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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氏满意地看着镜中地身影,良久才对柔萍吩咐道:“等皇帝下朝之后,你去请他过来。就说哀家有要事和他商议,让他务必来坤宁宫一次。另外,你去看看慈宁宫修缮得怎么样了,哀家这样占着皇后的正宫总是不成体统,就算血腥味再浓,也总是要搬回去地。”
柔萍一边点头一边应着,待到萧氏交待完,她就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算算时辰,皇帝也差不多快起身了,她还是赶过去看看虚实的好。
这两日主子脾气不佳。身边的太监宫女若有不称心之处,动辄送到慎刑司处置,因此是人人噤若寒蝉。她虽是心腹。但也不想讨了没趣,凡事还是尽心一点好。
风无痕昨夜本是歇在凌波宫,但深夜醒来后想起了一件正事,因此已是早早返回了勤政殿。柔萍自几个侍卫那里得了消息。也就直奔了勤政殿来。门口那几个太监侍卫都知道她的身份,因此谁都不敢拦着,只是派人进去给小方子送了个信。柔萍一跨进大殿,就见小方子急匆匆地迎上前来,口里叫得极为殷勤,萍姨长萍姨短的,倒是逗得柔萍也是一乐。
“你如今也是皇上面前地红人,奉承我这个宫女作什么?”柔萍笑骂道,见小方子还是涎着脸的模样,这才转容道,“太后说让皇上下朝后去坤宁宫一趟,你看看皇上的情形,是你去传话还是我亲自走一趟?”
小方子闻言不由一愣,不过他本就是极聪明的人,片刻便得了主意。“萍姨,你在此先等一会,奴才先进去通禀一声。倘若皇上说见,你再进去;若是皇上传话,你就把话带回太后那边就是。”他说着便转身朝正殿行去。柔萍心中暗自点头,皇帝身边有这样伶俐的人伺候自然是好事,也省去了她不少麻烦。不过一柱香功夫”卜方子便回转了来,挥手示意她一起跟着进去。柔萍一路行去,只见两旁的太监宫女都是垂手侍立,连一个呵欠都不敢发出,竟是如同桩子般钉在那里。若是侍卫如此做派当然说得过去,可阖宫上下的太监宫女都能做到这样,可想见皇帝驭下之严。柔萍鲜少在这个时候进入勤政殿,因此暗暗乍舌不已。
待行到了正殿,柔萍依礼下跪请安之后,风无痕便示意她起身。对于母亲萧氏身边的这个侍女,他倒是从来未曾给过脸色,始终都是恩赏有加,虽说之前因萧云朝之事和母亲有隙,此时他也未露分毫。听柔萍说完太后萧氏的吩咐之后,风无痕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但转瞬便恢复了镇定。
“唔,太后既然说了,朕自然不会忘记。柔萍,你回去禀报太后,就说今日早朝之后,朕会去坤宁宫给她请安。另外,西夷人送来了一批贡品,你请她老人家和皇后一同过目,自己留下看中的,然后分赏宫嫔,余下地再入了内库就是。”
柔萍连忙屈膝答应,她不敢打扰皇帝的正事,因此事毕之后便急急退了出来。回到坤宁宫一一禀报之后,她就发觉主子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不过,萧氏显然并不打算对她说什么,挥手打发了所有下人之后,便倚首在妆台边出神。
