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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只见他双手紧紧的握着那管白玉笛,手背之上冻得乌紫,头发之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花。
怜诗诗忽然变得有些迟疑起来,手指伸到他鼻前,缩了一下,只觉冰冷刺骨,她心头一颤:“死了?真死了?”将手指靠近那小男孩的鼻子,果然声息全无。
她忽然颤抖了一下,竟然觉得一阵莫名的悲伤,转过头去,就要找人来将小男孩埋葬了。青儿看到男孩手中的玉笛,本来远远站在背后的她,忽然走上前来,伸手去拿小男孩手中的玉笛,但一拉竟然不动,她发狠猛然一抽,忽然男孩那握着笛子的手自然的握紧,这一幕恰巧被青儿背后的情儿看见,她大喜叫道:“诗诗姐姐,他没死,真的,他还没有死……”
怜诗诗猛然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情儿伸手指着那小男孩抓着笛子的双手,极为肯定的道:“我看到了,刚才他的手动了,他还没有死。”
怜诗诗走上前去,青儿无奈退到后面,怜诗诗伸手捉住那小男孩的腕脉,真的感觉到了一丝轻微到若有若无的脉搏,若不是仔细观察,根本感觉不到,这一刻,她忽然无端地感到翻天覆地的喜悦,似乎一件于她极为重要的东西失而复得,她很奇怪这种莫名的喜悦,照说这小孩她只见过一面,根本就没有任何感情,但此时她却深切地感受到了这种从不曾体会过的喜悦。急忙伸手一招道:“情儿,快,来,我们把他抬到楼上去。”
情儿连忙跑到怜诗诗面前,两人一抬头一抬脚,七手八脚的将那小男孩抬上了楼,青儿跟在她们身后,脸上现出一丝厌恶之色。
进得房内,情儿犯难了,这小孩子浑身脏兮兮的,把他放在哪里呢?怜诗诗似是瞧出她心中所想,不由分说,说道:“把他抬到我床上去。”
情儿一呆,嗫嚅道:“可是——”
怜诗诗挥挥手道:“可是什么?人命要紧,弄脏了一床被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快!再不救等下就会真的来了及了。”
情儿无奈,只得与怜诗诗合力将那小孩抬到怜诗诗床上。怜诗诗飞快吩咐青儿情儿道:“青儿,你去端盆温水来给他擦擦身子,务必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冷,否则他会受不了的。情儿,你去厨房弄一碗姜汤来,给他去去寒。”
情儿道:“是。”转身欲走,怜诗诗一抬头,却见青儿脸色不对,再一瞧躺在床上的小孩,她心底不由生出一股怒气,但看了看待在一旁的情儿,却忍着没有发作,叫住情儿道:“情儿,你去端水,青儿,你去厨房。”
青儿还是第一次见到怜诗诗脸色不愉,急忙道:“怜儿姐,青儿不是不愿意给这小孩擦身子,只是——”
见她还欲再说,怜诗诗喝住她道:“好了,不要多说,快去——”
青儿见她似乎有些怒气,吓了一震,不敢再说,与情儿急忙下楼,不多时便端来一碗姜汤。
情儿沾上温水,小心翼翼地为那小孩擦去脸上的泥污,露出一幅清瘦的脸宠来,这时看去,虽然脸色依然苍白如雪,但却意外的发现他长得不但不丑,反而有一股子清透若水的灵秀,煞是漂亮。
怜诗诗接过姜汤,小心翼翼地一勺一勺的喂着男孩,初始全部从他冻得乌紫的唇上流下衣领,但过不多时,却微微张开了一点缝隙,怜诗诗用勺子挑开他那薄薄的嘴唇,然后将姜汤倾入他口中,那男孩发上的冰屑慢慢的融化,鼻孔之间也渐渐恢复了一丝呼息。
