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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磨着这字写得不错的眉山居士到底是谁,就听见了一个声音传来。
“嘿,两位爷台,里面请!”一个伙计点头哈腰地迎了出来,“楼下大堂还是楼上雅座,小店这里是菜肴公道,远近闻名!”
李来喜皱着眉头打量着楼下几乎七成满的大堂,虽然自己也是个奴才,可他跟着德贵妃起,不可一世的毛病就落下了跟,这不,他又嚷嚷着:“小方子,楼下这么多人,你李哥在宫里少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主儿,怎样,咱楼上雅座去?”
小方子揣摩着自己怀里的银子,上次干姐姐赏的二百两银票他早就兑成了散碎银子,埋在不同的地方,早上正好取出了十余两,想必这太白居的雅座也贵不到哪去,因此爽快地答应了一声,“李哥说得是,您这种身份自是不能和这些普通人挤在一块,小二,楼上雅座!”
“二位爷,小店楼上的雅座又干净又能看景,就是价钱……”他搓了搓手,正准备开口先让两人付钱,旁边的老板崔斜元一巴掌正拍在他头上。“你瞎眼了是不是,两位公公的大驾都不识,白长了你这双狗眼睛!还不赶快带上楼去,在这里磨蹭什么?”崔斜元早就看见了这两个明显宫里打扮的人,听见他们开口,顿时明白了两人的太监身份,看到伙计的不懂事,怎能不火冒三丈。
那个伙计呲牙咧嘴地摸了摸疼痛的后脑勺,嘴上愈发恭敬,“小的该死,两位公公楼上请!”边说边在前面带路。
“哼,算你小子识时务,改天咱在大总管的面前说说好话,你这店铺也就发达了!”李来喜居高临下地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和小方子上楼去了。
“老板,不过是两个宫里的老公儿,用得着这么客气吗?”旁边的一个伙计很是不解。
“别看他们似乎没什么身份,能够出宫的都不是等闲之辈,在主子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一个伺候得不好,他们在主子面前来上一句,我这个太白居就甭想再开下去。”崔斜元阴沉着脸说,“你吩咐厨房,那两个人想吃什么,让他们用心地做,酒也是一样,上最好的,反正我看那个说话拿腔拿调的不是付钱的主,另一个点头哈腰的才是金主,不会没钱会账,让他们用心点巴结!”
伙计应了一声,一溜烟似地往厨房奔去。
“羊肉炒、煎烂拖韭鹅、猪肉炒黄菜、宫爆鸡丁、香焖鹿肉,这几个是荤的,”李来喜看也不看伙计递过来的菜单一眼,嘴中一连串地报着菜名,“三味面筋、凉拌黄瓜、什锦小炒、丝瓜蛋汤,这几个是素的,暂且先上这么多菜吧!”
“至于酒嘛,上好的汾酒来个十斤,今天不醉无归!”小方子又补充了一句,刚才听李来喜点了这么多菜,他心中早暗骂开来,不过又想起了今天自己的主要任务,不由又加了十斤汾酒,他倒要看看,这个成天大话的李来喜能喝多少。
伙计暗地里吐了吐舌头,两个人竟然要这么多东西,十斤汾酒,开什么玩笑,那不是要醉死在这里,不过想起刚才的教训,他哪敢再说什么,应了一声扭头就走。
李来喜对小方子的机灵很满意,连他好汾酒的那口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可见这小子还真是有心孝敬,他压根没想到,自己今天正撞在了火头上,被小方子当了枪使。
由于老板的特殊吩咐,酒菜很快就上来了。将近十个盘子,再加上那坛汾酒,顿时把整张桌子挤了个严严实实。李来喜急不可耐地令伙计先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这才心满意足地拿起了筷子,“真是好酒啊!小方子,今天算你有心,李哥我改日必有回报,你就等着吧!”
