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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斌苦笑道:“怎地,你不去见郑老大了?”
“不去了,徒生尴尬罢了。他原本也是个人物,现下招了安,以后上司面前站班,口称标下,捧着手本觐见长官,诚惶诚恐,低头下跪,什么意思!”
“依复甫之见,咱们便只是请求内附罢了?”
“正是。请朝廷依国初奴儿干都司之例,不设职官,设卫所,咱们自请屯田驻守,屏藩大明,不领饷,但也不纳赋税。”
“咱们和那些土人蛮夷不同,朝廷可以设土司,设建州卫所,咱们可都是汉人,若是朝廷不依,该当如何?”
张伟笑道:“断然不会不依!今上即位之初便能得数十万民,上万卫所军,哪有不依的道理?”
说罢向四周扫了圈,堂上侍立诸人会意,除何施陈三人,其余各人皆退出堂外,张伟方又道:“廷斌,你与郑芝龙谈妥之后,他必然无法做主。你送他走后,便秘密赴福州,带一千两金子,请见熊抚台,陈说台北苦衷,把荷兰人的危胁夸大一些,告诉老熊,近期内咱们就要和荷兰人开战,驱走红毛鬼。胜败尚且难料,请朝廷派兵援助……还有,就说台北灾民遍野,请朝廷最好能先下拨些农具、种子,都是陛下的子民,断然不能饿死海外。”
何斌闻言大笑,指着张伟道:“志华,亏你想的出来!贿赂巡抚,夸大其辞,令朝廷不想背担子,自然就遂了你的愿!”
施琅陈永华亦点头微笑,都道:“若是能谈妥,又有了名份,又不受掣肘,善莫大焉。”
张伟喟然一叹,道:“若是依我自已的意思,断然不会受朝廷的官位,我来自南洋,祖辈也是赵宋的臣民,与这明帝没有什么干系。现下我辛辛苦苦创下基业,却要对他人拱手称臣,心下却是不甘。不过除我之外,大家伙都是明朝臣子,虽说都是不愿在内地捱苦受气方流落海外,到底也想有一个好下场,我张伟不能拦着大家,也不愿拦着大家,只要朝廷不过份,我总归是随大家的意思便是了。”
几个见他有些意兴萧索,却也不好劝慰,崇祯现下初临帝位,诸般举措深得民心,各人均道他是中兴圣主,台北各人现下有机会被朝廷认可,每人心里均如揣了火盆似的热火,又怎会明白所谓中兴连昙花一现的机会都没有,短短几年过后,天下大局便会糜烂的不成模样。只是现下除了张伟,其余诸人都不知道罢了。
当下计议已定,何斌自去寻郑芝龙,施琅原本欲回港口船上,却被张伟喊住,只道要他陪同一起去镇远军中训话,安抚军心,施琅见张伟有些烦忧,便一口应了,随张伟上了马车,向那桃园而去。
两人初时无话,奔行数里出了镇北镇外,施琅方向张伟说道:“大哥,你可千万不要误会……”
“什么话。难道我不知道你与廷斌兄么。你们愿意招安也是为大家好,我可没有那么小气。”
“这台北究竟是你的基业,我与廷斌兄虽与你情同兄弟,到底是你当家做主,若是你不愿意做人臣下,我与廷斌兄仍会与你患难与共。”
张伟心头一阵感动,他虽料到何施等人会力主招安,不过亲耳听他们说了出来,却也是满肚皮的不舒服,现下施琅如此说,他又是个肚里不会拐弯的人,说出话来情真意挚,可比空言安慰令他高兴的多。
将施琅的手拍上一拍,叹道:“尊候吾弟,有这个心就好了。台北下一步怎么走,全在我这心里。放心罢!”
