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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无痕赞许地看了这个聪明的倭人一眼,却仍是自顾自地道:“你知道你们的幕府是如何处置明川家人的吗?哼,那群欺软怕硬的家伙,直接给我国使节送上了十三颗头颅,恐怕那个明川至死也不会相信吧?”
成田只感到脑际轰然巨响,十几条人命就被幕府轻而易举地献了出去,眼前的少年王爷究竟是什么身份?自己的命运如今就攥在人家手里,只凭他说的那几句话,成田已经不指望自己的父亲能做什么了,小小一个倭国大名,治地不及千里,天朝一旦问罪,恐怕自己也是首先被放弃的一个。“王爷,小的只是一个微末之辈,若是王爷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万死不辞。”话虽然说得雄壮,但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惧,被子里的手也紧紧拽着床单,惟恐这主儿提出什么掉脑袋的差事。
“如今倭人虽然没有锁国,但毕竟国内开放的埠口极为有限。如今倭国战火纷飞,你父亲既是大名,难道就真的甘心于自己的一隅之地么?”
成田心中一震,疑惑地瞟了风无痕一眼,他实在弄不懂这位王爷的意思,难道中原对本国的事情也想插上一手?不,不可能的,他不断告诉自己,但是,眼前那人似笑非笑的脸色实在是诡异,他究竟想干什么?
“本王的要求很简单,回去告诉你父亲,本王可以暗中助他将倭国的幕府给掀了,作为回报,他必须设法将所有港口都进行开埠通商。打个比方,你们的倭刀不是很锋利吗?与其在国内摆着生锈,不妨多卖些到海外去,那些夷人往往欲出高价而不得。倭国既然无上佳的海船,那就不如由福建商户代为买卖。总而言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父亲能否掌握更多的权力和财富,就看你的了。”
成田不禁怦然心动,须知天皇和幕府虽已积弱,但毕竟一个是名义上的象征,一个已统治倭国数百年,诸侯乱战多年下,居然无人敢去触碰两者任一就是明证。“王爷的意思是说,天朝能为我父的臂助?”他试探性地问道,“依照倭国的规矩,天皇乃是神之化身,可是碰不得的。”
“天皇碰不得,那将军总可以拉下来吧?”风无痕反问道,“他们的先祖也不是普通武士吗?本王只是提一个建议,至于皇上那里,一个无足轻重,反复无常的属国,换个天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本来留下成田只不过是为了想了解一下倭国情况,但风无痕和罗允谦商议之后,那位大病初愈的家主却出乎意料地提出了这么一个方案。在他看来,无商不言利,若是能真正瞧开倭国这块市场,往后家族在风无痕的扶持下,只会更加兴盛。而出于风无痕的本心,挑起倭国更深层次的内乱,将更多疯狂的武士卷进战争里,也可以让福建尽量少受倭乱。再者,届时将郭汉谨和卢思芒两个贪婪的人也一同拖下水,就可顺理成章地避免他们过度地盘剥百姓。当然,这个事关重大的决定,他一早就密折通报了皇帝,并得到了首肯。
成田知道自己只是待宰羔羊,对方绝不至于蒙骗自己,但是,天下哪会掉下如此的好事?这位王爷先是将顽固的明川处死,给了自己一个血淋淋的震慑,然后又对自己和颜悦色,继而在自己充当了证人之后,又是一顿鞭子将自己教训得死去活来。如此种种眼花缭乱的手段布置,让他摸不透,想不明。
“殿下愿意提供什么?”成田咬咬牙问道,“以一地之力对抗那么多诸侯,就算我父有心恐怕也无力。”
“当然是银子。”风无痕嘴角上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难道你认为本王还能给你提供兵员人手么?乱世中有了钱财,什么样的人买不到手,这还需要本王教你吗?”