这一日地早朝不过是虚应故事,各部院的重臣大多仍在阅卷,因此几乎无人奏报什么大事。倒是兵部尚书余莘启转奏了展破寒的折子,无非是西南大捷之类的捷报。不过,这个杀神在西南打地胜仗多了,久而久之,群臣也就不以为意,就连风无痕也不过是置之一笑罢了。当然,尽管都是小胜,但好歹也是彩头,因此一通嘉奖自是在所难免。展破寒好歹也是朝廷大将,不给一些体面也说不过去,风无痕便命上书房草拟了一道旨意,用驿马通告西南军中。
仗打到如今的份上,早已不是所谓的平叛,而是为了昭显天朝军威。缅阳族的一族之力本就不是凌云的对手,但西南部族甚多,若是一个个都仿效缅阳族来一次兵变,那事情就棘手了。展破寒今次领兵,风无痕还另外给了他密旨,让他暗中访查各部情况,扶持一些亲近朝廷的首领。展破寒不断地来一些小胜,为的也正是威慑这些大小部族。所幸破了缅阳族的一处重镇之时,大军截获了不少金块之类的物事,因此军饷方面倒是节省了不少。展破寒之前曾经在风无痕处分到了不少好处,因此对这些身外之物也不甚留心。
除了这件事之外,其他的不过都是些小事,因此这一日的早朝便结束得极早。风无痕下朝之后便换了一身常服,但身后护持的侍卫却不在少数。当日的那一桩事情出过之后,皇后海若欣便下了懿旨,只要皇帝在宫中走动,身后必定要跟着十六个侍卫。这样一来,再加上小方子等贴身伺候的太监,风无痕身边边簇拥着一大群人。
风无痕对此颇为无可奈何,但也知道皇后的苦心,所以并未改变这个规矩。想起当日逃得性命的仇庆源,他便微微摇了摇头,死罪难免,活罪难饶,仇庆源虽然免去了死罪,但在宫里却是待不下去了。到了最后,风无痕只能一道旨意,发配他去了西北军前效力,不过还是破天荒地保留了他的品级。一旦他立了战功,那将来便还有回朝的机会。
风无痕乍见到太后萧氏,竟又生出了儿时那等惊艳的感觉。自从先帝驾崩后,萧氏便鲜少在梳妆上费功夫,不过由于保养得极好,因此看上去也是风姿绰约。但今次又是不同,只见萧氏一身白色宫纱,头上的发髻上缀了一串名贵的珍珠,手腕上却只戴了一个玛瑙镯子,愈发衬显出了白皙的肤色,就连这几天始终笼罩在脸上的忧愁之色也不见了踪影。然而,风无痕见母亲突然这副装扮,心底却不由咯噔一下,脸上却浮现出了亲切的笑容。
依礼觐见之后,他便笑吟吟地在萧氏另一侧坐下,“太后,您今儿个的气色看上去不错,看来那帮奴才终于知道该怎么伺候了。”他见母亲只是晒然一笑,便又开口道,“柔萍天不亮就来了勤政殿通传,因此朕下朝后也立刻匆匆赶来,不知您有何要事?”
萧氏但笑不语,只是挥手斥退了一众太监宫女,这才正容对儿子道:“无痕,哀家并无意插手国事和你的家事,不过有一件事情却得预先提点你一番。先帝立储时的艰难你自己也亲身经历过,应该知道弊病何在。不说如今你这一辈的兄弟中没余下几人,就是你登基时的风波和前几日的变故,你也该知道如何抉择。算起来,你的长子风浩扬已经快八岁了,就连琬嫔平氏的儿子,也已经快周岁了,如今皇后和珣妃尽皆有孕,你对将来立储可有什么打算么?”