两人正说话间,却听到车顶传来一阵啪啪声,推开车窗一看,却原来天色转暗,黄豆大的雨点正洋洋洒洒的抛落下来,张伟深吸一口空气,只觉得潮湿清凉,又有几粒雨点打在脸上,顿时觉得人精神了许多,便向施琅笑道:“天晦雨豪,很多文人骚客又要起悲秋伤时之感,我却不同!风大雨急却好过风和日丽,可令人警醒,令人惕厉,令人奋发,感时伤世,不如奋起邀击!‘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诗人抱负若此,我张伟又岂惧之区区风雨呢?因风雨大作,那马车一路急行,不消一会功夫便到了镇北军营营门之外,张伟推开车窗,见营门紧闭,营外半个军人影子也无,笑道:“周全斌他们差事办的不错,刚刚回来便立时闭了营门,很好。”
眼见营门紧闭,马车一时不得进去,只得停靠在外,自有飞骑卫持了张伟令牌前去叫门,不一会功夫,便见周全斌等人冒着豪雨赶来营门,迎接张伟。
张伟见不一会功夫诸将全身都已被雨水淋湿,便跳下马车,整个人落在雨水之中,溅起的水花顿时将他长袍下摆打湿,待周全斌等人到他身边,他全身也如落汤鸡一般,周全斌急道:“爷,您怎么从车上下来了!若是着了凉,却是全斌的罪过了。”
转身向营门处送油衣的小兵大喊:“你们要死了,还不快把油衣送上来!”
那几个小兵见这些大将各自站在雨地里,全身皆淋的湿透,又见张伟施琅就在那雨地里向营内走来,一个个吓的魂飞魄散,手中捧着油衣没命般飞奔而来,有一小兵心慌,雨天地滑,靠近张伟时却不慎滑了一跤,张伟原本就已浑身湿透,又被那小兵一溅,那星星点点的泥汁飞溅上身,脸上头上皆是泥污。那小兵吓的跪倒在地,连称道:“小的弄脏了爷的衣服,死罪,死罪。”
因施琅不再兼任镇远金吾卫统领,张伟提了张鼐为金吾卫统领,这小兵正是金吾卫行军司马属下,平时里负责些杂务,原本是心灵嘴巧之辈,颇受张鼐喜爱,现下见他捅了这么大漏子,张鼐怒从心起,怒喝道:“来人,将这死囚拖了下去,重重责打,插箭游营!”
“胡说!下雨天滑,他不慎跌了一跤,有什么错。责打已然过份,还要插箭游营,当真是昏聩。对了,前几次我都忘了和你们说,军士有什么错,只管教训。轻责训斥,重责禁闭。轻易不要鞭打,更不准弄什么插箭游营!好好的人,你们把箭插在人耳朵上,弄的那般丑态游行,好人也弄成了兵油子!”
“是!属下们知错,日后定不敢再犯。”
“很好,咱们这便去节堂,我有事要同你们说。”
周全斌见张伟仍不肯披上油衣,急道:“爷,您快把油衣披上,这要是着了凉,染上伤寒,那可不得了!”
张伟笑道:“爷身体健壮的很,淋这么点小雨便躺倒在床上,那日后若是行军打仗,你周全斌把我的宅子背着上路么?”
见众将还要谏劝,摆手道:“不必多说,爷淋淋雨,身上却舒适的紧,谁再敢劝,便罚他裸身在这营内跑上几圈。”
说完“哈哈”笑上几声,领头快步向白虎节堂而去,众将见他如此做派,面面相覤,却是谁也不敢再劝了,只得快步随他向前,只盼能早点进入房内。张端却悄悄叫来几名小兵,令他们去准备干衣,火盆,姜茶,然后方随着张伟向节堂方向而去。
待各人进了屋,各自将湿衣除下,房内又点起火盆,手中捧着热腾腾的姜茶,均是觉得舒服了许多,张伟直待各人将手中茶水饮尽,方对张瑞笑道:“现下心越来是越细了。”
又道:“张瑞记着,一会这节堂内所有的将军,每人各赏绸布两匹,给他们做衣服。因我来淋湿了衣服,由我来赔。”
诸将闻言,一齐下跪道:“末将们无功受碌,愧不敢当。”
张伟挥手道:“都是我的领兵将军,什么敢当不敢当,只要爷赏你们的,都给我收下,不要学这婆婆妈妈的,爷不爱见。”
诸将听他如此说,便各自站起,不敢再逊谢,那冯锡范看看张伟脸色,突然愤道“爷辛苦打下的基业,却有人要白白送给朝廷,爷养着我们这些兵将是做什么使的?朝廷便是来十万大兵,我看都未必能讨的了好去,依锡范的愚见,爷不敢在意别人的看法,只管在这台北割据,便是称王称帝,谁能奈何得了?”
