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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无痕情知此人昨日才见了
父皇,今日这般不避嫌疑地前来必是心有所恃,说不定是父皇透露了什么,因此毫不迟疑地吩咐下人将这一对夫妇领进来,一面差人去请几位妻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毕云纶,因此一见面便不由暗中赞叹一声。
只见此人气宇轩昂,仪表堂堂,正是古人所谓伟丈夫的模样。他又想起先前得到地消息,不由微微一笑。青楼楚馆的那些莺莺燕燕,当然是最爱这等人物,说不定有些消息便是倒贴也要让毕云纶知道。
刚刚寒暄了一阵,冯氏便被海若欣等四女派来的丫鬟请走,正厅上顿时只剩下了风无痕和毕云纶。两人都是初次打交道,因此言语格外谨慎,试探来试探去的半天没有结果,最后还是毕云纶先转到了正题。
“殿下,大恩不言谢,下官也就不罗嗦了。”毕云纶沉声道,“昨日皇上召见,提点良多,其中不无殿下地好意,因此下官这才携贱内来访。下官既然即将赴任直隶,也想请教殿下几句。直隶算得上是天子近郊,权贵太多,一个不好就会得罪人,不知殿下可否不吝指点一番?”
风无痕把毕云纶的几句话掰碎了思量,终于意会到这是父皇送给自己的一份大礼,心下不由更为惊讶,但于情于理,毕云纶的问题他都不能放任不管。他沉吟片刻,这才谨慎地道:“毕大人,正如你所说,直隶乃是天底下权贵最多的地方,王公贵族们往往在直隶各地置有庄园,因此就是那些豪奴便足以让普通官员头痛不已。你这次就任总督乃是皇上钦点,因此有些人可能会心怀不满,你赴任前不妨去拜一下山头,先把礼节做足,如此别人便抓不住你的把柄。”
他见毕云纶点头答应,又接着建议道:“自古为官最怕身边人贪赃,本王观夫人的仪态举止便知她不是这等浅薄的人,因此此事就要着落在你身边的幕僚或是随从小厮身上,一定要立起严厉的规矩来。若是你持身得正,哪怕在小事上得罪了那些大员,他们未必找得到错处。另外一点便是最重要的……”风无痕突然闭口不言,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关碍。
毕云纶不禁有些奇怪,抬起头来看着风无痕,只见这位殿下露出了为难之色,仿佛在衡量那句话是否该说。他知道此事关系重大,起身就是一揖,“殿下有什么话需要教诲,请尽管直说,下官一定谨记在心。”
眼见毕云纶的态度极为诚恳,风无痕不由心中一动,现在他已经完全相信皇帝关照了此人一些不为人知的话,当下也就不再犹豫。
“现在朝中势力最大的便是贺萧两党,不附贺家,便附萧家,当然,若是本为海氏门生便另当别论。寻常小官尚免不了作此抉择,又何况你这个总督?父皇既然拣了你作直隶总督,便决不希望你陷入党争,但旁人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你若是想坐得牢靠,不妨让人放出风声去,说你领了父皇密旨,其中内容可以含糊其辞,总而言之要做出那等假象,旁人忌惮父皇权威,便不敢妄动。”
毕云纶已是听得瞪目结舌,半晌才迸出几个字来。“殿下此言岂不是要让下官欺君?”他万万没想到风无痕居然如此大胆,这一个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岂可如此儿戏。“若是传言到皇上耳中,事情可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风无痕淡然一笑,“本王怎敢有欺君之举,毕大人不妨回忆一下父皇是如何交待的。你的职责是拱卫直隶,保护京畿安全,行事有违章法又如何,重要的是不负父皇信任!”
