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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看中哪一件了没有?”
正说着,徐小姐电话却响起来,她说一声抱歉,走远几步听电话,她讲得很小声,但声音的愉悦显而易见,最后有几个字听到众人耳中来:
“……七点?好,你来接我……”
她收了电话走过来,会所老板和FLY的合作很多,跟她和邵唐都很熟,这时便随口笑了一句:
“是邵先生啊?”
她抿着笑没有说话,周公子却在这时面无表情地开口:
“我还是觉得天空蓝的好一点,这里所有天空蓝的蓝珀,我都想看一看可以吗?”
他那一看不打紧,这会所本来每天六点准时关门,等他一件一件细细看过去直接拖到了八点半,老板是个琥珀迷,难得有客人看得这样仔细,只觉得找到了知己,口若悬河比徐小姐还说得得多些,小李看他和赶走那权威一模一样,讲起琥珀来一板一眼也不会看人脸色,真担心周公子又不高兴的,可是他居然也若无其事地听了几个小时,半点也没有不耐烦,倒是他肚子饿得咕咕叫,还有那徐小姐,电话那边已经催了好几次,可是这边一直不完她也走不开,最后好像只有推掉了晚上的约会,周公子大概被人给宠惯了,这种情况也是若无其事丝毫不觉得抱歉的,倒是他万分不好意思,一口一个抱歉只觉得对不起人家。
看到最后这位公子哥也没定下要哪一件来,只说了明天再来,当晚他做东请大家吃饭,算是给大家做补偿,小李正想去哪里海吃一顿,那位徐小姐却婉言拒绝,周公子也不强求,麻烦小李开车送送她,她立刻说不必了,她自己打车,他点点头也没有异议,几个人坐上车先走,这家琥珀会所的地段有点偏,这个点上并不好打车,她沿着街道走出去,招了几次手都没有拦到出租,最后终于有一辆停在她身边,车窗摇下来,周正泽在副驾上看她:
“还是不上车吗?”
她不说话也不动,他淡淡一笑:
“这个地方不好打车,你要叫邵唐来接你吗?”
她笑一笑:
“与你无关。”
“刚才在吃饭的地方恰好碰到他,他可能来不了了。”
她诧异看他一眼,他走下去为她打开车门:
“只是送你一程而已,没有其它意思。”
63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他挺拔站在夜色中;手上拉着那扇车门;她一直不动;最后开口说道:
“正泽;我不知道你今天这是什么意思,可是我想我们实在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他终于郑重说出那句话:
“起霏,两年前的事;对不起。”
夜色浓烈;寒气凌冽,偏僻的路段上并没有多少车辆行人,一片寂寥中他的声音格外清晰,再没有什么含蓄;就那样直接地撞进她耳中来;她有那么一刻的慌神,怔了片刻才笑起来:
“哦,我知道了,不过我刚刚已经说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你找到你喜欢的人,我找到属于我的路,现在这样很好。”
“以夏不是我喜欢的人,很久以前就不是了。”他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她倒似被惊到了,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认真模样,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正泽,你不会跟我说,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我吧?”
她笑得直不起腰来,他明明很想和她单独说说话,可是每次没说几句又忍不住火大:
“徐起霏,这很好笑吗?”
她好半天才终于止住了笑,却陡然问他一句:
“江以夏的脚伤得不轻吧?”
他沉着脸看她:
“你什么意思?”
她慢慢敛住笑认真了脸色:
“正泽,那天会碰到她真的真的只是意外,你不用担心她会再因为我受到伤害,也不用大老远地来非要和我谈一谈,我说过那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怎么都不信我呢?”
他已经咬牙切齿了:
“徐起霏,我来这里和她无关,你也说了大老远的,我大老远跑来就为和你谈她,我疯了吗?”
“我们从头到尾,哪一件事和她无关?”她打量着他,语气轻得仿佛在说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而你为她做的疯狂事,难道还少了吗?”
他一时语塞,脸上青白交错,恰好这时一辆空车驶过,见她招手便停了下来,她叹一口气
“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想买蓝珀,别闹了吧,回去陪她才是最重要的。”她坐到车里去,他脸色铁青,终于还是问出了另外那句话:
“你和邵唐是什么关系?”
她装作没听见,只叫师傅开车,他却步步紧逼:
“就算是你无法准时赴约,可是他也放心你一个人从这么偏僻的地方回去吗?”
她实在忍不住按下车窗:
“我和邵唐的事与你无关,况且我有手有脚,为什么一定要人来接?”
出租车绝尘而去,扑到身上的风冰刀子似的,他在夜色中突然自嘲笑起来——原来这种被抛下的滋味,一而再再而三,他总是要尝够还给她的。
徐小姐疲于应对,第二天就借口身体不适,将这烫手山芋推到一得力干将身上,她已经两年没有回家过春节,徐妈妈几次三番来电话都在嘱咐她回家,这个时候FLY这边的工作也基本告一段落,于是她便发挥了一次老板特权,提早几天休假回了老家,和这边的同事电联得知周公子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一来二去这生意居然还真给谈成了,听说是买下了那家琥珀会所的珍藏,一件市值天价的含虫蓝珀,这倒是她没想到的了。
家乡是远离繁华的小小县城,没有摩天大楼和车水马龙,却也没有冷漠的面孔和阴霾的天气,只有那小小的一个家,有世界上最牵挂她的那个人。回家的日子总是闲适懒散的,早上睡到自然醒,跟妈妈去买菜办年货,和老同学聊天逛街,看电视看到在沙发上睡着,过年的气氛已经一天浓过一天,到处都挂起了灯笼,贴起了新春的福字,卖烟花炮竹灯笼对联的满大街都是,更多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四面八方的外乡涌回叫做家的地方,真正是过年才有的热闹。
这天已经是年三十,徐妈妈早早在为除夕夜的年夜饭忙活,到下午都还在准备,徐小姐也跟着在厨房打下手,却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妈妈忙不过来,她去应门,她们家住的是老居民小区,她说了很多次让妈妈搬去C市和她一起住,可是她舍不得这些老邻居,这里的一栋楼上上下下都熟得一家人似的,年节也都有来往,因此她想着肯定是楼上楼下的邻居,而拉开门却陡然愣住:
“怎么是你?”
