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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瑛又拜了一下道:“臣心意多变辜负殿下美意,请殿下恕罪。”说罢,这才站起,望一眼清扬,见她神色平和,眼中略带笑意,这才放下心来。她自清扬前往永州起就跟随在身边,知道这位和亲王的性格极其多变。她宠起人来,可以宠到天上去,一旦翻脸,那比翻书还快,全然不念半点情面。
清扬前往永州时带了一名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官,担任和亲王府司殿,平常宠的什么似的,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为了争储清扬与琴林家素来不睦,这位司殿偏偏与琴林映雪的远亲自小定亲,两人情意也颇为不错。然而清扬不许她与之结亲,前往永州前司殿发誓忠诚于她,愿挥剑断情丝,然而到了永州后到底放不下二十来年情谊,给那男子写了好几封信。也不知怎么的就被清扬知道,也不动声色,半个月后永州下辖一州水灾,拨了五千石命司殿去赈灾放粮。又过了十来天突然让鸣瑛去核查,将账册与剩余粮食一对,差了八百多石;那司殿说不清原委,过了两天又有人来报告说某某地方有人私卖官粮,拿了人来居然说是那司殿偷偷放出去的。
这案子最后由清扬审理,永州和亲王府正殿上这位亲王一字一泪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视你如同亲妹妹一般,你为何要做出这种天理难容之事。又说我实在舍不得你,可朝廷律法大如天,你不要怪我等等。断了个斩立决。
这件事鸣瑛从头到底看在眼里,这司殿虽不是名门子弟,倒也出于富裕人家,八百石米的收入她根本不会放在眼中,再查了地官外府相关文件,便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底就是清扬自导自演。当初下拨的根本就不是五千石,而是四千两百石,无论那人怎么公正,也不可能越发越多的补出这八百石。
就是这件事让鸣瑛对这位年轻的和亲王另眼相看,差不多同一个时候她在永州和亲王府属官中脱颖而出。某一日清扬突然问她如何看待那司殿被杀之事,那一刻她看到清扬眼中是一种和语气的平淡截然相反的冷酷,便知道她查地官账册之事已经暴露,于是带着淡淡笑容将一切和盘托出。
清扬果然没有当场挥剑将她斩杀,反而淡淡一笑:“本王最恨背叛之人。”
她长揖:“臣明白。”
清扬就这么看着她,看了许久,突然道:“卿作本王的司殿如何?”
她当即跪地叩首称谢。
清扬轻笑出声:“卿不怕本王?”
“殿下赏罚分明,臣忠心不二,何怕有之?”
她哈哈大笑,说了句:“好一个忠心不二。本王听说卿出生不正,故而入仕至今仍在七位。”
鸣瑛趴在地上,此时微微抬头:“臣出生卑贱,但求殿下不弃。”
那人高高在上,淡淡道:“本王想听听你的故事。”
原来,这位鸣瑛真正的名字应该是莲。鸣瑛,她就是刚刚去世的大司寇莲舫同母异父的妹妹。其母乃是平民出生,进阶出仕后被莲家上一代主人看中,为自己的独子聘为夫人。她虽是出嫁,冠的是夫家的家名,却是属于迎进来当家的那种,叫做“当户”,也就是说,是由她而非她的丈夫担任下一任家主。大户人家招赘,自然是因为没女儿,只能靠儿子传宗接代,故而这样的夫妻,妻不纳妾、夫无二室。然而这位莲家当户的媳妇在放外官时喜欢上了一个轻歌曼舞的歌伎,也就是鸣瑛的生父。两人同居经年,还生下了鸣瑛。可惜好景不长,京城的正室听闻妻子背叛的消息,带着大批家人冲到任地,不敢和自己的妻子过不去,而是趁着那人升堂之时,冲到后堂对着外室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就连当时年仅五岁的鸣瑛也不放过,等到那做妻子回来鸣瑛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且一只眼睛也被打瞎了。
