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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慈痛极,但见裴琰面带冷笑,呼痛声便慢慢低落,只是眸中泪水却忍不住滴落。正待说话,却听肚内传来一阵“咕噜”的响声,不由面上一红。
裴琰摇了摇头,一脸鄙夷,出门而去。不多时,数名侍女捧着菜肴进房,江慈知是大闸蟹吩咐了的,吐了吐舌头,便欲下床。
一名侍女上来行了一礼:“江姑娘,相爷吩咐了,不让姑娘下床,由奴婢来服侍您进餐。”说着握起银箸,夹起一筷清炒三丝,送至江慈面前。
江慈大窘,忙道:“姐姐,我自己来。”下意识伸出右手,却扯动臂上伤口,眉头一皱。
那侍女急忙跪落于地:“江姑娘,相爷吩咐,奴婢不敢有违,还请江姑娘体恤奴婢,以免奴婢受责罚。”
江慈无奈,只得任这名侍女喂自己用饭,心中暗怪大闸蟹治下太严,没有一丝人情味。
外室,裴琰端坐于椅中,听着赶回来的安澄细细禀报。
“已经全城布控,但翠光湖附近,山峦较多,小幽山过去便是潇水河,估计刺客已经水遁逃离。杂耍团的人也审问过了,这对师徒是数日前上门自荐表演的,团长见他二人技艺高超,便留了下来。”
裴琰喝了口茶,道:“安澄,你有没有听过‘柔骨姬’与‘拦江客’的名号?”
安澄点头:“属下也是这个猜想,那女童面相虽似孩童,但体态仍看得出有些许异样,且她那份腰功,不是三五年可以练出来的,显是成年侏儒装扮而成,那汉子的软索功更是江湖一绝,这二人应该就是‘恨天堂’的杀手‘柔骨姬’与‘拦江客’。只是‘恨天堂’素来与我们长风山庄井水不犯河水,多年来行暗杀之事,也不敢碰与我们相关之人,这回冲着江姑娘而来,实是有些蹊跷。而且那‘柔骨姬’为何不在台上动手,非要在阁内再动手,属下也有些不解。”
裴琰笑了笑:“她在台上动作再快,也没有把握快过我手中的竹筷。”
“原来相爷早看出她不对劲了,属下只是隐约有种感觉,却不敢肯定。看来她是随江姑娘走到相爷身后,才找到出手机会的。不愧为‘恨天堂’第一杀手,居然能在相爷的眼皮下动手伤人。”
裴琰抬眼看了看安澄,安澄心中一凛,垂下头,不敢再说。
裴琰冷笑一声:“你派人与‘恨天堂’接上头,看看左堂主是要银子还是要什么,把何人收买了这二人来杀小丫头,查个清清楚楚。”
“属下猜测,只怕与那萧无暇脱不了干系,别人也没必要来杀江姑娘。”
裴琰点了点头:“是萧无暇无疑,但何人才是真正的萧无暇,看看‘恨天堂’那里有没有线索。马上就是武林大会,萧无暇若要插上一手,扰乱了咱们的计划,圣上那里,我不好交待。”他顿了顿道:“杨太守那里,你也派人查一查,何青泠虽是我们放出风声引来的,但‘柔骨姬’和‘拦江客’如何得知杨太守会来请我去看杂耍,肯定有线索留下的。”
安澄应是,正待转身,室内忽传来江慈的一声惊呼。
裴琰面色微变,由椅中跃起,冲入内室,只见江慈正急急下床,见裴琰冷着脸冲进来,那几名侍女唬得跪地磕头。
裴琰微吐一口气,摆了摆手,众人退出房去。他微笑着负手一步步向江慈走近,江慈被他逼得退回床边,嘻嘻一笑:“相爷,那个,我求您件事,好不好?”
裴琰悠悠道:“你受了伤还这么不安份,说吧,小丫头又要玩什么新花样?”
