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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别墅走去。
蔡廷锴紧紧跟在后面。
走进别墅大门,过了一个玄关,大厅一分为二。两台留声机放着不同的歌曲,现场有一种七嘴八舌的热闹。两个客厅已经有不少军官到场,大部分是教导团的军官,只有为数不多的臂章上标注着是第一团的番号。
“真如兄,姗姗来迟呀,就等你一个了。”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
大家目光都向门口投了过来。陈铭枢笑着走了过去,向众人颔首示意,这些人平日时常有见,所以不用太过拘礼。几个第三期毕业的下级军官倒是向陈铭枢立正敬礼,陈铭枢淡笑着还了礼,跟在后面的蔡廷锴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有人给陈铭枢和蔡廷锴递来了一个酒盘,上面摆放着各色各样的洋酒。陈铭枢挑了一杯威士忌。蔡廷锴本来伸手去拿啤酒,看到陈铭枢拿威士忌,赶紧也换了威士忌。
“贤初,说了爱喝什么就喝什么,你亦步亦趋跟着我作甚?”陈铭枢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呃……我,我什么都没喝过,不知道喝什么……”蔡廷锴如今只是十九岁初出茅庐的小青年,出生在乡村之中,自然经历的事情不多。他听到陈铭枢教训的话,索性又把威士忌放下,再次拿其了啤酒。
这一幕让在场几个黄埔一期的前辈哄笑了一场,弄得蔡廷锴窘迫不已。
“真如兄,好歹是同校的部下,这里又非军营,何必这么认真?照我看,不如让这位小兄弟把所有洋酒兑在一起,一口喝下去,也算是把所有没喝过的酒都尝了个遍呢!”说话的正是先前向陈铭枢打招呼的军官,此人正是黄埔一期商震。
众人听了这番话,又是哄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身为学长不好好指教学弟,反而说这些胡话。说正经的,这次同学会是谁主持的?”陈铭枢打住了众人的哄笑,认真的问了道。
“真如兄难道没收到消息?何敬之从连长连跳三级,被提拔到一团团部当副参谋官了。老唐也从骑兵排调到骑兵营担任见习指挥。咱们黄埔一期数这两位最得意。今日同学会,就是何敬之跟老唐一起号召的,黄埔军校前三期能来的都来了,不过大部分人军务在身抽不开。”商震笑呵呵的解释了道。
“何敬之?一期工科第一名何应钦何敬之?”陈铭枢问道。
“就是他。哎,何敬之可是咱们黄埔速成班唯一的翘楚。从第四期开始黄埔军校取消速成班,改为十四个月的正则班,前三期速成班无人能出其右呀。”商震感叹道。
陈铭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也有羡慕的情愫。
一团二营连长李文昇说道:“要说何敬之是高材生,骑兵营的老唐可是实打实的苦战爬起来的。你们教导团连续打了两次机动偷袭战,这可都是骑兵营的功劳呀。”
这时,从另外一边客厅里走来了一个清瘦的军官,笑道:“谁在说我们骑兵营呀?”
众人闻言看去,这清瘦的军官正是唐生智。唐生智是一八八九年出生,戴着一副黑边眼镜,人长得又过于瘦弱,看上去颇有少年老成的风范,所以一期的同窗都称其为“老唐”。此时唐生智还是穿着印有排长袖线的军服,但是领章和肩章都摘掉了,正等着新的上尉军衔送过来。他的脸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正是前不久偷袭作战时留下的记号,胸口别着一枚崭新、银灿灿的银鹰战功奖章。
几个二期和三期的晚辈军官再次立正行礼。商震调笑道:“老唐,这下可威风咯。以前你还总用你那湖北腔抱怨,说咱们一期出来的大部分都分到中尉副连长,只你是少尉排长。现在只怕你乐的合不拢嘴,一下子连跳两级,如愿以偿了吧。”
唐生智淡然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他不是一个习惯开玩笑的人,自己今天能连跳两级那是拿命拼出来的结果,当之无愧。
大家又三三五五聚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儿,这时从二楼楼梯上并肩走下了两个军官。其中一人穿着崭新的少校军服,不过手臂上打着石膏,用绷带吊在了脖子上。另外一个军官只有一个上尉军衔,臂膀上没有番号。
陈铭枢一眼认出这二人,不禁惊疑道:“何敬之怎么负伤了?”