小方子装出一幅喜不自禁的样子,连声道谢,眼睛却在四周扫来扫去。虽说是雅座,四周不过是用屏风隔开,甫上楼时他就觑见楼上的人并不比楼下少,而且大多是那种中等人家的子弟,再说,李来喜的大嗓门是出了名的,到时只要他一醉,说出什么话都不奇怪。想到这里,他劝酒劝得愈发殷勤了。
伙计大概是得了老板的吩咐,早就不见了踪影。五斤汾酒下去,李来喜的舌头渐渐大了起来,说话也不那么利索了,言语间平日绣宁宫里的一些琐事也逐渐露了口风。小方子瞅准了时机,一边又给他倒了满满一碗酒,一边也装着几分醉意的样子,“我,我说李哥,你命好,跟,跟了个好主子,不像我,命,命苦!”
“什么好主子,我,我告诉你,绣宁宫乱,乱着呢!”李来喜胡乱地挥舞着手,声音提得高高的,“谁,谁不知道,三殿下希望,希望当太子,可,可你伺候过的那个,那个老杂毛,坏了殿下的大事!”
小方子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四周的喧哗声突然低了下来,到后来几乎就是一片寂静。他小声说道:“李哥,您,您可别害我,这种大事,别和,和我这个不露脸的杂役说,我,我怕……”
“怕,怕什么!”李来喜又是一碗酒下肚,胆气顿时又壮了三分,“这,这次,七,七殿下明明没有,没有作皇帝的命,还偏偏得了,得了恩赏,娘娘生气着呢!”
“主子的事情,我们,我们作奴才的少管!”小方子知道刚才的话都传到了有心人的耳里,心一横,自己也灌下了一碗酒,顿时辛辣地他眼泪都流了出来,“皇上这么多儿子,你,你管这么多干啥?”
“干,干啥,不能说,”李来喜挟着眼睛,一脸不高兴,“憋,憋了那么久了,我,我就说,除,除了七殿下,那,那个,窝囊废,哪个,哪个殿下不想,不想作皇帝,他们,他们想的美,谁,谁能盖过三,三殿下!要,要我说,三殿下这,这皇位,是,是坐,坐定了!”
这句话说得格外响亮,连楼下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崔斜元大惊失色,他那想得到这两个太监犯禁的话是一句接一句,三步并两步地冲上楼去,对着两人就是一揖到地,“两位公公,小店门小,容不下两位这么说的,宫里的事情,和我们小老百姓无关,恳请两位高抬贵手,放过小的一马吧!”
小方子知道戏差不多也作足了,装作醉眼朦胧的样子一推李来喜,“李哥,听到没,你,你的话,让别人,害,害怕了,咱们,咱们也喝够了,走,走吧!”
李来喜骂骂咧咧地还想再喝,却被小方子死活拽走了,一路走,他嘴里还在咕哝着那些话,倒是让小方子出了一身冷汗。崔斜元看着两人跌跌撞撞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看来自己的店是开不成了。回头一看,那些个刚才还在吃酒猜拳的人也纷纷结帐离去,诺大的店堂里一会儿功夫就变得空空荡荡。
好容易把李来喜弄回宫里,小方子感觉今天似乎过火了些,那么多人听见这些话,弄不好自己得陪着那个瘟神一起掉脑袋,想来想去,他还是准备夜里再去见红如一趟,至少得交待一下后事,否则自己的命保不住不说,唯一的弟弟阿才也完了。
· 第一卷 蛰伏 ·
~第二十章 雷霆~
谣言的速度比小方子想象地要快得多,第三天一大早,监察院的几个御史就上了奏折,禀明百姓之中已在谣传三皇子将被立为太子以及七皇子失宠一事,让皇帝火冒三丈。奉旨调回京的浙江巡抚方明渐更是绘声绘色地形容了太白居发生的那一幕,小方子根本没有料到他竟然撞上了一位大人物,方明渐当时就坐在三楼的包间,李来喜的大嗓门让那位尊贵的巡抚大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怕事的崔斜元在小方子他们离开后就遣散了一众伙计,连铺子都不敢,卷起金银细软逃得无影无踪,等九门提督下辖的兵卒上门时,整个太白居仿佛经历过一场劫难似的,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
“荒唐,荒唐!”皇帝在御座上再也坐不住了,来回踱着步子,“这两个奴才居然如此大胆,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宫闱之事,来人,传朕旨意,把那两个大胆的奴才给朕带到大殿上来,朕倒要看看,他们到底长了几个脑袋!”
