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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的这些将卒,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轻言放弃。
可是,凭自己的这三万人马,如果西北无主,尚可以有一番作为,但安郡王风无方可不是普通人,单是当初在福建剿倭时的狠辣,就可见他并不甘于像风寰杰那样一味韬光养晦。他一旦到了西北,诸将对自己的背后中伤决计少不了,那时就算没有皇帝密旨,自己也休想在大营再呆下去。难道真的要冒险起事?
展破寒无奈地摇了摇头,尽管无数次思量过这个诱人的想法,但理智告诉他绝不可行。莫说无粮无饷,就是亲信一旦得闻自己反叛,恐怕也不会心甘情愿地跟随,枉论军中其他虎视眈眈的将领。自己能收到皇帝密旨,难保其他人就没有,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只能接受了。“真正好手段啊!”展破寒仰天叹道,“倘若我生于权贵之家,又怎会如此令人摆布?”
风无昭自被软禁后就没见过外人,展破寒防范得不是普通的严密,一日三餐皆是亲信送去,一步都不许他离开大帐。这位身份尊贵的五皇子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主儿,署理大将军只不过是自己想出来的由头,若是换了平常,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这个没上过战场的皇族掌管西北大营。如今一旦被囚,竟是毫无反抗之力。
囧起初几天,风无昭还能端起皇子的身板,对那几个送饭的亲兵呼三喝四,好不神气。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了这些人和自己身边奴才的不同,他们看自己的眼光就如同在扫视一件死物,那种冰寒无比的气息很快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曾经试过以死威胁,然而,这种在旁人眼中严重无比的大事却没有激起一丝波澜,送饭的亲兵丝毫不理会他的叫嚣,直截了当地打落了他手中的破碎瓷片。自那时起,风无昭就知道,没有父皇的旨意或是其他变故,自己是不可能走出这里了。
展破寒再次走进大帐的时候,几乎认不出眼前那个胡子拉碴,眼神空洞的颓废男子就是不久前意气风发的风无昭,眼神中不由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天家子弟,一旦沦落成尘,也不过如是。“末将见过五殿下。”他微微躬身行礼道。
风无昭眼神一亮,瞬间又黯淡了下去,“你还来干什么,若是要看本王的笑话那就免了。横竖都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想必回京也不过如此。”他冷冷地甩出一句话,“怎么,难道是父皇有旨意了么?”提到“父皇”两个字,风无昭的神色异常复杂,对于那个既敬又恨的父亲,他实在是有太多的心思存在心底。
“皇上已经下旨,由安郡王掌管西北大营。”展破寒微微一笑,仿佛是毫不在意地说道,“抵达即日交接印玺,而后五殿下就得回京了。”他扫了一眼风无昭微微色变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道,“末将也会随五殿下一起回京述职,这也是皇上的旨意。”
风无昭终于动容,不过却是一阵疯狂的笑声:“展破寒,你费尽心思出卖了本王,到头来还是换不了父皇的信任!怎么样,大将军的位子到底轮不到你坐吧?哈哈哈哈!”他一个劲地大笑着,丝毫不顾忌自己此时的处境,“回京述职,你一个小小的统领需要述职?恐怕踏进京城的第一件事便是下天牢吧?别以为父皇不知道你在本王的这次举动中充当了什么角色!”他的笑声嘎然而止,阴森的脸上狰狞无比,“你记着,只要本王不死在这儿,你就休想讨得好去!就算作鬼,本王也要拉上你!”
