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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房中央站了一回,然后,转过身来,看到了那两张单人床。左面的那张床上,有一条红黑相间的领带 这条意大利丝领带,我一看就看出是巴图的。
那么,右面的那张床,当然是我的了。
我走向床前,拿起枕头来,用力拍了拍,那是我上床时的习惯,我才拍了两下,忽然“刷”地一声,自枕头套中,跌出了一张纸来。
我连忙拾起了那张纸,只见纸上写著两行字:“已留一信,你可能收不到,小心,记得,千万要小心,千万!我去海边岩洞。”
那种粗而乱飞乱舞的字迹,正是巴图的字,我连忙将那张纸团揉皱,同时,我的心中,不禁升起了团团疑云,这张纸何以会在枕头套中的?
这个问题看来是多余的,因为既然是巴图的字迹,那么当然是巴图留在枕头套中的了。
但是,连巴图交给旅馆经理,经理锁在酒店保险箱中的那封信,也已经不见了,何以这张纸反可以留下来呢?侍者是每天都要进来收拾房间的,何以会未曾发现那张纸?
而巴图又如此千叮万嘱地叫我小心,这究竟又是甚么意思呢?
我亟欲知道详细的情形,和更想知道巴图是不是还有别的信留在房间中给我的,我开始仔细地检查,巴图的东西全在,还有许多工具,我一看便发出会心的微笑,那是林林总总的间谍工具和秘密武器。
看来这些东西都十分完整,没有缺少。我感到我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先要设法和巴图会面!
所以,我决定立即到“海边的岩洞”去,我在巴图的工具箱中,拣了几件适用的工具,带在身边,正准备离去时,忽然有人敲门。
而且,那敲门的人,显然是一个又懒又不懂礼貌的家伙,因为他只敲了两下,根本不等我答应,便已将门推了开来了。
我一只手插在袋中,我在袋中的手,紧握了一柄十分小巧的手枪。
可是,当门被推开之后,我的手却从袋中拿了出来,因为我已看到,站在门口的庞然大物,不是别人,正是史万探长!
史万探长肥得几乎张不开来的眼,微微张了一张:“欢迎我来拜访么?”
我冷冷地道:“我不欢迎,你也来了!”
这肥家伙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是啊,不欢迎,也来了。事实上,是很少人会欢迎我的,嘿嘿,我的职业是侦探,这是一个讨人厌的职业,是不是?嘿嘿,嘿嘿!”
史万探长不但不断地讨厌的笑著,面且还老实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冷冷地望了他一眼,道:“你喜欢在这里坐,只管坐,我要出去了。”
“你不能出去,”他扬起了肥手,“护照,先生,我有权检查。”
我只是冷冷地道:“噢,原来如此,我不知你有那么大的权力。但是,我仍然怀疑,你的地位是不是高到知道有这样一种证件!”
我伸手入袋,将国际警方发给我的那种证件,取了出来,在他的面前扬了扬。
获得这种证件的人并不多,每一份这样的证件之上,都有著七十几个国家警察首长的亲笔签名,特有这种证件的人,在七十几个国家之中,可以取得行动上的种种便利。但是有一点,只有职务相当高的警务人员,才知道有这种证件的存在。
胖子眨了眨眼睛,我无法判断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他只是懒洋洋地道:“你手中拿的是甚么,我知道那不是护照!”
我收起了那份证件,冷笑道:“你认不出这份证件来历?那么,去叫你的上司来,你的上司再认不出,去叫你上司的上司来!”
一般说来,我这样的讲法,是足可以将对方吓倒了的,可是,史万探长在外表看来,虽然肥胖昏庸,但实际上,他却是一个固执而不容易对付的人物,他绝不被我的话所吓窒,仍然坚持道:“护照,先生,如果你拒绝,我有权逮捕你!”
我望了他半晌,终于将护照取了出来,交给他,因为我急于去寻找巴图,我不想和这个大胖子再作无谓的纠缠,浪费时间。
史万探长接到了护照,打了开来,望了一眼:“嗯,你叫卫斯理?”
我没好气道:“上面写得很清楚!”
他又看了一会,将我的护照合了起来,但是却不交还我,而放入他的口袋之中:“你的护照,须要保管在警局中。”
我陡地一愣,道:“为甚么?”
他弹了弹眼睛:“不为甚么,我认为有此必要!”
我实在忍无可忍了,我的拳头已扬了起来!
就在我的拳头想向他至少打了三个肥摺的下颏击去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巴图的警告:小心,千万小心!
这肥探长的一切举动都蛮不讲理,他似乎在故意激我怒,要叫我出手打他。
我如果出手打了他,那会有甚么结果呢?殴打警务人员,当然犯了法,就算终于可以没有事,也必然吃了很多眼前亏了!
我一想到这里,立时改变了主意,扬起的手,放了下来:“好吧,那么,我甚么时候,可以取回我的护照,探长先生?”
史万的胖脸上,现出了十分惊讶的神色来,似乎是奇怪我何以竟能忍受得下去。
他用我的护照轻轻地在手上拍著:“等我认为可以还给你的时候。还有,你每天必须到警局来报到一次。”
我既然已打定主意不发脾气,那么,他再说出荒唐一些的话来激怒我,我也是绝不会发火的了,我向他笑了笑:“好啊,看来我不像是游客,倒像是一个疑犯。”
当我这样讲的时候,我的心中,的确是十分高兴的。
因为这胖家伙既然这样子来对付我,当然他是有目的的,而我才来到这个小镇之上,巴图又消失纵迹,有五天之久,看来他的处境不会太妙,我可以说是茫无头绪,一点线索也没有!