江慈吃饭之时,想起先前杨小姐的丫鬟与自己所说之话、所托之事,才惊呼一声,听裴琰此话,想起当时情景,一时忘了手臂疼痛,“哈”地一声,笑倒于床上。
笑得一阵,她想起拿人钱财,终还是得替人办事,忙欲起身,刚挺腰抬头,却见裴琰向自己俯下身来,她腰肢一软,重新倒回床上。
裴琰双手撑于床上,环住江慈,笑得俊目生辉、温然优雅。眼见那笑容越来越近,江慈忽然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面颊也无端有些发烧。正迷糊间,裴琰呵呵一笑,将手探入她的胸前衣襟。
江慈脑中“轰”的一声,全身发软,迷糊中想着要揍这大闸蟹一拳还是踢上他一脚时,裴琰已从她胸前摸出一个绣囊,用手掂了掂,笑道:“你借我的名义,私自受贿,说吧,该如何处置?”
半晌都不见江慈回答,裴琰低头,只见她满面通红,怔怔不语。
裴琰从未见过江慈这般模样,用手拍了拍她的面颊:“你不是受人之托,要力劝我往小幽山的碧鸥亭一游吗?怎么,收了人家的银子,不给人家办事了?”
江慈面上更红,喃喃道:“原来相爷都听到了。”
裴琰笑道:“你不但私自收受贿赂,还调戏了人家的丫鬟,实在是有损我相府清誉,按相府规矩,可得将你的裤子脱了,责打二十大棍。”说着声音扬高:“来人!”
江慈大急:“人家大小姐仰慕于你,不过借我这个奴才之口,好造成与你偶遇的机会,又不是求官求禄,怎称得上是贿赂?!”说着猛然伸手将裴琰一推,却忘了自己右臂上有伤口,痛呼出声。
裴琰翻过身,倒于床上,哈哈大笑。江慈怒极,伸出右足,狠狠地踹向他。裴琰笑着躲过,江慈又伸左足,裴琰左手将她双腿按住,右手撑头侧望着江慈,悠悠道:“不想被打二十大棍也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裴琰轻轻抚上江慈面颊,笑道:“你这一受伤,不但坏了人家杨小姐的好事,更坏了相爷我的一段情缘,你得以身相赔才是。”
江慈羞怒难堪,猛然跃起,冲着裴琰就是拳打脚踢,裴琰单手从容挡下,口中仍是调笑。江慈怒火中烧,脑中一片迷乱,只是乱踢乱打,眼见她右臂伤口处隐有鲜血沁出,裴琰笑声渐低,手轻轻点出,江慈向后一倒,裴琰伸手将她抱住,放回床上。见她满面恨色,微笑道:“和你说笑的,你就当真了,真是受不得一点激。”
江慈冷哼一声,扭过头去,胸膛剧烈起伏,显是气恼难平。裴琰愣了一瞬,拉过锦被,盖于她身上,却又忍不住在她面上摸了一下:“你就是想以身相赔,凭你这山野丫头,相爷我还看不上眼的。”说完大笑出房而去。
江慈脑中一片混乱,羞惭、气恼、尴尬、愤怒种种情绪堵在胸口,良久都无法平息,听得裴琰在外间走动,又吩咐了安澄一些事情,再听得他推门进来,急忙将头扭向床内。
裴琰微微一笑,坐到床边,伸手解开她的穴道,在她身边躺下,双手枕于脑后,也不说话。江慈觉他离自己极近,忙向床内挪去。
裴琰躺得一阵,忽道:“小丫头,问你句话。”
江慈再向内缩了缩,轻哼一声。
裴琰侧头看着她,微笑道:“你就真没看出,那女童是故意表演失败,引你出手相救的?”
江慈面上一红,嘟囔道:“她扮得那么逼真,我怎么看得出?”她靠上床角,见裴琰眼中满是嘲笑之意,不服气道:“相爷若是早看出来了,为何还让我受了伤?”
裴琰并不回答,片刻后轻笑道:“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多管闲事,滥充好人。”
江慈想了片刻,甜甜一笑:“下次若还有这种闲事,我自然还是要管的。”
“哦?! ”裴琰饶有兴趣地望着她。
江慈放松了一下身子,道:“相爷,毕竟这世上杀手不是随时随地都有的,我若不是和相爷牵扯在了一起,只怕一辈子都不会碰上这种人。如果真是一个七八岁的女童受到那种欺负,我是一定要管一管的。”
“是吗?”
