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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春书正想开口说什么,门口便传来那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声音。
“殿下,展大人说有要事求见!”徐春书不由一愣。那笔黄金的事他们也听风无痕说了,他和冥绝等八人都是当年皇帝指给风无痕的侍卫,如今个个顶着一等侍卫的名头,因此对于在福建风无痕遇刺的那档子事情都是讳莫如深。在他看来,主子把那么大的一笔财富毫不避讳地告诉众人自然是难得的信任,但展破寒此人也横插一脚便让他们心有不忿。无论如何,这个人都有点反复无常的意味,还是防着一点好。
展破寒一进房就见徐春书站在那里拿眼睛瞪他,心下不由莞尔。这里的人似乎除了风无痕,其他的总是像防贼那般防着他,不过这样反倒让他放了心。就凭他当年在西北地作为,要想博人信任可不容易,若是风无痕手底下的人一个个待他客客气气的,那反倒是有别样地名堂。
“殿下,末将刚刚接到皇上密旨,您大概是要回京了。”展破寒直言不讳地道。他知道徐春书乃是风无痕的心腹,因此也懒得兜圈子。
面前的两人同时一愣,风无痕是没想到消息来得这么快,而徐春书则是将此事联系到了先前的消息上,脸色已是异常难看。“本王来敬陵还只有八个月不到,想不到就要回去了。”风无痕自嘲地微微一笑,“父皇旨意上还怎么说?”他心底还有一丝疑惑,论理这旨意绝不会绕过他,可是如今竟是展破寒先得了消息,这便有些蹊跷了。
展破寒自然知道这等位分尊贵地天璜贵胄在想些什么,换作旁人,皇帝老子不给儿子下旨意,却偏偏给他这个武将下密旨,不怀疑才怪。“殿下,末将因为还有别的公务要办,因此这密旨才来得早了些,不过估摸着给您的旨意也快到了。”他恭谨地答道,脸上露出了令人琢磨不透的笑容,“到时进京时属下也会跟着您一起去,还得请殿下带挈一把。”
风无痕和徐春书对视一眼,全都愣了,皇帝居然要把展破寒一起弄到京城?徐春书在那边愕然的时候,风无痕却想到了临行前父皇耐人寻味的言语,他不由用征询的目光看着面前那个露出了自信之色的武将。
果然,展破寒躬身一礼,随后便沉声报道:“守陵大营总兵展破寒奉皇上旨意回京述职,另行委任。”
风无痕只觉一阵眩晕,说话都有些不着边际。“你是说你要回京了?父皇的意思是要调你回京?”大约是他察觉了自己的语病,又换了一种沉稳些的语气,“父皇的意思是要调你回京接管丰台大营?”他几乎不能置信,自己的好运竟然来得这么快。
展破寒笑吟吟地点了点头,虽然尽力遮掩着,但他的得意劲儿就别提了。只需在丰台大营那里厮混上两年,他一个稳当当的将军就能到手,届时无论是去西北还是西南,或是在各省作一个将军,都比在这里面对着荒凉的大山好。“若非属下有了殿下的支持,又何来如此好运?不管怎么说,殿下都是属下的贵人!”展破寒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这才抬起头来。从这一刻起,他才真正把自己的命运交托给了这位皇子。
既然接到了皇帝的旨意,展破寒的动作便快了起来。后续起出的便不止黄金,还有那些苏常当年不知从哪里搜罗来的各色珠宝古玩。只是这些东西都是不好变卖的玩意,因此展破寒只得买下一处宅院将东西埋藏起来。除非风无痕继位,否则这些东西还是不要见天日的好,指不定还有苦主认得。
