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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张作霖却觉得烦恼无比,在奉天城里最豪华的建筑大帅府里面,他看着自己那几个搭班的老伙计急得直转圈,巴巴地把他们都叫过来了,坐在一起开会的时候,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作相、吴俊升、汤玉麟等几个人从拉杆子的时候就跟着张作霖了,现在也是旅团长或者镇守使的官衔阶级。看着他们的大哥愁成这样,几个人都有心安慰,但是想着他们在各地碰上的局面,都不知道这个安慰的话从何说起,只是摇头叹气。郁闷到了后来,就一个个开始发牢骚。
“妈拉个巴子的,现在北洋倒霉,咱们这些山林队出身的假北洋也跟着倒霉!东北是咱们好好镇守的地方,生生给袁大头拿来送给了日本人!现在满铁那帮日本驻军,要把他们的警备范围向外推二十里路,那里面有多少村子集镇以及咱们自己的百姓啊!整天就来这个日本官那个日本官和你说他妈的这个事情,说咱们再不主动出让,他们就派兵来撵了,他妈的,老子的步枪也不是烧火棍!”
“现在日本人就是看着咱们东北现在没人儿管,北京姓袁的病重,中央不管是陆军部还是什么陆军总参谋部,都是乱成一团糟。咱们要中央的指示命令没有,要中央兵力支援没有,要饷械粮弹的补充也没有。日本人又是和咱们那个大总统明文签了密约的,要是日本人真的动兵用强,倒变成他们有道理了!咱们在自己的国土上面抵抗,倒成了什么劳什子非法的啦!本来就兵力单薄,打不过人家,现在连抵抗的理由都没有,咱们还苦撑在这里做什么?”
“现在还有邪性的,原来东北这个地方的满人,自从光复以后都缩着脖子走路,整天在家里不敢出门的,生怕咱们找他们报几百年前的什么国仇,要搓他们圆就圆,要捏他们扁就扁,老实听话得很!不像蒙古人闹腾得那么欢。现在可又不一样了,走路都横着走,还带风!逢人就说日本人支持他们,袁世凯倒霉了,大清要复国了。东北有八十万满人,还不能自成一个国家?马上这天下就要变了!我的骑兵巡逻队现在简直不敢过佻南府,热河那些蒙古王公看着咱们汉人军队,真他妈的开枪就打!完全不是原来那个龟孙子模样了。真他妈的邪门了,背后一定有什么鬼门道!”
“现在南满那一块,听说风声很不对,不少原来坚持不受咱们招安的山林队,都有人马过去。但是那里日本人现在在举行什么演习,咱们也侦探不了那些山林队的动向。反正我觉得里面味道很坏,说不定大变就在眼前!师座,你要早点拿个办法出来,咱们弟兄们才好应变啊!这年月咱们到底跟谁,还不是师座老大哥你一言而决!”
张作霖满心烦躁地站定了脚步,啪地将一沓情报扔在了会议桌上面,正在议论纷纷说得唾沫横飞的那些二十七师的将校们看他神色不善,都住了口,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张作霖。
张作霖虽然是胡子出身,但是却不像人们想象中那样一副英豪粗鲁的样子,他个子并不高大,样子长得倒像一个读书人。但是这个人心胸很广,往往跟着他卖命的人都能死心塌地,虽然没什么文化,在仕途上面却一直都走得很顺利。这个时候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大声道:“瞎吵吵啥?现在这个局面老子还能不知道?就是日本人和满人联合日鬼弄棒槌,想搞什么伪满洲国这个傀儡出来,总之就是要把咱们这些汉人当官的撵走,要不就投效他们,最后换他们来坐天下!”
他背着手恶狠狠地看着自己手下的将领,那些人都给他看得有点心慌,有些人还低下了头:“老子就不相信你们事先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说点啥没用的尽来敷衍老子。日本人连老子都找上了,跟老子说什么这是大势所趋,要我和他们合作,到时候还是保老子一个都督的位置。老子当时就送客,说我张作霖杀人放火砸响窑什么都干过,就是没认过洋鬼子当爹!你们这些带兵在外面的实权部队长,日本人没有送款送娘们给你们?嗯?”
他那一声“嗯”凶狠无比,说得在座将领都冷汗直冒,还是张作相站起来道:“大哥,就像你说的,日本人自然也来拉拢咱们了,给款咱们就下腰,给娘们咱们就先睡,反正不扰白不扰。但是弟兄们的主意想头就一个,大哥要咱们怎么干,咱们就怎么干,没有二话!现在倒是要担心黑吉那两省的人,他妈的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
这几句话看来说到张作霖和在座将领的心坎里面了,整个会议室的气氛一下松动了起来,大家又开始七嘴八舌地朝张作霖表忠心。张作霖缓和了脸色,走到中间那个披着老虎皮的交椅上面,摸着自己滚烫的额头坐了下来,颓然道:“这个事情看来咱们是躲不过去了啊。北京那边原来袁大总统身边的智囊杨度杨皙子来咱们奉天了,但是你们知道他代表的是谁吗?江北雨辰!”