几句斩钉截铁的话说得毕云纶如同醍醐灌顶,顿时清醒过来。想到皇帝交待差事时的郑重其事,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责任之重,那变通便是无可奈何的事了。“下官谨受教了,定不会辜负皇上信任,殿下期望。”他边说边俯身欲行大礼,慌得风无痕立刻将其扶了起来。
“总而言之,毕大人不妨放开手脚,只要能让父皇满意,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风无痕语带双关地敲打道。果然,他满意地从毕云纶目光中看到了一丝野心和欲望。
送走了毕云纶夫妇,风无痕感到异常畅快。人不可能无欲无求,只要能始终将毕云纶握在手中,那此人还是不会背叛的。对于刚才那个建议,风无痕不禁露出几分冷笑,皇帝眼下确实不会在意这等小事,但倘若此人怀有异心,应景儿便是证据。毕云纶,就看你是否真的识相了!
· 第六卷 萧墙 ·
~第二十九章 失望~
身在淮安的鲍华晟本已打算回京,谁料还未上路便又遇到了一桩大案。淮安知府钱创斐居然在他准备离开的前夜无声无息地死在家中,最可疑的是身边侍寝的小妾云娘居然对此一无所觉。虽然衙门的差役很快封锁了消息,但谣言还是传得满城风雨。对于尹家之事本就心有不甘的鲍华晟见此状况,立刻上了奏折,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应该与先前的大火有所关碍,因此不想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皇帝接到鲍华晟表章的时候却是大为失望,对于现在已经焦头烂额的他来说,有一个可靠忠心的臣子在身边无疑是最大的安慰。海观羽虽然可信,但上次见他后得知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因此皇帝震撼之余,对这个两朝元老不禁也有些恼怒,因此很快就准了他的告病折子。至于贺甫荣和萧云朝,他则是早计划打发他们出京,因此也不是商议大事的人选。之前的弹劾又用到了默默无闻已久的冯之繁,现在宣他进宫则会使这个年迈的老人成为众矢之的。如此一来,皇帝在诸多臣子中竟是找不到可以商议事情的人选。
石六顺和汪海日夜伺候在帝侧,对于皇帝日渐暴躁的脾气深有体会,因此分外战战兢兢,唯恐出了什么差池。这些天来,仅是获罪被打死的小太监就有十几人,还不算其余送到慎刑司的人。勤政殿和乾清宫里的宫女太监几乎恨不得屏息止气,毕竟自己的性命要紧,其余邀宠的心早就淡了。
朝议上。皇帝冷冷地看着噤若寒蝉地朝臣,目光中威严的气势让不少人都低下了头去。起初的那些弹劾奏折还如同雪片似地,后来这些官员都发现皇帝态度未明。因此贺甫荣和萧云朝遭弹劾的影响虽大,却没了开始地声势。
“怎么。都不说话了?难道除了挑他人的错处,你们就找不到别的事情?”皇帝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讽刺的微笑,“朕现在倒是看不明白了,诺大地江山居然没有其他事情需要你们这些当官的劳心。成天只知道钩心斗角,朝廷真是白养了你们这些人!”
皇帝这句话不可谓不重,然而此时正是人人自危的当口,谁敢站出来招惹皇帝的怒火,因此朝臣们仍然低着头一声不吭。几个皇族也都是你眼望我眼,目光交击中带着不少别的意味,却是始终没有人出列奏事。
风无痕本是打定了缄默的主意,无奈皇帝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竟落在了他的身上,顿时让他如坐针毡。他怎会看不出父皇眼中的期望。
但一来他压根找不出可以上奏的事情,二来此时站出来无疑众矢之地,因此脸色变幻不定。犹豫了好一阵子。
他知道父皇正在愤怒的火头上,若是寻常鸡毛蒜皮的事情还是不要献丑得好,当下他便挖空心思想起能上得了台面地好消息来,当然。祥瑞之类的骗人把戏他可不敢拿来蒙骗父皇。半晌,他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
“启禀父皇,儿臣有事要奏。”风无痕出列跪下,脸上满是笑容,“昨日户部得到两江总督秦大人来报,说是富商地主们感念连年丰收太平,乐输西北军粮一百万石。秦大人已经将一应捐粮人等具表上书,想必上书房还未来得及奏报,因此儿臣便抢先报上了。”
江南乃是赋税重地,朝廷的税收几乎将近两至三成皆来自此,因而皇帝听后不由大悦,旋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不由微皱了眉头。“朕知道那些胥吏的名堂,往往是硬着摊派,那些富商地主哪里是真地乐输了,秦西远此话未免有些不实吧?”