一旁唐生智不冷不热的笑道:“何敬之带领隐刺狙击队执行斩首行动,毙了桂军营长郑奎金和连胜文,不幸在狙击莫士诚时出了意外,死了两个带‘铜鹰’的士官,他也让子弹打穿了胳膊,据说以后都拿不了枪了。跳级提拔是有代价的!”
众人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他们都听说一团团长韦汝骢执行了一次秘密行动,没想到领导这次秘密行动的人正是何应钦。也难怪何应钦能连跳三级。大家诚心的佩服了。
与此同时,黄埔三期的几个青年再次立刻敬礼,齐声问好道:“教官长好,学长好!”
后一声“学长好”自然是对何应钦,而前一句“教官长好”则是对陪在何应钦一旁的那位无番号的上尉。此人正是黄埔一期留校任教的学员蒋光鼐,辅助执教过第二期,正是任教第三期,在校长吴绍霆的提拔下升任黄埔军校教官长。
卷三:南北对决 第290章,慷慨激昂
何应钦先前跟蒋光鼐在二楼小会议室谈话,蒋光鼐特意请假从广州赶到梧州参加这次同学会。事实上,蒋光鼐同样是这次同学会的发起人之一,只因为他不在前线,所以借了何应钦和唐生智的名义来召集黄埔军校的同学。先前二人在楼上谈话的内容,正是商议此次同学会的主题,战争并未结束,仅仅是告一段落,理所当然不是召集昔日同窗聚会叙旧。
一番寒暄客套,到场的所有黄埔军校学员都聚在了两个客厅的中央。
何应钦请蒋光鼐代表一期学长出来讲话。蒋光鼐没有推辞,他走到楼梯台阶上,言简意赅的向在场诸位同仁讲了一席开场话。他在黄埔军校执教一年有余,语气早已养成了一种严师风范,开场话寥寥几句结束,随后又拿出一份名单念了一遍。这份名单是粤桂战争当中阵亡的黄埔军校学员,一共十三人。
在场众人默默听完这份阵亡名录,很自觉地摘下帽子、肃立默哀。
站在台阶上的蒋光鼐表情凝重,他缓慢的收起了名单,肃然的说道:“大家都应该记得学校军人广场上的训诫石,我相信所有人都能把训诫石上的刻字倒背如流,但也许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块训诫石的来历。”
黄埔一期和二期的学员确实少有知道训诫石的来历,只有第三期以后的学员在训练时听教官讲述过传闻。众人凝神肃穆,仿佛重新回到开学的那一天,大家都在军人广场上列队集合。所有目光充满了严肃和崇高,等待着蒋光鼐接下来的话。
蒋光鼐接着说道:“校长亲自告诉我,这块训诫石是从镇南关长岭炮台遗址采下来的石头。二十六年前,法国人侵占了长岭炮台,可是没过多久冯子材老将军又强攻夺了回来。一去一回,长岭炮台成了废墟,值得一提的是,大部分的炮位是毁在冯将军反攻之时。”
众人听到这里,不禁感叹了起来,他们着实没料到训诫石是中法战争的背景。
“校长为什么煞费苦心从长岭炮台废墟里找这么一块石头,还把这块石头当做我们黄埔军校最重要的信物?校长说,这块石头的意义是叮嘱我们每一个黄埔学员,‘但凡以我中华大计为前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也是训诫石上雕刻的校训‘亲爱、精诚、自强、牺牲’的精髓所在。”蒋光鼐说到这里,激动的情绪让他握紧了拳头挥了挥。
许多人在心中反复叨念着:“但凡以我中华大计为前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句话听上去十分悲壮,却带着激动人心的鼓舞。这是一种信念的引导,在国家大义的面前,所有个人利益都是轻如鸿毛。