风无痕却是没想到母亲会骤然提起此事,因此不免愣了神。然而,他很快便定下心来,见母亲萧氏并无玩笑之意,神情间似笑非笑的,他便省出了情由。萧云朝一支的下场已经注定,以母亲的心计肚量,自然不会再计较这方面的得失,一旦从愁绪中脱困,便会为将来谋划,所以问起此事也是自然。可是,尽管知道立储之事脱久了也不是法子,但他至今仍未有立储的打算,毕竟,他登基连一年都未到。
· 第九卷 江山 ·
~第四十一章 狠辣~
“太后,现在就想着立储未必太早了些,朕的意思和先帝一样,待到诸皇子长大了,能够见着品性之后再议此事也不迟。”风无痕陪笑道,“皇后和珣妃虽然都已经有了身孕,但毕竟还未临盆,是男是女也说不得准。”
萧氏哪里听不出儿子的推脱之意,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后便摇头道:“皇帝,你是哀家的儿子,你在想什么哀家还会不知道?对于天家而言,早定君臣名分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就拿这一次的变故来说,倘若皇帝你早已立了太子,那旁人又怎会把皇位攀扯到一个已被废黜的郡王身上?先帝晚年立储,比起凌云一众先祖来,乱子也就多多了。你看看你那些皇兄皇弟,真正能够信任的又有几人?还不都是那时立储之争惹的祸,须知兄弟合力,其利断金,这可是先贤说的。”
萧氏的一番话语让风无痕悚然而惊,他本还以为母亲是借机争取主动,根本没想到这一层上。想必母亲也是知晓了朝中某些大臣的心意,想要绝了他们的想头,这才出了这个釜底抽薪之计。然而,这立储之事又哪里有这般容易,须知他后宫的嫔妃虽然算不上许多,但来历各异,除了如妃红如和琬嫔平氏之外,竟是人人都有一番背景。所幸贞嫔和容嫔都还未有孕,否则这立储之事非得权衡甚久不可。
“那依太后之意,等到皇后和珣妃生产之后,就可以把立储之事提到台面上了?”风无痕沉吟半晌。又出口问道,“诚然,朕可以避免先帝晚年立储的诸多风波。但过早立储,那个皇子无疑是最好的靶子。容易中人暗算。若是储君真有一个万一,那便得不偿失了。”
“所以,皇上等到皇后和珣妃生产后,可以先拟定一份密诏留存,关键时刻也许派地上用场。若是将来不满意。撤了重立就是。至于这份密诏,皇帝你自己那里留一份,在皇史宬留底,然后再搁一份在皇后或是哀家这里,如此一来,那些铁了心谋逆的贼子便没有那么容易得逞!”萧氏近乎咬牙切齿地道。
直到此刻,风无痕才确定母亲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心底地大石顿时也落了下来。不论如何,母亲的提议确实是一个好法子。虽然不见得能在短期之内立一个最合适地储君,但万一事机有变。至少不至于因为皇位虚悬而惹出乱子。“就依母亲之见吧。”他点点头道。两人议了这么一会,风无痕便想将话题转到别处上头,岂料萧氏的面上突然又现出肃然之色。仿佛又有什么关碍甚大的事情。
“皇帝,哀家还有一事要征求你的意见。”萧氏正容道,“是有关你弟弟风无惜的。”她见风无痕立时脸色大变,不由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地苦笑。“哀家知道,当日你能容他活着,不过是看了哀家的面子,不欲驳斥了哀家这个太后的体面。不过,如今看来,哀家当初是太过想当然了,没有顾及你这个皇帝的心思。”萧氏从座上起身,手中的绢帕已是无意识地揉成了一团。
“哀家从来就是宠着无惜,满心以为他会好学上进,谁料他竟是和他舅舅一个德行,刚愎自用,不识好歹。哀家曾经宣召过宁郡王府看押他的内务府中人,想问问他究竟有没有依旨意好好读书养性,谁料最终竟得知他只是一味放纵自己,平日里也是大发悖语,全然没有悔改之意。所以,哀家大为失望之余,此次已经下了决心。旁人都知道哀家只有两个嫡亲的儿子,若是有所谋划,未免就会牵扯到他的身上。他本就是有大罪的人,皇上此次既然处置了萧家,便没有理由宽纵了他,哀家的意思就是赐他鸩酒,以免将来后患无穷!”
风无痕万万没有想到母亲居然决断至此,这种形同壮士断腕地决心既令人佩服,更令人胆寒。这样一番绝情的话语出自萧氏口中,竟仿佛风无惜全然不是她当年最为宠溺的儿子。此时此刻,风无痕几乎忍不住想要出口询问母亲地真实心意,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平心而论,萧氏的这番决断一点都没错,然而,能做出这种决定,意味着萧氏首先是太后,然后才是母亲。所谓母子之情,在真正的利益冲突面前,实在是显得薄弱无力。
“太后的心意,朕明白了。”风无痕重重地点了点头,“所谓杀弟地骂名,朕也不怕承担,明日下旨意就是。另外,太后您也应该知晓了寿宁宫纯太妃的那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