这位莲大人自觉理亏,不敢责怪正室,只能好言好语安慰,求正室放这对父女一条生路。正室这么一闹也出了气,想想真的闹出人命恐怕对妻子的仕途不利,也就答应放过这两人。可提出两个要求,一是孩子不能用“莲”这个家名;第二就是要这对父女发誓,一辈子不再见他的妻子,也不许踏入京城。
外室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莲大人又陪笑陪礼的一番安抚,好歹给了他们一笔钱,又叫来了大夫。当听说孩子的眼睛已经没有治愈希望后正室倒是有那么一点点愧疚,不再过问妻子到底给了外室多少钱,这么着这对父女才算能节衣缩食的度日,并熬到鸣瑛长大成人。期间也有几个人看中这外室,前来提亲,可他说“我虽然出生风尘,可从没卖过身,一辈子就鸣瑛她娘一个女人。当初我跟了她的时候发过誓,此生不二妻。她对我无情,我却不能对她不义。”
鸣瑛长大成人后并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大有经纬之才,那一年参加进阶考,她一门心思要夺殿试第一。可她父亲死活拉着不让去京城,说当年发誓不踏入京城一步,且说着说着大约想起当年的可怕,颤抖着大哭。鸣瑛至孝,便在永州郡考进阶,在八位、七位上熬了五年,终于让她遇到了苏台清扬。
当时正求贤若渴的苏台清扬遇到鸣瑛,恰如后来的苏台迦岚遇到昭彤影,彼此都觉相见恨晚。此时,鸣瑛已经是永州郡司徒,位在三阶下。
说完后她抚摸着自己的眼睛,仰头道:“臣但愿有朝一日光耀天下,让莲家将所负欠我的加倍偿还!”
清扬起身扶起她,望着她的眼睛道:“你先做本王的司殿,若当得起此职,一年后就是这永州郡和亲王领司徒。”
她当了一年司殿,苏台清扬果然言出必行,一年后她成为永州文武官员第一位的司徒。
上篇 第十章 鸣瑛 下
(更新时间:2005…4…4 8:53:00 本章字数:6408)
莲舫去世后,苏台王朝秋官大司寇的职务出现了空缺。莲舫实在去世的太突然,正当壮年的大司徒,平日连生病都很少,谁又想到会突然辞世。
偌娜下令朝臣推荐合适的司寇人选,最后被推上前的有两个人,一名就是少司寇琴林叶芝,另一位却是大司礼、少宰保举的和亲王苏台清扬。
偌娜自己心中的人选当然是母系的琴林叶芝,可另一个候选是清扬就不能等闲处置,尤其大司礼紫名彦是在早朝时当众提议,更不能装着什么都没看到。朝议了两三天,连宗室都惊动了,有说和亲王已经有封地,再担任朝官未免不便;也有说既然迦岚亲王能够当大司马,和亲王为何不可做大司寇。偌娜最怕朝臣争论不休,于是丢下一句:“暂由少司寇摄。”
出人意料,一向在朝廷上对自己母系多为照顾的花子夜这一次并没有偏向琴林叶芝,就连王妃来说情都被他用一贯的冷淡当了回去。自从水影前往丹霞郡后花子夜也不知道是无聊呢,还是突然良心发现对原配有了那么可怜的几分愧疚之情,接连半个多月都宿在王妃那里。正亲王妃自嫁入王府起就不曾受过如此怜爱,惊喜交加,每日小心翼翼就怕一个错失了丈夫欢心,至于叶芝到底能不能当司寇根本不放在心上。更觉得既然总是为了家里当什么官而让花子夜生气,叶芝不当这个官还更好些。
清扬没有急着表态,作为镇守封地的和亲王,她没有朝官职务牵连,也就用不着天天早朝。更乐得躲在王府睡到饱,朝堂上为了她大臣们吵到脸红耳热,她依旧在家中休闲自在的抱美人。直到这一日鸣瑛梳洗妥当,又吃过她的洗尘宴后,清扬才将此事提起。她捧着白瓷杯轻轻转动,看碧绿的茶汤轻轻晃动,忽然道:“少宰和大司礼两位推荐本王为莲舫继任。”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何喜之有?”
“能让涟明苏在殿下掌上起舞,可见殿下这些年经营没有白费,难道不是可喜可贺?”