他话音一落,所有镇远诸将也都言道:“冯副统领此言极是,爷养着我们这些大老粗做什么,还不是要一刀一枪拼命厮杀保着爷的基业,现下正是用咱们的时候,只要爷一句话,咱们现下就去砍翻了郑芝龙这厮,看他的郑家水师,还由谁来统领。没了水师,咱们又何惧于朝廷!”
张伟见施琅坐在一旁,神情颇有些尴尬,忙喝止道:“此事我已有了定论,谁再敢胡言,我定不饶!”
见众将神色仍是忿然,便笑道:“大伙儿的心思我明白,都急欲报效我的恩情。很好!我现下就有一桩事,要用镇远全军!”
诸将听他如此说,忙一同抱拳,道:“愿听调遣!”
“很好,你们听好了,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待何爷从福建回来,咱们就准备着兵发台南,去打荷兰红毛!”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归附(下)
(更新时间:2005…5…29 15:52:00 本章字数:4030)
见罗汝才之外的诸将都面露讶色,张伟得意一笑,道:“你们各人都没有想到过么?”
张鼐笑道:“原以为爷整军备武是为了对抗朝廷,却没想到是为了和荷兰鬼开战。”
周全斌也道:“正是呢。台北和台南关系一向平稳,没有起过什么争执……”
说到此处,按大腿一拍,叫道:“每年要给他们银子、白糖,咱们大明天子还没有拿过咱们一文钱,这洋鬼子凭什么?好象台湾就是他们的。”
摩拳擦掌道:“爷请放心,咱们镇远全军一听说去打洋鬼子,必然是欢呼雀跃,军心士气可用!”
“甚好!见你们如此,我心甚慰!不过暂且不必让全军知晓,暂且只让校尉以上晓得便是。即便如此,自今日起营门紧闭,内不出外不进,严防走漏风声!”
施琅在一旁问道:“咱们镇远军后招募的兵士,可能不识不性不能坐船的?”
周全斌答道:“那自然是没有。都是从近海而来,大半都识水性,便是有少数晕船的,当日来台时,已早已习惯。”
又问道:“咱们兵发台南,定然是坐船而去了?”
张伟道:“那是自然,难不成你周全斌有本事从大山上翻过去么。”
张鼐问道:“若是咱们攻打台南,爷估摸着那荷兰人可有援兵?”
“若不是顾忌他们在南洋有舰队,我早已同他们翻脸了。就凭他们在台南的两千兵士,能挡的住咱们么。放心,他们的援兵没那么快来。待援兵赶到,台南已是咱们的了。那舰队上能有多少兵士,他们敢上岸么。更何况咱们还有施琅的炮舰,还有英国人在南洋扯他们的后腿。”
说到此处,张伟转头问施琅道:“那劳伦斯现下就在船上,他回来时是怎么说的,你给大家伙说说。”
施琅道:“那劳伦斯前番去向上司禀报咱们要攻打荷兰的消息,他那些上司早就想与荷兰人争夺地盘,一听之下哪有不赞同的道理。自他返回后,这阵子英国人与荷兰人在海上已有了不少摩擦,荷兰驻守在南洋群岛的舰队通共有二十艘船,要兼顾整个南洋原本就嫌不够,现下又加上英国人的掣肘,估摸着等咱们打起来,荷兰人也很难调动多少兵力来援,若是他们敢倾巢而动,英国人便去抄他们的后路。若是
小规模舰队过来,凭咱们台北水师尽可抵挡的住。”
堂上诸将虽说没有经历过实战,到底有几个本就是干着刀头添血的勾当,静默半响,冯锡范疑道:“这说了半天,英国人并不直接派兵来台?”
罗汝才至此方开口道:“这些英国人狡猾的很,绝不可能为咱们冲锋陷阵。”
张伟点头道:“这话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