喂完姜汤,怜诗诗看着他那身破烂不堪的衣裳,想了一想,让青儿去从楼中小厮那儿借过来一件旧衣服,想要给他换上,但那小孩抓着玉笛的手死活不肯松开,怜诗诗无法,只得作罢,心想等他醒过来再说。
她拍拍手掌,对青儿情儿道:“好了,他睡一觉就应该没事了,你们先出去吧,等他醒来再来看他。”
青儿情儿看着擦过面颊就仿佛变成另一个人的小男孩,竟是变得异常俊秀,让人忍不住为之怦然心动,都不禁偷偷的瞄了他一眼,方才退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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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红袖青楼(下)
距离花魁大会仅有三个月了,一般来说花魁大会都是在春天一月举办的。
这一届参与大会的不仅有以紫华楼为首的郎梦郡六大青楼,还有四个小的青楼也要参与。而与怜诗诗并称三千弱水的苏浅,以及紫华楼的头牌长歌无忧,还有畅情园的吴情,都是怜诗诗的最大威胁,所以她一刻也不得放松,虽是冬天,也要练习歌舞各两个时辰,等到她累得差点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那个老女人方才放她下去休息。
记起房中那小男孩,也不知道他睡醒了没有,等他醒来想必一定会饿得狠了,所以从厨房拿了一盘点心,才上到她所歇息的“烟画阁”。
推开门走进房中,意外的发现那小男孩已经醒了过来,正蜷缩在床头,紧紧抱住自己的那管玉笛子,听到有人开门进来的声音,他的身子颤了一下,向后退去,紧紧挨住床壁,身子抖缩得厉害。
怜诗诗见状,急忙放下银盘,走上前去,柔声道:“别怕,姐姐不是坏人,是姐姐看你睡在楼下面,怕你冻着,所以将你抱上来的,放心,姐姐不会害你的。”
那小男孩抬起头,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但怜诗诗还是觉得那小男孩正在看着她,良久那小男孩身子渐渐安静下来,不再颤抖,只是身上还是那一副拒人千里的冷漠表情。
怜诗诗见他安静了下来,知道一时强求不得,她伸手拿起桌上那盘点心,递到小孩面前,怜惜的说道:“瞧你,睡了一整天,必定饿了吧,来,吃点东西吧!”
那小男孩低下头,不再看她,只是身上的冷漠更加强烈了,他转过身子去,蜷缩在床角,一动不动,紧紧的抱着他那玉笛,仿佛万事万物,都引不起他的注意。
怜诗诗尴尬的托着盘子,有些不知所措,她第一次发现,有人饿上好几天被人打得奄奄一息,在寒冰雪中冻上一天一夜,醒来居然会不理会放在他眼前香气扑鼻的糕点。若是寻常小孩,只怕早已扑上来一口一个吃得唯恐不快吧!
青儿在她背后怒声道:“好小子,你架子还挺大啊,我们好心救起你,你不说声谢谢也就罢了,给你点心你居然不吃——”
怜诗诗瞪了她一眼,沉声道:“青儿——”
情儿扯了扯她的衣袖,她不甘愿的闭上了嘴,却还是狠狠的瞪着那小男孩,忽然那小男孩稍稍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不可能瞪自己,但青儿却莫名的觉得背脊一阵刺骨的寒冷,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小男孩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握紧玉笛,起身走下床来,步履蹒跚的直向外面走去。
怜诗诗吃惊道:“孩子,你要去哪里?”
情儿“啊”了一声:“他,他要离开!”