“好说好说……不过,鸣瑛觉得这件事办得如何?”
“不妥。”
“哦?”
“依属下之见,殿下此时当坚拒司寇之职。”见那人眼中有疑惑之色,微微叹一口气,再度凑近她身边,低声道:“殿下一人,能当几个官长?”
“六官官长素来不得兼任……啊,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了。”
鸣瑛娇笑道:“多谢王爷接纳。”
苏台清扬隔着茶几伸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拍:“你真是本王的至宝。这些日子没有你在身边,本王事事不顺心。”
鸣瑛听到这句话才露出一点笑容突然想到一件事,笑容顿时凝住,望着清扬道:“殿下为何将明霜给卫方使用?”
清扬笑了笑将对明霜的安排简单说了一遍,说西城与卫这两家是朝廷栋梁,世代显贵,且都不是外戚,朝廷名门世家属他们最为麻烦。而卫方身系两家,控制住了卫方,就算在卫与西城这两道“铜墙铁壁”上打出了缺口。
鸣瑛当即皱眉道:“殿下欠思虑了。殿下莫忘了这明霜曾是辅佐西珉皇太子东征西讨复国平叛的功臣,他平日虽安分内敛,可不经意间论及时事、政务,均有发人深思之语。这人真正有经纬之才,殿下应当留在身边多加安抚,怎么反而送到别人手上了呢?”
“本王要他看着卫方。”
鸣瑛叹息着摇头道:“属下还是以为不妥。此时送走明霜,恐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清扬素来不把男子看在眼里,多少觉得鸣瑛有些小题大做,明霜的确有文采,可也就是文采罢了,即便一去不复返,也算不了什么。至于他在西珉的种种,堂堂一国女儿,到让一个男扮女装的抢了风头,只能说西珉无人,难怪这些年被乌方打压得抬不起头来。此外,这位明霜真的有经天纬地之才,又何至于自己都无法保全,丧家之犬般沦落安靖,在她面前低头哀求……再说,她就不相信明霜胆子大到背叛她和亲王的地步。当下拉开话题,又问永州郡的情况以及她一路上所见所闻。鸣瑛却不愿这么将话题扯过,当即喝一口茶,毫不客气的开口道:“调开卫方是好事,西城照容与他伉俪情深,少卫方在身边恰如断一臂。可将明霜送到他身边实在不必要,要拉拢也操之过急。其实,殿下想要在卫家打开一个缺口何必动卫方,有一个现成的人选殿下怎么就忘了呢?”
清扬奇道:“这是怎么说?”
“哎哎,王真是……”摇了摇头用力叹了好几声:“王怎么将昔日力鼎‘皇长女’的朝臣都忘了?”
“啊——卿所说可是卫简?简至今仍对本王颇为青睐,本王并没有忘记他,只是用他来打动卫暗如恐怕……哈哈。卿在京城转一圈,这满京城谁不知道大司空在家中早已失宠。”
“情爱虽驰,然夫妻名分仍在,只要大司空一日冠着‘卫’这个家名,我们的大宰乃至整个卫家就必须与他同生死共荣辱。再说,二十多年夫妻之情也不见得就断了。”
“哦?”声音里带着笑意,嘲笑大过好奇。
“若非情意尚有三分,大司空安能至今仍居玉堂春。卫简身在一位已久,若无半点情意,何不与大宰离缘,虽然麻烦些,也不是没有先例。至于大宰,身边美人虽如云,也有几个庶出的孩子,可至今连侧室都没立,几个庶子的生父都是亲侍,最长的那个怕是已经跟了二十年了;可见她心中还是很顾念大司空的面子,此外,也是让秋水清在众子女间无可非议的立稳这‘世子’身份。”
清扬的脸色沉了一下,半天没说话,鸣瑛看她神色就知道这段话她算是听进去了,也就慢慢喝茶。过了一会但看她掩口打了个哈欠说累了,又说鸣瑛你赶了那么长的路恐怕也累了吧,今天和本王睡在一起,你我联床夜话。
鸣瑛噗嗤一笑道:“殿下不累,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