展破寒最最头痛的就是皇帝另外的附加旨意,也不知这位至尊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让他炮制祥瑞。虽然这等东西皇帝平日最是不屑,也很少相信,但用在这个节骨眼上,无疑是为风无痕造势的意思。可是,这也同样意味着展破寒要担上天大的干系,一旦泄漏出去,那些在暗处虎视眈眈的人还指不定如何编排他的罪名,就连皇帝这个始作俑者也会翻脸不认人,更别提风无痕了。
可他毕竟是武将,哪有那些文官的花花肠子,此事更不敢拿去和风无痕商量,只能自己绞尽脑汁地想着法子。所幸他身边那个一直不哼不哈的心腹展容倒是有点本事,最后总算出了一个拿得上台面的主意。展容平日没别的爱好,最爱的就是收藏奇石。他也是消息灵通,得知河西小镇那边最近出了一块好东西,因此巴巴地跑过去花了三百两银子买下,也没想到这次能派上用场。
展破寒倒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大约是山野之民不识宝物,一块上好的美玉几乎被埋没了。请来玉工凿去上头的浮石后,他发现眼前分明是一块上好的玉石。其正面宛若一只慑人心魄的白虎,嘴阔目深,栩栩如生,这正符合了当年太祖乃是梦白虎而生的异相。从右侧观看,此石又恰似一尊造型端庄,慈眉善目,雄浑大度的弥勒佛,神态祥和定静。当年世间大乱,太祖起兵之时,曾掘出一尊弥勒佛像,常有凡夫俗子以弥勒喻太祖的贤德,因此这算是异兆也不为过。玉石的背面尤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凤鸟,头顶高冠,勾喙微张,凤眼传神,令人叹为观止,若是牵强附会一下,昭示风无痕这位中宫之子也勉强过得去。
当下展破寒也不敢耽搁,从自己寥寥无几的幕僚中找了一位文笔上佳的师爷,洋洋洒洒便炮制了一篇好文。那师爷也是知机得很,眼见自己的东家和七皇子打得火热,如此造势怎会不知就里,因此笔下也格外卖力。这等文人平生所学也就是卖与帝王家,他投靠展破寒这等武将本是没法子,此次展破寒又允诺事成之后荐他入勤亲王府,能借机攀上高枝自是再高兴不过的事。
既然一应事项皆已准备齐全,展破寒便从心腹亲兵中挑选了十几人,以展容为首将东西送呈京城。他也是多长了一个心眼,命令属下在路上不许声张,到京城再将此事宣扬出去,以免有人窥伺后弄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场面来。
果然,本就不甚平静的京城因为展破寒这次千里迢迢送上的祥瑞玉、石,再次陷入了一阵无法平息的风波之中。
· 第七卷 夺嫡 ·
~第十一章 心术~
宛烈二十八年十一月初三,正是冬至时分,皇帝在保和殿赐宴之后,便以荣亲王风无言勤劳国事,协理政务有功为名,赏其食双亲王俸,并加通州庄园一座,金玉如意四柄。另赏荣亲王妃赵氏苏绸锦缎三十匹,宫衣五套,一应头面首饰二十件。相比之下其他皇族命妇的恩赏便要薄上许多,除了勤亲王妃海若欣身份贵重,额外多赏了一柄攒珠如意之外,其他的命妇无非都是四件首饰并锦缎十匹而已。至于那些皇子和皇亲国戚之流则是几本御赐新书和笔墨纸砚之类就对付了过去。
厚薄分明的赏赐立时让京城的人们议论纷纷,原本那些如同墙头草似的官员立刻又躁动了起来。尽管风无言执掌政务已有一段时间,但皇帝屡屡贬斥他这一派的官员,又大力提拔那些在党争中不偏不倚的低品官,因此许多官吏便不再看好这位荣亲王。此时此刻,这些人见风无言又在诸皇子中大大露了脸面,只得哀叹起自己眼光不济起来,那些会钻营的顿时又挤满了荣亲王府前的那条胡同。
爱屋及乌之下,就连德贵妃兰氏也得了彩头。由于她当初在宫中过于跋扈,得罪的嫔妃着实不少,因此萧氏晋位皇后之后,来绣宁宫走动的嫔妃愈发少了,连皇帝都很少驾幸。可怜兰氏的母家虽也是世代官宦,兄长兰成益在朝廷上却只担了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工部尚书,连哭诉的地都找不到。此次皇帝重重赏赐了风无言还不算,冬至后连着几天都歇在绣宁宫中。直叫兰氏喜出望外。