怜诗诗还未回过神来,那小男孩走出门外,却忽然一个天旋地转,只觉头脑一晕,一头从楼上栽了下去,“砰”的传来一声巨响。
怜诗诗脸色大变,急忙奔到楼下,将那小孩抱了起来,只见他额头之上鲜血涔涔而下,竟是一不小心擦上了一块大石,人早已经整个昏了过去。
她急忙把他抱上楼,随手从自已裙摆之上撕下来一片,让情儿帮忙将他伤口包扎好,不到片刻那白绫之上,就浸透了一大片血渍,但鲜血总算止住了。
青儿脸色苍白,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倔强,她嗫嚅着道:“怜儿姐姐,我,我不是有意的,只是看他太过可恶,我……”
怜诗诗这次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情儿急忙道:“诗诗姐……”
怜诗诗挥手打断她的话,脸色一缓道:“我没有责怪青儿的意思,谁也没料到这孩子倔强如此,但等会醒来,我不想他再见到青儿而执意要走,他一个小孩子能走到哪里去,要不然也不会露宿街头,无家可归,以致于差点活活冻死了。至少,也得等到他伤好以后,我才能放心!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我一个人照顾他就好了。”
青儿眼眶一红,掩面奔下楼去,情儿叹息一声,望着青儿的背影,心中暗暗道:“青儿,你是太过分了一些,难怪小姐要怪你了,希望你以后不要一直这样,否则迟早会闯出大祸的。”轻轻退出房去,掩上楼门。
怜诗诗看着两人下楼的背影,心中复杂已极,情儿温柔乖巧,虽然不爱说话,但却极是知心,青儿自小便活泼可爱,但经过一些小事,可以看出她野心不小,待人接物极为势利,照这样发展下去,总有一天,她会自动离开的,主仆那么多年,看着她那样,怜诗诗心中也不由得难受已极。
夜幕降临,青水楼到处一片灯火辉煌,欢声笑语随风传来,烟画阁中,就着那摇曳不定的灯光,怜诗诗仔细地端详着昏迷中的小孩,他气质奇特,与世事都仿佛隔着一层山水,显得模糊不定,难以捉摸。
他的脸宠略显清瘦,初一看毫不起眼,但仔细一观察,却会立即沉迷其中,难以自拔,有一种看遍倾城丑朱颜的离世,一种在一边闲看人间烟火的宁静,滴水不惊,甚至一种经历生死世事,从而万物无拘无碍的随适,也可以说是淡漠。
万物不萦于心,懒得再看一眼人间世情百态。
她不明白在这样一个方才十岁的小孩身上,怎么可能有这种如同七十老僧的气质,但却确确实实是感觉到了。
就在这时,床上昏迷过去的小男孩却忽然睁开眼睛,灰暗的眸子凝视着怜诗诗。若非知道他的的确确看不见,否则她一定以为他是个正常人。
因为他那空洞的眼睛,就给人一种“看见”的感觉。
怜诗诗惊喜道:“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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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 痛怜深惜(上)
然而无论她怎么逗小孩说话,问小孩家住哪里,姓什么叫什么样的名字因何到郎梦郡这里来,那小孩都是一言不发,空洞的眼睛只“看”了她一眼,就低下了头,如果能说他那也是“看”的话,他就一直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手中的那管玉笛。
怜诗诗一怔,这时她才第一次近距离的看清小孩手中的玉笛,那是一管通体剔透的白玉横笛,玉质圆润晶莹,显然不是凡物。这时她就注意到了玉笛之上的那个白衣凌波的女子,以及笛面之上题镌的小诗:人生苦短,相思漫长。
但生有义,其死何伤?
她试探着问道:“你会吹笛子?”
小男孩沉默半晌,忽然摇了摇头。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总算第一次露出一点表情,怜诗诗喜不自胜,“那,姐姐教你吹笛子,好不好?”
小男孩半晌也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只是静静的凝视着手中的那管玉笛,怜诗诗一愣,但他没有摇头,应该就没有拒绝,她微笑了一下:“你等一下!”起身从一边一个雕琢精美的盒子中拿出一管碧绿色的短笛,知道那小孩看不见,于是她伸出手去,想要抓起小孩的手,小孩手指缩了一下,怜诗诗第二次去抓他的手时,他却没有再拒绝,他的手冰凉,怜诗诗伸手握着他的小手,一一指点笛子上六个笛孔的发音,让他摸熟它们的在笛子上的位置,方才手把手的教那小孩吹笛,第一首教给他的曲子,就是一曲《望海潮》: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影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