蒋光鼐说完了前面的话,沉默的调整了一下情绪,随后向站在台阶下面的何应钦点头示意。何应钦走上台阶,面容庄重的对蒋光鼐颔首,小声的说道:“教官长让我们知道了这个重要的典故,谢谢了。”
蒋光鼐微微笑了笑,随后退下了台阶。
何应钦面向在场众人,用一种沉重的语气说道:“先前我跟憬然兄讨论过,一致认为有必要先为牺牲在战场上的黄埔同窗悼念一番。至于目的,憬然兄刚才在介绍训诫石典故时,已经郑重的引出了我们黄埔军校的校训,这就是目的。牺牲的同志就像是典故中长岭炮台,为了崇高的胜利,他们可以玉碎。不管是牺牲的还是健在的同志,‘亲爱’是校训首句,我们不离不弃、彼此关爱,哪怕是九泉之下也是我们忠诚的战友。”
“没错,校训首句不是没有道理的!”商震大声的呼应了道。
“是生是死,永远都是我们黄埔的军人。”又有人亢奋的声援起来。
“黄埔军校是广东省最高等的军校,也是中国第一所革命精神的军校!我们黄埔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有黄埔精神!”众人情绪沸腾之中,有一个青年军官十分激烈的喊了道。
何应钦立刻说道:“这位同学说的非常好,对,就是黄埔精神。此次同学会最主要的内容,正是向到场的所有同学倡导、发醒甚至宣传一种精神,一种属于我们黄埔军校的独特精神。十分钟前,我与憬然兄在二楼小谈,在这个内容上竟不谋而合。老唐前不久也跟我说过,我们黄埔毕业生是一个团体,具备崇高理想的团体。”
唐生智听到了这里,脸上没有太明显的表情,当初他跟何应钦谈的时候,所提出的团体并不是现在何应钦强调的团体,自己的意思更趋向是一种利益派别。他现在自然只能保持沉默,任由何应钦继续说下去。
只不过在场其他人听到这里,打心里有一种共鸣的感觉,黄埔军校毕业生本来就应该是一个共进共退得团体。尽管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可经过黄埔军校的提炼和培养,已然在独特的黄埔精神之下凝聚一致。
“放眼我中华民国上下,鞑虏虽已驱除,可革命大业仍然未能圆满。北京政府只不过是袁世凯手里的一个独裁工具,根本不是代表我数以万计中国同胞的愿望和利益。没有民主,没有民权,没有民生,向洋鬼子卑躬屈膝,这跟前清有何区别?”何应钦接着说道,要不是他右手绑着绷带,一定还会激动的挥舞拳头。
全场再次热议了起来,尤其是黄埔一期的一批军官,他们当中几乎有所人都亲自参加过庚戌革命,在武昌、在湖南、在江苏、在安徽等等。当年他们主要对付的敌人已经不是满清余孽,清军早已穷途末路,无非是北洋军这只拦路虎阻止了革命军北伐的道路。昔日的拦路虎摇身一变,成了中华民国的法统政府,让所有热血激动的青年军官如何心安理得?
“校长在我们第一期毕业典礼上告诫我们,黄埔军校所培养的军人是中华民国的军人,并非是广东一省的军人。校长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我们黄埔军校出身的军人,是为中华民国而奋斗,并非是偏安一隅的军阀,更不是祸国殃民的恶霸。军阀、恶霸应是我们的敌人!”何应钦说到这里,语气和情绪都已经到达慷慨激昂的状态。
“说的好!”
“就该如此。我们是国家的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