盛怒下的皇帝哪有人敢劝,况且大臣们也人人自危,一天之间,谣言居然有了好几个版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牵涉到的人还真不少。那两个肇事的太监,自然是被他们恨之入骨。最为担忧的无疑是三皇子门下的那些官员,不管谣言和三皇子有没有关系,太子之位可能都没什么指望了,这让那些立场不坚定的人在心里暗暗打着改换门庭的主意。
小方子看着那些来拿他的侍卫,心中虽有几分心慌,但早有准备的他显得很坦然,侍卫们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带到了大殿。而李来喜则被吓了个屁滚尿流,带上来时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两股之间甚至还能闻到难言的气味,让旁边的大臣嫌恶不已。领头的侍卫跪下奏报了两人的所属,听到李来喜是德贵妃宫里的太监,众多大臣的脸上掠过一丝异色。至于小方子一个小小的杂役怎么会掺和在里头,众人也有些诧异。
皇帝冰冷的目光扫过两人,停留在了小方子身上。要说小方子也是读书人家出身,模样里自带着几分镇静,皇帝倒没想到宫里的太监还有这样的人,感到了一阵惊讶,不过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大胆奴才,在外私议宫闱大事,该当何罪你们知道么?”
李来喜根本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小方子则利索地叩了个头,伏地说道:“奴才自知罪该万死,甘愿受刑,还请皇上开恩,不要株连奴才的家人!”
众位大臣顿时议论纷纷,谁也没想到这个小太监居然没有任何辩解。这时,刑部尚书何蔚涛从百官中出列,跪下奏道:“皇上明鉴,此事关系重大,这两个奴才私议宫闱大事,何况涉及立储,如不严惩,恐怕今后难以管束宫中众人,依律当诛九族!”
小方子心中一颤,不过仍是一声不吭,他知道,此时无论说些什么,只会加重皇帝的愤怒。李来喜听到“诛九族”三个字更是不济,眼皮一翻,当场昏了过去。
方明渐虽然恼恨这两个太监让自己陷入了一场是非漩涡中,但对那个一力承担的小太监却有几分恻隐之心,要知道他在楼上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闯祸的只是那个李来喜而已。衡量再三,再想及自己一向的宽厚之名和刚刚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他出列朗声奏道:“皇上,当时微臣在太白居听得清清楚楚,这个小方子并没有私议立储之事,在此期间还规劝了另一人多次,可那个人借酒不听,这才闯下了如此大祸,因此他虽有死罪,却不应罪及家人,请皇上明鉴。”
这下百官自然明悟主犯是那个已经昏过去的太监,而这个一言不发的小方子只是被无辜牵连了进去,见着小太监颇有胆气,心中倒有几分同情。只不过多年的养气功夫让他们的城府无不深似海,一个个都默不作声,谁也不愿意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太监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皇帝的脸色稍霁,随后又扫了昏厥在地的李来喜一眼,“把那个没用的家伙给朕泼醒!哼,敢说却不敢承认,德贵妃那里居然有如此无用之人!”言语间连德贵妃也捎带了进去。
一头冰凉的水浇上去,李来喜顿时醒了过来,茫然看了一眼四周的目光,他终于反应了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一边磕头一边哀求道:“皇上,奴才,奴才是冤枉的,奴才哪敢议论那些犯禁的事,都是,都是这个小方子撺掇奴才那么说的,您明鉴啊,奴才是冤枉的!”
颠来倒去的几句话换来的却是更加鄙夷的目光,所有大臣都听到了刚才方明渐叙述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