之后,却改了主意
这是因为弃守南京的命令下达后,71军、72军、103师、112师、中央军校教导总队以及几十万南京市民争相涌向下关码头,数十万军民争相抢渡,局面已乱成了一锅粥,从挹江门到下关码头,人山人海,呼天嚎地,怎一个乱字得了?
更有军人任意鸣枪引发骚乱,导致军民自相残踏死者不计其数!
萧山令便果断调兵谴将,主动担负起了维持渡江秩序的重任,萧山令一边派出得力部队前出蛇山、龙蟠山设防,抵御正沿长江南岸往下关码头逼近的日军,一边派人拆屋扎筏,协助滞留在下关码头上的南京军民抢渡过江。
不过局面很快恶化,由于徐源泉第2军团提前渡江北撤,以致乌龙山防线门户洞开,日军第18师团长驱直入,很快就打到了下关码头附近,危急关头,陈辑川、杨青等几个参谋几次将萧山令推上木筏,均遭萧山令严辞训斥。
陈辑川拔枪相逼迫,萧山令丝毫不为所动:“现形势已乱,各自只顾逃命,满城散兵游勇,不听指挥,军心民心无法稳定,我若走了,则大事休矣,何况守土为国是我辈军人的职责,我理当尽忠报国,死守南京,我意已决,诸君就不必再劝了。”
陈辑川、杨青等人只能作罢,萧山令遂率宪兵总队教导团对日军反复冲锋,与敌展开惨烈的白刃战。
中日两军在长江边上血战整整五个小时,宪兵总队教导团弹尽援绝,官兵多数战死,下关码头血流成河,萧山令身披十数创,最后时刻大声疾呼“杀身成仁,今日是也。”遂怀揣大捆手榴弹冲入日寇之中,一声爆响,将军殉国!
萧山令殉国之后,杨青率残部退回城内,在新街口与日寇展开巷战。
截止今日,杨青已在新街口坚守了两天,所部两百余人也只剩二十余人,眼看着就要守不住了,杨青将残部召集到一起并且给每人分了十块大洋,让他们分头逃命,二十余残兵却纷纷表示要战斗到最后一刻,与南京共存亡。
血火纷飞中,这些学生兵已经杀红了眼,也杀出了血性
杨青便给每个残兵都发了一捆高爆炸药,令残兵们捆在身上,以备最后时刻冲向日寇与敌同归于尽,杨青同样在自己身上捆了炸药,然后带着残部进入司令部外的环形街垒,静静地等待着日军的再次进攻,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