展破寒不由皱紧了眉头,这等天潢贵胄最是记仇,虽然他并不怕这些,但返回了京城,若是风无昭来上一嗓子污蔑,届时皇帝也不一定保得下来。自己的根基本就在西北,若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贸然留在京城,恐怕下场比风无昭还要凄惨。然而,他并不想让风无昭瞧了笑话去。
“五殿下未免将话说得重了些,末将只不过是奉了皇上旨意行事,若有得罪也是出自公心。倒是殿下的几个心腹颇为有趣,若非他们将您的大计戳穿,末将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掌控局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想不到殿下费尽心思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展破寒的脸上现出一缕讥诮的笑意,“若是五殿下执意想歪曲末将的苦心,那就悉听尊便好了。”他又是躬身为礼,疾步退出了大帐。
展破寒的话如同烈火般炙烤着风无昭的心,即使曾经想到过这个问题,他还是无法相信一向忠心耿耿的霍叔其会在关键时刻背叛。实在是太荒谬了,自己给了他信任和富贵,甚至还允诺了官职,一向更是待之如同兄弟,他居然会出卖自己?风无昭不是没有想过展破寒意图挑拨,但自己已是阶下囚,即便回到京城最好的结果也是永远软禁,他犯不着用这种假话蒙骗自己,看来十有八九是确实了。
风无昭无言地在帐中转着圈子,母后一定不会甘心于自己失去立储希望的,就凭她那不服输的性格,说不定会冒死一搏,事情也许还会有转机。霍叔其,若是你真的背叛我,那这个时机就选择得太愚蠢了,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届时大不了鱼死网破。他又发出一阵长笑,刺耳的声音在帐中回荡,连看守在外面的一众亲兵也觉心悸不已。
· 第四卷 乱局 ·
~第四十一章 前夕~
听说了皇帝的旨意在朝议上无人反对之后,皇后贺氏彻底明白了一个事实,自己的家族恐怕已经抛弃了他们母子俩。想到堂兄贺莫斐莫名其妙的身亡,她知道已经老迈的叔父不可能放过事情真相,风无昭的所作所为怕是让老人真的失望了。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无论是儿子或自己,亦或是一向精明的贺甫荣,都已经深深陷进了一个蓄谋已久的圈套中了。
她还能倚靠什么,总不成让手中唯一的一点筹码去刺杀皇帝吧?贺氏苦笑一声,颓然坐下,还是令他们去保护无昭好了,这样也能留下自己的最后一点血脉。身后的两个太监早已被她的人暗中制住,此时作声不得,只能愤恨而惊恐地看着这位名义上的六宫之主。
这本就不是什么完美的计划,无非是垂死的挣扎罢了,贺氏心中很清楚,后宫里没有任何人靠得住,唯一的心腹雾衣已经死了,她就断了最后一根支柱。外间的几个重臣都是当年祖父曾经郑重托付过的,因此她才派人前去联系,希图保住风无昭的前程。巧舌如簧再加上诱之以重利,几个贪欲重的就应承了下来。至于那些迂腐而清正的,她则是以君臣大义晓之,毕竟立储以嫡乃是古礼,也是立国安邦的大事,对于这些固守礼制的大臣来说,皇后的这一激无疑是很有效的。
然而,贺甫荣终究是棋高一着,不知是皇帝和他做了什么交易,那些本都答应了上本保奏的人最终全都偃旗息鼓了,连个响声都没有。贺氏原先想以宫闱秘事作为掩护,顺便还可以清理一下那些狐媚惑主的贱人,把皇帝的精神集中到这边,外间的事就能徐徐图之。谁料自己的每一步棋都被料准了,现如今竟是满盘皆输的结局。无昭,怪就怪你没有皇帝的命吧,作母亲的已经尽力了,贺氏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抬手端起了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皇后重病的消息在京中并没有激起多少波澜,朝官们都知道这位国母的气数怕是不长了,小老百姓更关心的还是另一件事。自从几天前皇帝宣布将纳贺甫荣之女贺雪茗为妃之后,街头巷尾就流传起贺家将要东山再起的传闻来。萧氏这一阵营的人全都乱了方寸,萧云朝更是往宫里跑了三次,却全被瑜贵妃派人挡在了外头。
“陈老,你怎么看?”勤郡王府中,风无痕也是满脸凝重,“父皇先是打压贺家,现在又把他们捧了起来,莫非为的就是制衡这一条路?”