“相爷,你是富贵中人,看惯了杀戳与血腥,所以看谁都是刺客,看什么事都是阴谋诡计,时刻都提防着人家暗算于你。但我们平民百姓,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江慈抱膝坐于床角,轻声道。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只怕丢了这条小命,都不知悔改。” 裴琰神情颇不以为然:“你发善心,人家萧无暇可不会对你发善心。”
江慈一惊:“相爷是说,是那萧,萧无暇派人干的?”
裴琰转头望着她:“你有时聪明,有时怎么这么笨!除了他,还有谁会来取你这条小命?!”
江慈愣愣地盯着身前锦被上绣着的蝴蝶兰,怔怔不语,真的是卫昭派来刺杀于自己的吗?可他已与自己达成协议,又数次放过自己性命,显是为了将裴琰引入歧途,他怎么会再派人来杀自己呢?如若不是卫昭,自己也没得罪过其他人,更不用说这般江湖杀手了,是谁,要取自己这条小命呢?
裴琰见江慈愣怔,伸出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江慈惊醒过来,捂着疼痛的额头怒目相视:“相爷,你虽然武功高强,也不用时刻欺负我这么个小丫头!我是打你不过,可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的。”
裴琰呵呵一笑:“我可没欺负你,你算算,我一共救过你几次了?”
江慈垂头不语,这大闸蟹虽然可恶,却也确实救过自己这条小命数次,若没有他,只怕自己早就一命呜呼,去拍阎王爷的马屁了。当初在长风山庄被他打成重伤,那也只能怨卫昭,却怪不得他,后面他虽给自己服下了毒药,但现在看来他有愿意给自己解毒的意思,这样算来,他倒也不算过分欺负自己。
她脑中胡思乱想,臂上伤口处却隐隐作痛,不由眉头紧皱,抚着伤口轻哼了几声。
裴琰看了她一眼:“没出息!这么点小伤,就哼成这样。”
江慈哼道:“我痛得很,哼哼不行吗?我又不需要象相爷一样做戏给人家看,也不怕人家看笑话,我想哼就哼,你若不爱听,就不要睡这里,走开好了。”
裴琰慢慢闭上眼睛,低声道:“睡吧,明天再赶一天,就可以回到长风山庄,我带你去宝清泉,治治你的伤口。”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一定有更新,如无,后天来吧。
三八、清泉夜浴
长风山庄位于南安府西郊,其背靠宝林山,是一处风景极佳、石秀泉清的地方。江慈当初上长风山庄看武林大会,是沿宝林山的南麓而上,并未去过其北麓。这日黄昏时分,一行人终赶到长风山庄,用过晚饭后,裴琰命管家岑五将正院所有婢仆都遣出,便带着江慈穿过正院的后园,沿着一条青石小径上了宝林山的北麓。
此时夜色深沉,弦月隐于乌云之后,山路上一片漆黑。裴琰行来从容自如,江慈却觉有些不能视物。周遭寒气森森,密林之中还不时传来不知名的鸟儿的哇鸣,溪水流动之声传来,也无夏日的清凉之意,反倒添了一份阴森之气,她不由有些害怕,紧追数步,揪住裴琰的衣袖。
裴琰侧头看了看她,哂笑一声,轻轻将她的手拂落,大步向上而行。江慈恨恨地暗咒了几句,眼见他越走越远,心中渐渐有些打鼓。
正惶恐时,裴琰却又回转来,将她的左手拽住,大力拖着她向山上行去。江慈觉手腕生疼,咬住下唇,紧随着裴琰,不敢停下脚步。
二人登上北麓山腰,裴琰拖着江慈转过一处山岰,江慈忽觉面上一暖,迎面而来的风似乎要热了几分。再行片刻,眼前渐亮,只见左侧是一处石壁,石壁上凿了十余个小洞,内置长明灯,二人的右侧则是山谷,幽深静谧。
裴琰放开江慈,带着她沿石径而行,再转过两个弯道,江慈不由发出“哇”的惊叹。
只见前方石壁上,一股清泉突突而出,泉水白腾腾一片,热气盈盈,显是温泉。泉水注入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