就在风无言那伙人放下了心中地大石后,皇帝便在勤政殿中召见了六皇子风无清。对于这个能够审时度势选准时机的儿子,他倒是有些兴趣。如今他虽然有意召风无痕回京。但一来一去又要耽搁个把月的功夫,因此不得不在皇族中间在拣选几个可靠地人。
“儿臣叩见父皇。”风无清毕恭毕敬地跪下叩首道。他在皇子中向来是最不出众的。母亲禧嫔方氏圣眷也只是平常,因此除了随着诸位皇子觐见,其余时候很少有面圣地机会,就算是父皇召见,也是应景儿的说些场面话。像今日这般的情形算是绝无仅有。
“无清,如今前任礼部尚书崔勋离任,新任尚书的人选未定,礼部的事务便是你和左侍郎马逢初一起管着。算起来你兼着礼部地差使也一年多了,可有什么心得么?”皇帝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个礼部左侍郎马逢初乃是四皇子风无候的族舅,虽然和韵贵妃马氏的母家关系极是疏离,但毕竟也是马家的人,因此皇帝思量再三,还是未下决断让他补礼部尚书这个位子。
风无清不由苦笑,礼部的差使虽然对他这个书呆子的脾胃。但诸多东西都是台面上的,若说是尊荣自然是第一,但要说一个所以然来还真是困难。但父皇既然已经开口问话。他便不能不答,“回禀父皇,儿臣在礼部日子不多,仪制、祠祭、主客、精膳四司都只是走马观花地看过。只知其中礼制繁杂,非通晓礼法的大臣不能胜任。不过其中饱学大儒者不在少数,且这些人往往不理俗务,也很少交接外臣,只是儿臣这书呆子习气大约对了他们脾胃,因此相处还好。至于贡举之类的事务干碍重大,儿臣也不敢借越插手。”
皇帝不由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风无清能明白这些道理,那就意味着他清楚了今后行事地底线,其他各部的差使也可以让他练练手了。
“无清,你向来闲散惯了,各处的事务繁杂,因此须得好生经心才是。唔,崔勋既然丁忧出缺,这个位子也得由人填补才是。你在礼部这些时日,觉得左侍郎马逢初这人怎样?若是他不适宜尚书之职,朕就得另寻一个合适地人了。”
风无清先是一呆,随即一阵大喜。父皇向自己征询这种官员人选的大事,足见自己已经博得了圣眷。不过愈是这等紧要关头,愈是不能轻言应付。他悄悄地用指甲猛掐了一下手心,这才勉强镇定下来,左思右想之后,他才咬咬牙朗声答道:“依儿臣之见,马大人平日很少兜搭外官,行事不偏不倚,应该足以胜任尚书一职。”
这个回答倒是让皇帝颇为意外,须知风无清在礼部多日,对于马逢初的出身应该有所了解。凭风无清以往和风无候的恩怨,应该不会轻易举荐此人才对。“无清,你可知道马逢初也是马家地人,与你的四哥可是沾亲带故?”
“回父皇的话,儿臣只知马大人为官谨慎自持,驭下有术,宽厚中不失严谨,因此才举荐于他,不敢因私怨而废大义!”
风无清利索地叩头答道。他从皇帝刚才的问话中已是听出了弦外之音,因此分外庆幸自己的机敏。
“好一个不敢因私怨而废大义!”皇帝抚掌赞道,“你既有此心,朕就放心了。无清,礼部的庙堂太小,况且需要你协办的差使也不多。如今无痕出京在外,户部只有越千繁一人未免忙不过来,你就去户部帮办一下差使,顺便学学那些银钱上的事务。户部乃国库要地,没有一个可靠的皇族镇压,朕也不甚放心。如今你既然已经长进,朕就将户部交给你了!”
风无清深深地俯伏谢恩,心中的狂喜再也无法抑制。自从下决心重新振作的那一刻起,他便不是那个只知风花雪月的闲散皇子,只有掌握大权才能博人尊重,他已是完全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