一听到风无痕支援的是白花花的银子,成田的眼睛顿时发亮,不过,仅有的一丝谨慎告诉他,天下没有掉下来的馅饼。“王爷,您付出了这样的代价,应该不会等到最后才看结果吧?”
“你很聪明,关于战利品,本王会让福建商人前去收购,想必金银财宝比那些古董玉器更符合你们的心思吧?”风无痕毫不客气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突然想到,有些东西瞒着越家也不是办法,不如让他们也分一杯羹。罗允谦和越明钟两个老狐狸凑在一起,绝对没有任何吃亏的余地。
成田狠狠地点了点头,“王爷既然信得过,那在下就试试好了!”他一改平时的卑色,似乎又做回了自己的贵族公子,骄傲而自信。
“殿下此言当真!”越明钟压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倭国的生意一向是罗家独占,能插手进去是越家的夙愿。本以为风无痕得了罗家的忠诚后会和自己拉开些距离,想不到他居然会找上门来谈这些。
“越老先生,本王像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么?”风无痕带了几分玩笑之意回敬道,“起烟小姐托付之事本王已经做到,留下罗家似乎也没有偏离当初的约定。难道越老先生就以此认定本王已不可信任了吗?”最后一句话风无痕故意加重了语气,颇有些认真的意味。
“哪里,殿下说笑了!”越明钟还未糊涂到和一位皇子较真的地步,因此连忙起身施礼道,“老夫刚才孟浪了,之所以置疑只是不敢相信殿下能说服罗家让出部分倭国市场而已。”
“本王有说过罗家会退出吗?”风无痕也站了起来,“只是以罗家一家之力,恐怕吞不下那块骨头而已。你且听本王细细道来……”
越明钟听得既兴奋又心惊,风无痕并没有隐瞒罗允谦在其中的作用,甚至还认为这位身已残废的家主智慧仍然远远超过常人。就连越明钟也没想到老对头还有这样的主意,心中不禁慨叹两家的后继无人。既然风无痕没有甩开自家的意思,那就索性趁热打铁,只要把起烟嫁过去,那之后就不用这么担忧了。
“殿下,请您放心,老夫一定会命人妥善安排此事,务必将一切打点得十全十美。”越明钟胸有成竹,“倭国那些乌合之众本就该好好教训一番,此次若是能趁机再赚一笔,想必那些倭商也会欲哭无泪吧。平日他们赚取了那么多暴利,现在也该轮到我们了。”
“越老先生有此用心就行了。”风无痕点头道,陈令诚和师京奇的赞同让他走了这一步棋,这两家豪门虽然巨富,但毕竟不是无底洞,什么都要钱,只能走旁门左道了。毕竟皇陵那笔钱太过诡异,而且自己也没法子取出,只能指望其他地方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算是真正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殿下,关于起烟的事……”越明钟见风无痕似乎心情很好,便直接将孙女的事提了出来。
风无痕也知道此事避免不了,况且越起烟确实是个好女子,嫁了自己反而颇委屈了她。“越老先生的美意,本王已经禀明了父皇,只待他老人家点头,本王立刻迎娶越小姐过门。不管怎么说,越家也是福建望族,婚事岂能从简?如越小姐这样兰心蕙质的佳人,又是最好的贤内助,能迎娶她乃是本王的荣幸,越老先生但请放心好了。”
听到风无痕如此明确的回答,越明钟虚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只要孙女真能嫁入皇家,那以后在福建越家就永远能压过罗家一头,自己这个家主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 第三卷 长击 ·
~第三十一章 宠幸~
看了风无痕那篇洋洋洒洒的万言奏章,皇帝对福建发生的事情有了更深的认识。虽然他知道这个儿子的很多做法未免有些不循常理甚至偏激,不过从效果来看,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毕竟他当初是没抱多大希望的。对罗家的先打后扶,对越家的先扬后抑,然后再捧一把,深合制衡之道,看来自己真的没看错人。