周正泽对她笑一笑,两只好看的眼睛弯起来:
“新年快乐。”
她瞄一眼他提在手上的旅行袋,戒备着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一本正经:
“过来出差,现在定不到回去的火车票,你知道的,春运。”
“春运?”出差她已经不信了,春运这个借口更加离谱,她嘲讽一笑,“春运难道还管得到你这种人?”
“你们这边又没有飞机,汽车太危险,每天都是雾霾天气,高速路很容易追尾,至于火车票,我登陆不了铁道部网站,打不进订票电话,排队挤不进去,黄牛查得严也找不到一个,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她冷着脸哼:
“就算你走不了,去住酒店啊,到我们家干什么?”
他倒一脸为难了:
“我真想去住酒店的,可是你知道我不住五星级以下的,你们这里这样落后,最好的也只有三星,我怎么住得下去。”
她已经霍霍磨牙了:
“你住不住得下去,和我有什么关系?”
“呃……是和你没关系,”他又笑一笑,“所以请你让一让,我不是来找你的。”
正说着,徐妈妈已经从厨房出来,看到这情景立刻迎了上来:
“正泽你来了,我还担心你找不到呢。”
徐小姐肝火上升,回头质问:
“妈,这怎么回事?”
徐妈妈倒很坦然:
“能有怎么回事,正泽刚好到这边出差,现在定不到回去的票,昨天打电话说到我们家借住两天。”说着已经热情招呼他进来坐,她气道:
“妈,你怎么不和我商量?”
“这么一点小事,哪用得着和你商量?”徐妈妈笑呵呵的,又踹她去倒茶,她真觉得这两个人拿她当白痴看的,怒道:
“要喝茶不会自己去倒,不是借住吗,摆什么少爷谱!”
她转身进房间,啪甩上了门,躺在床上半天才觉得自己反应过激,她早就心如止水,不再为他生气的,此刻又气什么呢,冷静下来想一想,他本来一副斯文样子,曾经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好好在她妈妈面前表现过几天,妈那时就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如此想来今天这一出便不是那样突兀了。
她拿定主意,再走出去时已经若无其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只当他不存在。他纡尊降贵也挤到厨房来帮忙,已经顶了她的下手工作,正和徐妈妈谈笑甚欢,她自然不会去凑热闹,于是缩在沙发上看一年又一年,晚上的年夜饭极其丰盛,周正泽大快朵颐,她却吃得味同嚼蜡,吃到一半邵唐打电话过来,她喂了一声,放下筷子到阳台上去讲电话,她和邵唐向来有话聊,一讲起来难免收不住,正聊得开心,却陡然一股力拍在她臂弯上:
“阿姨叫你快去吃饭,菜都凉了。”
他那一拍用劲不小,她猝不及防拿捏不稳,手机啪地从阳台上摔了下去,她愣了两秒钟,明明想着淡定淡定不为他生气的,可又实在忍不住:
“周正泽,你神经病啊!”
他也吓一跳,连连说道:
“抱歉,不是故意的,我下去帮你捡。”
他态度诚恳,她反倒不好说什么了,只好沉着气跟他下去找,她们家住三楼,下面正对着一个半人高的花坛,他用自己的电话拨过去,那边提示关机,估计已经报废了,他诚心悔过,非要把残骸找出来,用手机照着攀上花坛在万年青的枯枝败叶中摸索,她正要叫他算了,明天早上再来,却瞥到手机蓝莹莹的光亮下他嘴角那一点若有若无的笑,她陡然明白,只觉肝火又噌一声冒起来了。
他突然短促地痛呼一声,似乎被什么给扎到了,她还没说话他却已经直起身来,手向她伸出:
“你的手机,终于找到了。”
那不叫手机,应该说已经叫做残骸,正以一种惨烈的姿态躺在他手心里,触目惊心,然而更加触目惊心的却是他手上那条血痕,从腕部拉到手心,应该是刚刚捡手机时不小心被尖利的树枝给划伤的,他见她怔怔看他手心良久,不由安慰道:
“小伤而已,不用在意。”
她抬头看他,两只眼睛奇异地亮,似乎裹住了暗色中所有的光亮,她忽然说: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他蓦地愣在那里,几乎要疑心这只是幻听,可是这句话那样清晰,一个字一个字地落进耳中,明明是她的声音——他总是这样笨,原来总该有这样一点灾难,原来总有那一句“患难见真情”——不远处有人在放烟花,斑斓的色彩雀跃地绽放在夜色中,将那伤口火辣辣的痛也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