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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不爱,比爱还坚持。我相信,这种坚持并不让我在爱情上卑微,而是骄傲的,我爱你,我付出,然而我却不要你的回报,一点不要。因为这是一件私人的事。于是,这不再是男女悲喜的欲望,而是一份情怀。
茶水表面平静无波,我轻轻端起来,吹了一下,一阵涟漪。
智觊大师说并不教我什么,只是抽空陪我坐在禅房,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有时候甚至从上午坐到下午,我们就喝茶、听着自然中的所有声响。慢慢的,我的心越来越静,越来越清,到了起身的时候,相视一笑。
智觊大师说我的心境很好,他说一个人未必需要出家,出家人若不能悟未见得比俗事中的人来的超脱,如果红尘恩怨未断,大可去轰轰烈烈爱恨一场,痴嗔仇恨一个不少。他又说至高的无情是有情,至高的有情是无情,我若有所得。
“玉儿。”
我转过身,沈南新憔悴的站在我身后,我笑道,“你也来了。”
他轻轻的皱着眉,有些忧伤的看着我,“我找不到你——你居然能舍得让孩子一个人在家,也来这里躲着我吗?”
我微笑道,“这是你误会我,我既不舍得孩子,也不舍得你。”
沈南新微微一愣,道,“你不舍得我?”
我点点头,道,“你那么照顾我,就算是骗我哄我,我也知足了,到底那些个东西你都费心了,人要记得别人的好处。”
“玉儿,”半晌沈南新低声道,“我很惭愧,我不如你。”
“瞎说。”我到了杯茶给他,“喏,我发现我似乎除了给你茶还是给你茶,没办法,东家,我是穷人,没有什么珍珠烤羊腿,玛瑙炖粉条。”
沈南新笑开来,道,“玉儿,有时候你特别会哄人开心。”
“是吗?”我笑道,“我还真不知道我有这份才华——可能是哄儿子哄的吧?”
“玉儿,”沈南新忽然眼睛一亮,道,“你给我这么多,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好不好。”
“算了,”我道,“我没给你什么,也不想看——知道你的东西都好的不得了。”
“玉儿!”沈南新命令道,“必须跟我去看,我就要给你看。”
“为什么?”我不解的看他。
“因为……”沈南新微笑道,“你是我的伯母。”
说完,他又扯着我的手就跑,这个人就不能给他一点好脸色,我横了他一眼,想来是寺里的人都熟悉了这位师兄的脾性,居然没有谁显得惊讶。
“我没有跟智觊大师拜别呢。”我忽然急道。
“没关系,他才不在乎,他事情多着呢,我跟你说他就喜欢装神弄鬼故作深沉的坐在你对面不说话,其实他是困的睡着了,真的,有时候还打呼噜。”
“沈南新!”我往他白白的长衫下角上踩上两个小脚印,“你别胡说八道,那是你师傅。”
“我知道——我的故弄玄虚就是跟他学的嘛。”
我拿他没辙,这人随心所欲的已经要人命了,我以为古人都尊师重道的很,原来也有这样顽皮的坏学生。
出了寺,是一顶青色小轿,沈南新道,“请。”
我问道,“那你呢?”
沈南新打了个哨偬,缓慢的马蹄声传来,一匹纯白如雪的马跑到沈南新边上,噌来蹭去。他拍拍马的后背,然后翻身跃上,对我笑道,“走了。”
抬轿的四个轿夫当非常人,我坐在轿内,感到说不出的平稳以及迅速。将近两个时辰,却还在路上,我忍不住掀开帘子问道,“沈南新,我们到底去哪?”