张作霖“雨辰”这个名字一出口,满座的将领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江北军作为北洋军当初最大的敌人,雨辰在南方的威名他们这些在东北的军人也清楚得很。现在北京那边的政局变化他们也有所了解,眼见着雨辰可能就要出来挺身收拾全国局面,未来如何收拾他们这些地方势力还不见端倪,现在居然就派了前大总统的心腹找上了门来!这政治风云的变幻,当真奇妙莫测得很。大家都张大了嘴,脑子里面关于这个局面已经理不清楚了,干脆就等着张作霖拿主意。
其实张作霖心里又有什么准定的主意了?只有杨度那一席话一直在他的耳边响着:“这次的事情,就是日本在背后策动!我们从以前的袁大总统到现在的江北雨将军,都知道张将军爱护东北地方、维护国家主权的拳拳之心。但是这次情况复杂,原来在北方的北洋势力已经无能为力。日本就趁这个局面策动满蒙独立运动,单靠张将军二十七师的力量,那是不够的!现在的情况就是要镇之以静!只要张将军和二十七师的弟兄们能保住奉天,保持住锦州榆关一线,就是张将军为民族立下的功劳!现在全国民心思定,民气如潮,民国是大有前途的。江北雨将军少年有为,治国治军都是世所难匹,眼看就要负担起全国的责任,将军是东北的好汉子,定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错了念头。雨将军随后还有亲笔书信给您,不要担心饷械粮弹援军的事情,这些雨将军都会源源接济。就算直接和意图闹独立的满蒙势力甚至日本人开仗,都不需要将军冒这个险!现在安蒙军这支强大的部队就在天津,雨将军还会抽调部队充实他们。何灼然是在塞外打出名气的将领,他会亲率安蒙军北上,为国家安定东北的局面!这个时候是张将军向雨将军表白自己行迹的大好时候,全国多少地方势力,还巴望不到雨亭兄这个机会!为我兄计,可千万不能错过了!”
这个时候自己还有什么选择呢?雨辰已经替自己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自己只要守住老窝子就成。现在的民气他也知道,真到事情闹出来、安蒙军誓师北上的时候,他张作霖还能阻挡不成?至于自己的势力会不会受到雨辰的慢慢侵削,都是日后的事情了。现在这个局面,自己只要不想当汉奸,就只能倚靠雨辰了,不然谁还有这个实力?自己从一个小马匪干到现在的都督师长,未尝没有坐地自肥的心思,有的时候甚至隐隐约约有个争雄天下的想头。但是现在看来中原大势将定,自己还能如何呢?以前是服从袁世凯,现在就是服从雨辰罢了。反正他最终想掌握东北还要大概几年的时间,自己还可以当几年的土皇帝。这一生,就这样了吧。
现在的张作霖,毕竟不是在雨辰那个时空里,十几年之后,羽翼丰满可以出关争夺天下的那个张作霖,他现在还是民国的一个将领军人。但是他性格丝毫未变,和外人可以联络,但是绝不做傀儡。
张作霖终于从椅子上面跳了起来,凶狠的目光扫视着全场:“既然兄弟们都信得过我这个大哥,我也不会让你们吃亏!现在东北局面这么复杂,大家都听我的安排!一方面不要和意图闹事的日本人起什么冲突,一方面咱们收缩!原来在各地分散的部队都往奉天集中,锦州和榆关要增加部队!把关内外这条通道给守牢靠了。骑兵部队向南满方向派出去,第一时间掌握情况!都汇聚到我这里来,我自然有地方请示办理!”
说完这些话,他似乎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旋即又振作了精神:“还有,把我们地盘里的大车骡马都集中起来,全部到奉天来待命!咱们援军上来,很可能走不了铁路,咱们准备好这些东西,也能方便他们一点。咱们二十七师能做的就这么多,除了有人来打奉天城,其他的事情,咱们一概不管,只负责维持地方,都明白了吗?”
辽阳府旁边的小集镇到了一月中旬的时候,一帮人马已经在这里人吃马嚼了好些日子。眼见得队伍渐渐到来整齐了,溥伟那里的消息却一直还没有传来,但是这里却再也等不得了,日本这些少壮派人物本来就是想名义上面隐瞒着上级强行推动这个事件,最后迫使上层接受既成事实。如果时间拖延久了,上级终于开始追究下来,不是一番雄心壮志都付诸流水了么?几个日本军官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经常聚集在一起密议,最后的结论就是,不等天津那边的消息了,马上就要发动!哪怕是遥尊溥仪,也是可以的嘛!肃亲王自然是站在他们那一头的。铁良却还总有些意见,到了赌性命的时候,他可就有点怂了,而且搭帮子伙计溥伟也没带着宣统过来。到时候事成了,他们这一派的功劳地位岂不是大大地落在了肃亲王这个老头子的后面?自己提着脑袋吃辛苦来复国,图的到底是什么?还不是恢复原来的荣华富贵?不过他的意见没有多少人理会。
陈思此时的心情倒简单得很,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到时候就把肃亲王和铁良这两个家伙干倒。虽然这法子粗鲁简单,但是谁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满人复国运动当中的旗帜?两个人死了,就算赔上自己一条命,也便宜得很。旗帜倒了,至少满人自己就会乱成一锅粥,到时谁还有这个声望资格挑头?溥伟现在没有消息,他知道司令一定在天津有所布置。满人没有头乱了闹不起来,日本人难道自己赤裸裸地赤膊上阵不成?现在日本还不是可以在中国毫无顾忌、为所欲为的年月!从那些日本军官浪人研究员表面上底气十足的样子他都能隐约猜出来,这次行动很可能是这些少壮派军官打着国家行为的旗号,自己搞出来的!搞成了,日本政府军部自然会默认,不成的话,估计整肃行动马上就开始了!东北这个局面,也许能靠自己的牺牲稳定下来!
陈思的想法自然有他天真的一面,从根本上来说,他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做情报工作的军官,但是他的打算也未尝没有道理。肃亲王和铁良如果死了,确实是日本这些少壮派不能接受的损失,也许真的能让他们阵脚大乱,最后无功收场也不一定。
望着祖国东北面的这一片沃土,考虑了很久的陈思下定了决心,我就死在这里啦。司令和国家,会为我立一块高高的纪念碑的。
想定了自然就要马上动手,陈思一向为自己这个纯军人的作风而感到自豪。他花了半天时间把自己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又把自己的两把自来德手枪擦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