“皇上这一手实在是高明至极,说是画龙点睛恐怕也不为过。”陈令诚摇头道,心中想到的却是皇后的重病,“萧氏一族如今的势力过大,朝中不能没有与之抗衡的势力。再者,一旦皇后逝去,原本将贺氏一门团结在一起的势力就会土崩瓦解,届时朝政必受冲击。皇上纳贺雪茗为妃,无疑是给了贺家又一个希望,毕竟皇上如今勉强也算得上春秋鼎盛,说不定还能给贺氏一位皇子。”
陈令诚那句“勉强也算得上春秋鼎盛”实在是大胆了些,到了外头就够得上大不敬的罪名,因此在座几人全是面如土色,只有当事人本人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风无痕轻咳了一声,这才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听说母妃那里已是分外不满,舅舅几次入宫都没见着人。我这段时间一直告病,也未入宫请安,此次舅舅传话过来,让我设法见母妃一次,免得外间人胡思乱想。”
“殿下去见娘娘一次也好,皇上的心意娘娘其实应该最清楚,此次托词不见,恐怕还有别的原因。”师京奇一直不认为皇帝会撇开诸多年长的皇子而偏爱一个尚未成年的风无惜,毕竟国赖长君的道理那位至尊应该明白。帝王心术不是他们能够完全揣测得清楚的,因此就只能依赖瑜贵妃了。
“好吧,我明日就进宫一次。”风无痕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他的心中始终压着一块不明所以的大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中威胁着他。一直在争权夺利的漩涡中身不由己地随波逐流,他的神经已经变得过分敏锐了。
凌波宫中,瑜贵妃满意地看着风无痕,知道自己这三年没有走错棋。她那些拒客的举动原本就是做给外人看的,萧云朝为人不够精明,若是他能像何蔚涛那般,自己也能放心托付大事,如今却只能靠无痕了,毕竟他是自己的儿子,而且在皇帝面前也能说得上话。
“无痕,难道你也认为母妃是在吃醋么?”瑜贵妃一脸笑意地看着儿子谨慎的坐姿,“这次进宫应该是你舅舅来请你救急吧?”
“母妃说笑了,儿臣自然知道您不可能像其他娘娘那般只想着父皇恩宠。”风无痕在母亲的目光直视下有些尴尬,随即又挺直了身子,“儿臣只想知道母妃今后有什么打算?毕竟外间偏向萧家的一众大臣全都瞧着您,舅舅也不得不小心行事。再者父皇的这次纳妃过于突然,内中深意我等虽然能够猜中七八分,但毕竟无法完全揣摩通透。”
“无痕,看来你真的是大有长进了。”萧氏淡然一笑,刚才的游戏之色顿时无影无踪,“本宫跟了你父皇多年,深知他的秉性多疑自负,即便他再宠爱的妃子,一旦危及社稷,也绝不会手下留情。皇后是他的结发妻子,虽说她和我争斗多年,手中更是沾满罪孽,如今只剩下一口气的模样却仍是让人唏嘘不已,也是皇上的一个警示。”
“萧家的势力壮大得太快了,当然,你也是一样,从一个微不足道的病弱皇子到如今的勤郡王,你的机敏练达让你父皇很是嘉许,但同时也招来了他深深的疑忌。莫说是皇上,就连本宫也很难相信你能凭一己之力走到今天,所以你今后的路上将会有无数双猜度的眼睛注视着。无痕,回去告诉你舅舅,让他好生韬光养晦,皇上如今身子康健,最忌讳的就是朋党太强,乱了朝政。他若是聪明,就不要再插手许多不该管的事情。”
……
风无痕走出凌波宫的时候,心中已是一片平静,从初听母亲分析状况时的震惊到后来的无动于衷,他经历了太多这样的过程,仿佛心已经死了。母亲那么冷静地娓娓道来,似乎早已忘记了当年的恩怨,这才是他分外不能忍受的。不过自己不是也一样虚伪么?为了保住性命和其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