“就到了,你看前面。”他伸手指给我看。
前方,我看到四周有一些七零八落的散户,正中则是用深黑色石头堆砌的一所大宅院,依山而建。在下午的阳光里,威严刚硬。就好像是在苏州园林里发现了欧洲的城堡,显得震撼而怪异。
距离越近,越发现这个宅院占地面积广阔,左右不能望到尽头。正门两旁,各高耸着两个酷似哨塔的塔,上面留出了一排排的弓箭孔。正门是同石头相似颜色的黑色木门,两扇紧闭着,厚重如城门,虽不华贵,但使人敬畏。
宅院的围墙细看来也都是石质的,一尺见方的石头,均匀整齐,缝隙抹的光滑细腻,虽在夏天,仍是冷峻非凡。
院内高高的树枝跨过院子,延伸出来,刺刺愣愣的,如此参天大树,想来年月甚久。
“东家。”门口那个似乎在打盹的中年人好像懒洋洋的,但是一个转眼已经恭敬的半跪在地上。
“开门。”沈南新淡淡道。
无声的,黑色大门像一个巨大的洞开的眼睛,高傲的望着下面矮小的人类。
轿子跟随着沈南新进了宅院,我掀着帘子,惊讶得左顾右盼,里面人来人往,井然有序,见到沈南新无不恭敬的行礼。沈南新将马交给了旁人,走到轿子边,微笑着伸出手,对我道,“来。”
我将手交给他,走下来,四个轿夫立刻就抬着轿子退下。
沈南新拉着我的手,静静的走在鹅卵石的小径上,两旁是矮的树木,郁郁葱葱,层层叠叠,让人觉得仿佛置身郊外。远远的,有汩汩的水声。望眼放去,房子都比寻常的要高一些,俱是黑色石质,每一间都隐藏在树木中,若隐若现。
“沈南新,”我喃喃道,“你品味真奇怪,可也真会享受——难道每个大商人都像你一样?”
沈南新微微一笑,道,“你喜欢吗?”
我深呼吸一口气道,“喜欢。”
“我也很喜欢。”沈南新道,“我喜欢木头,可是更喜欢石头,所以我家里,能用石头的,一切都用石头。”
“为什么?”我有些不解,问道,“就算你喜欢原生的,自然的,木头一样是自然的。”
沈南新摇摇头,道,“你说错了,我不是因为喜欢自然,而是因为觉得石头的安全——水火不侵,刀剑不动,结实牢靠,我喜欢这种很安全的感觉。”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样渴望安全的一个人,必有心结。
“来,”沈南新微笑着道,“我让你看的在这边。”
我跟随着他,左右转来转去,有时候明明觉得已经没有路,偏偏他一走,就又柳暗花明,峰回路转,生生出现一条路;有时候面前好几条路,繁复异常。我心中一闪念,莫非这就是古人所谓的用八卦所在的山庄?
渐渐的,一间房子出现在我面前,貌似平淡无奇,走进去,布置的简单得近乎冷酷,干净的让人压抑,沈南新左右摸来摸去,轻轻的,面前的石头忽然动了起来,一个两米来宽的入口呈现在我们面前。
“这……这……”我目瞪口呆的道,“这是传说中的密室?”
沈南新忽然附在我耳边轻轻的道,“好玩吗?想不想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我却迟疑的看着他。
“怎么了?”他看着我笑。
“我害怕……”我嗫嚅道。
沈南新爽朗一笑,道,“怕什么,难道我是妖怪不成?”