“皇上,时候不早了,您今晚驾幸哪位娘娘宫里?”刚刚升迁的石六顺觑着皇帝脸色问道。尽管以他的身份无需再贴身伺候皇帝起居,但一直以来的习惯还是让他在就寝前服侍主子一番。刚才虽是密折,但眼尖的他早就瞥见了奏折主人的名字,心底也有了计较,看来瑜贵妃娘娘又要得彩头了。
“今晚驾幸凌波宫吧。”皇帝不假思索地答道。萧氏那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到底还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啊,他心中颇不平静,很想在爱妃那里倾吐一番。后宫佳丽三千,唯有此女能得十几年的专宠,凭的就是她的性子。虽说自己多次听别的嫔妃抱怨萧氏盛气凌人,但不管如何,她在自己面前是温婉可人的,就连自家兄长升迁的事情也未曾在自己临幸是提起,可谓是识大体。
“奴才这就去吩咐记档。”石六顺低头道,随即对侍立一旁的汪海打了个眼色。汪海连忙上前伺候皇帝着衣,石六顺连忙匆匆离去。
“臣妾恭迎皇上。”得了消息的瑜贵妃早早候在了宫门口,一袭普通宫装穿在她的身上显得格外妩媚。皇帝盯着她乌黑发亮的云鬓和犹如当年的娇俏面庞,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怜意。若不是自己那次的疏忽,又怎么会害得风无痕缠绵病榻十几年,而他的母亲又怎么会在后宫忍受别人的冷嘲热讽,继而在别人面前变得势利而冷漠?
“起来吧,你们都退下吧。”皇帝对左右吩咐了一句,这奇怪的命令让所有人都怔了。皇帝也懒得搭理左右的目光,径直对瑜贵妃道,“涟漪,先陪朕走走。”
入宫以来,虽然皇帝时常称呼自己的闺名,但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还是第一次,萧氏的脸上不由生起了一丝红晕。不过,她很快回复了镇静,摒退了身后的一干下人,直接将皇帝朝临湖的一边引去。
“朕今天收到了无痕的密折。”皇帝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过头来正视着萧氏的脸,“涟漪,你的这个儿子已经长大了。”
萧氏有些慌乱地躲开了皇帝的炯炯目光,“那是皇上的栽培,要不是您注意到了他的病愈,又怎会有他的今天?臣妾居于深宫,又自小忽视了他,实在是罪过。”萧氏毕竟是经历甚多的人,稍一回避就明白了皇帝的心意,头又抬了起来,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是臣妾对不起他。”
“他是你的儿子,谈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皇帝只是置之一笑,“儿子长大了,你这个作母亲的却不知道他在向哪边飞,难道不觉得失望吗?涟漪,朕和你一直小瞧了无痕啊!”
萧氏心中惊异,神色中却充满了感伤,“皇上,过去的事就不要提起了,臣妾还有无惜要照顾。无痕如果真的要腾飞,那臣妾是无论如何都拦不住的。”
“瞧你吓的!”皇帝突然哈哈大笑道,“天底下作父母的要都像朕这般容易,恐怕就要乱了套了。如果朕没弄错,是无痕劝你不要争后位的吧?这孩子还真是为你着想。”
尽管话轻飘飘的,但萧氏还是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她不知道皇帝是如何知道这个颇为隐秘的消息的,那封信她阅后即毁,连柔萍都没有机会看到,为什么皇帝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这个一向自诩聪明的女子瞬间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回答。
皇帝见宠妃露出了慌乱之色,不禁调笑道:“爱妃不必惊惶,朕只是猜的。毕竟无痕那份反其道而行之的奏折太过惊人,你这个作母亲的居然也没有任何反应,若是朕连这点心思都没有,又如何为人君?好了,无痕几乎是将福建梳理了一遍,如今说他是福建王也不为过,你身为他的母亲可是大大有光哦!”
萧氏见皇帝没有兴师问罪之意,心不禁安了八分,便娇嗔地别过了身去。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