胖家伙既然执意与我为难,那是他自己送上门来,成为我行事的线索了,我怎会不喜?
胖家伙脸上的神色更奇怪了,他仍然瞪著我,又道:“你每天报到的时间,是早晨七点钟,那是我们开始办公的时候。”
“好啊,那对我正适合,我是习惯早起的。”
胖家伙暂时无计可施了,他站了起来,我真怀疑一个人的两条腿,究竟可以支持多重的分量,因为那胖家伙看来,至少在三百磅以上。
他向门口走去,在门口停了一停,转过头来:“再见!”
我向他笑著:“你小心走。”
他也回报我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然后,走了开去,我在他走了之后一分钟内,仍然呆立在房内。
这时候,我的心中很乱,虽然,这个胖家伙是我唯一的线索,但是如今我却处在不利的地位,我几乎可以肯定,如果我出去,我一定会受跟踪。
本来,摆脱跟踪,那是我的拿手好戏,可是也是要有条件的,条件就是必须我所在的地方是我所熟悉的,而不是像现在那样地人生地疏。
我这时当然还不知道为甚么胖家伙要跟踪我,我也不知道胖家伙究竟是甚么身分,但是无论如何,被人跟踪,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我要不被人跟踪,唯一的可能,便是不从房门出去。所以,我在考虑片刻之复,便去将门关上,然后,我利用巴图的东西,化装起来。
巴图显然也曾化装过的,因为他留下了许多当地人的服装在,而我在一路驶车进镇来的时候,也已经留意到了当地人最普通的服装。
我用一种特殊的药水,使我的头发变得鬈曲,又用一只极其精巧的钢丝夹子,使我的眼睛看来变得大些,然后用软胶加高鼻子,再涂黑我的皮肤。
那样,使我看来,十足是一个西班牙沿海小镇上的普通人了。
然后,我推开了浴室的窗子。
浴室的窗子后面,是一条巷子,那巷子十分冷僻,我轻而易举地从窗口中穿了出去,并且顺著水管向下爬去,我的动作必须迅速,愈是迅速我被人发现的机会,便愈是少。
我在离地还有八九呎的时候,双手一松,身子一曲,人便已落下地去。当我落下地、站起身来之际,巷中有一个大约四岁大、梳著两条粗辫的小女孩,正睁大了眼睛望著我。
我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一奔出了巷子,我便放慢了脚步。
因为这个小镇的生活太悠闲了,如果我现出了匆忙的神色,那是很容易露出破绽来的。
本来,我还想偷进酒店去,和胖家伙或是他的同伙去开一个玩笑的。但是我却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时,一切都没有把握,还是不要再节外生枝,替自己找麻烦的好。
我在一家面食店中,买了一卷夹肠面包,一面啃著,而且,有女人走过,便目不转睛地望著她们,这样使我看来更像是当地人。
我在走出了几十码之后,已可以肯定在我的身后,绝没有人在跟踪我了,我更加放心,十五分钟之后,我来到了海边。
巴图曾说,这个镇虽小,但是却十分有文化,而且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地方,我来到了海边,更证明巴图的说法是对的。
海边是一个海湾,在海湾的两面,全是嵯峨的峭壁,而在峭壁之上,我数了一数,一共有七个古堡之多,那七座古堡的建筑,都极其宏伟。
在数百年之前,西班牙海军的全盛时代,这个小镇可能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海军基地,但现在,西班牙当然没落了,它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国家,谁想得到它曾经称雄世界?这时,海边的风很紧,浪花涌上岩石,在漆黑的岩石上,滚动著白得耀眼的浪花。
我向两旁的峭壁看去,看到峭壁之下,有不少岩洞,岩洞和岩洞之间,看来相互是通的。
我来回地在海边踱著步,心中在迅速地转著念,我设想巴图是在到了这里的两天之后,发现了甚么,才到海边的岩洞中去了。
然而这一去,他去了五天,影踪全无!
如今,我也在海边了。如果巴图已经有了甚么不测的话,我又是不是会步他的后尘呢?
恰好在这时,一股十分凌厉的海风吹了过来,我缩了缩身子,我决定先向左走去,我一直来到了海湾的尽头,开始攀上了岩石。
峭壁上没有路,但是凸出的岩石,却可以供我立足,使我背贴著峭壁,打横移动,我这样移动了约有二十码左右,忽然听得我的上面,有人叫我:“喂,你在干甚么?”
叫我的人讲的是西班牙语,我的西班牙语不十分好,但是总还可以应付几句,我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在我上面约有二十呎处,峭壁上有一个凹槽,那个凹槽,恰好可以十分舒服地坐一个人。
一个中年人就坐在里面,我向他扬了扬手:“你别管我的闲事,也别讲给别人听!”
我故作神秘地向他挤了挤眼,又哼起一首著名的西班牙情歌来。我企图造成一种印象,我是到那些岩洞中去会佳人的。
可是我的一切造作,看来全都白费了,那中年人又道:“你不是镇上的人,你是谁?”
我呆了一呆,这家伙的口气如此肯定,看来我是难以再造作下去的了。
我没好气地问道:“喂,好管闲事的,你又是谁?”
那人“哈哈”地笑了起来,道:“你连我也不认识,那就绝不是蒂卡隆镇上的人,听我的命令,回到海滩上去,快!”
他在讲到“快”字的时候,已抓起了一支大号的鸟枪,对准了我。
他和我之间的距离并不十分远,而这枝大号鸟枪如果发射的话,我纵使不死,也必然遍体鳞伤了,那绝不是我所喜欢的事。
我连忙扬起手来:“嗨,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