风无痕没有料到父皇鸡蛋里边还要挑骨头,一愣之下立刻省出了其用意,连忙笑着答道:“秦大人当初任陕甘总督时,那些当地富商不是一样感恩戴德,乐输军粮,足见其政绩之佳,因此百姓安居乐业之余,才会有余粮献于军前。况且秦大人为官多年,断不会为博圣眷而作此等虚妄之语。父皇若是不信,儿臣这边还有那些富商地主联名书写的奏折,只不过言语粗陋,恐怕不足御览。”
皇帝方才舒展了眉头,命石六顺接过风无痕手中的黄绫封皮的奏折,专心地翻检了起来。也不知秦西远是作何打算,这奏折竟不是那些富商地主之流请人代为誊写,而是实实在在出自号称江南第一富商的凡家掌舵人凡准曦之手,因此字里行间是帐目一清二楚,而那些颂圣请安的话则是老套得令人吐酸水。不过皇帝看重的乃是此事是否真是
自愿,对于那些细枝末节倒也不在意。通篇读罢,皇帝已是面呈喜色,眉宇间的阴沉之色仿佛也淡了许多。
“好,不愧是秦西远,没有辜负朕的眼光,好!”一连两个好字从皇帝口中吐出,无疑是分外难得,更何况前一刻这位至尊还在火头上。
谁都知道秦西远是皇帝亲手简拔上来的能员,因此几个凑趣的官员立刻便跟在后面吹捧起什么神目如电,明察秋毫来,心情正好的皇帝也懒得驳斥,只是一笑置之。
“秦西远已经官至总督,也没什么可以另外恩赏的,吏部先记功一次吧。”皇帝虽然极为高兴,但不欲以此事为臣下开一条邀宠的新路子,因此本来想加厚封赏的兴头也就淡了。“诸臣工,无心插柳种下的功绩,朕决不会埋没,至于那些靠盘剥百姓来邀功的,朕也绝不姑息。今日朝议就到此为止,你们回去不妨好好想想!”
群臣没料到皇帝临去还是发作了一通,顿时完全没了起先奉承的劲头。刚才还巴结得颇为起劲的几个臣子更是耷拉着脑袋退出殿去,他们可没忽略几个大员铁青的脸色。风无痕则是心中一笑,刚欲转身离去,却听见石六顺在后面叫了几声,连忙回过头来。
只见这个六宫都太监满脸谀笑地走近前来,必恭必敬地先行了一礼,随后言道:“七殿下,皇上让您到勤政殿去,说是有事交待。”
风无痕不由一愣,父皇最近都没有宣召自己单独进宫,今日突然又这般行事,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想起先前皇帝在海府呆的那几个时辰,心中立时一紧。他答应了一声后,便发觉身边各处投来了几道或是嫉妒或是怀疑的目光,就连舅舅萧云朝的眼中也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神采。
风无痕跟在石六顺后面,熟门熟路地走进了这禁宫之中,神色中再也没了当年初醒来时的震撼和殷羡。那一队队看似精锐的禁卫,却一多半是京中的贵介子弟,希图靠这个混一个前程,以后再转为外官。风无痕心中清楚,凌云的社稷,正如同朽木一般,非猛药不足以振作。积弊之下,世家只知道贪权,寻常官员只知道贪墨,至于平民百姓则是欲求温饱而不可得。若是真让自己坐江山,那又该如何是好?风无痕的心里突然转过了这个念头,连自己都唬了一跳。曾几何时,本是只求自保的他有了这样贪婪的想法?
“无痕,你刚才做得很好。”待儿子跪下礼毕,皇帝便突然开口道,神色间满是疲惫和失望,“朕已经老了,想起当年的励精图治,却每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