“我……”我咬着嘴唇,心虚的看着周围,说到底,我跟沈南新也并不熟,这样莽撞的跟他来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甚至都没有人知道我来这里,我已经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
沈南新却根本不管我的心境,拉着我的手,径直走进去,我们进去的瞬间,后面的石门悄无声息的紧紧关闭。我一下挣脱沈南新的手,整个人趴在石门上,敲来敲去,连个缝隙都没有,漆黑,让人恐惧的漆黑。
“沈南新……”我声音颤抖的道,“我真的害怕,你不要逗我了好不好,我都认输,你放我出去。”
忽然手上一暖,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攥在手心。
“玉儿,等一等,你就能看见了,你只是一时不习惯而已,跟着我,我要给你看一些东西。”
我索性心一横,跟着他不管不顾的往前走,慢慢习惯了黑暗,发现墙壁上其实有暗暗的绿光,能照到前方的路。
渐渐的,我似乎听到了一些低沉的声响,看见隐约的光芒闪烁。跟随着声响与光,我们前行着。光越来越强,声响越来越大,到了最后,我整个人惊呆了。
宽敞的大厅好像一个巨大的工厂车间,四周的墙壁上是熊熊燃烧的火把,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火辣辣呛鼻的硝烟味。我听到的就是锤子落在铁砧上的声音,沉重闷响,与回声混合在一起,绵绵不绝。有人在推着风箱,火星溅起,炎热耀眼。有人拿着刚刚打好的兵器仔细地端详测量,有人在中间跑着传递着东西,这些男人们都赤裸着上身,精壮身躯上布满汗水,在火光下像最坚硬钢铁闪烁着冷冷的光芒。
仿佛这里是一个火窟,所有的人都是火窟中的火焰,拼命的燃烧着自己,锻造着一份绝世神兵。
我数不清道到底有多少人,只是那些人一派繁忙,并不因沈南新的到来而耽误一分钟,甚至没有人看他。
“跟着我,别乱跑。”沈南新低声道。
我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他,我们绕了一会儿,才从大厅这边的入口到了那边,几扇敞开的大门,几个一样炎热而宽阔的房间。第一间,全都是兵刃,刀枪剑戟,斧钺勾叉,弓弩箭盾,应有尽有,此刻悄无声息,却寒光凛冽,静静地等待自己饮血的时刻;第二间,整齐的摆放着无数落的高高的箱子,地上散开的,能看到里面是各种材料,金属、木材、煤炭,等等等等;第三间,没有一个火把,墙上镶嵌着一排硕大的夜明珠,大小一致。一地的珠宝散乱的扔着,还没有隔壁的材料用心整理,那些珠宝熠熠生辉,璀璨夺目,随便拿几个出去,都足矣惊心动魄;第四间,镶嵌的也是夜明珠,像是众人休息的地方,衣服、鞋子、食物整齐的摆放着;第五间,是空空的,第六间,也是空空的,第七间,还是空空的,第八间屋子里悬挂着无数的地图,我不会认地图,加上数目众多,就更是不明所以,纵横交错的线,各种颜色混合着,大字小字,纷纷乱乱,一个高大的书架,满满的堆着各种书;第九间,空的,但是尽头处却不是关闭的,而是狭长幽暗的通道,我想,或者从这里通过去,是和我们进来的地方一样,是一个石房间吧。
沈南新像是明白我怎么想,又像在对我介绍,道,“这里可以出去,也可以通风,只不过通风做得很隐蔽,外面看不到里面,但是里面可以获得源源不断新鲜的空气。”
我被这一切所震撼。
这个地下的宫殿比地上的宅院还要大,纵横交错,我隐约的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宅院是纯石的,为什么依山而建,想来地下部分就是从山腹中敲打出的巨大山洞,我所没有继续走下去的部分,应该是通向山的更深处,那里有其余的通道,且定有水源,才能供应如此一个地下宫殿。人,比地面上还多,他们做着自己的事,聚精会神,心无旁骛,仿佛在做这个世上最重要、最神圣的事。而沈南新,就是这个地下宫殿的主人。
“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沈南新说道。
我满耳都是各种声响混在一起声音,听不清沈南新的话,他轻轻一笑,拉着我的手向来时的路走。
从那道石门出来,恍如隔世,我呆呆的望着沈南新,不知从何说起。
耳边似乎还有着轰鸣声,眼前是烈火、风箱、铁砧,沉默的男人们。
可此刻,清新的绿,温暖的阳光,凉凉的石头;偶尔远远的脚步声、蝉噪、流水,那样的闲适、安宁。地下宫殿好像一个噩梦,一个让人恐慌的场景。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那……由我来告诉你吧,”沈南新轻轻道,神情坚定,忽然他一笑,道,“可是我从哪儿说呢?”
他转过身,一眨不眨的看着我,道,“玉儿,你是萧梁公主,隋晋王妃,那日踢断了我三根肋骨的男人就是晋王杨广,你的夫君,子矜的父亲,对不对。”
我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