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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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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向前走出了两步,又转过身来,摊开手,道:“其实,你不必为我担心,我一个人可以生活得很好,而且,我快可以找到我要找的东西了,昨天,我就发现了一大片井边口草,这不就是快找到大片橡胶树的证明么?我对他们讲过,他们不相信,他们根本不相信植物也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组织,或许他们弃我而去,我的工作更容易进行一点。”
  史保在对大七叶树讲了那番话之后,心情轻松了许多,的确,他一个人或者更好一些,虽然没有粮食,但那是难不倒史保的,他知道何种植物可以吃,也知道它们是什么味道。
  他没有走出多远,就选择了一大丛结了实的人面子的果实,作为早餐,直到满口都是人面子那种略带苦涩的香味为止,然后,他继续照原定的途径前进,几乎肯定了拉维兹那一伙人,是弃他而去的逃兵了。
  史保的中餐,是一顿丰富的“植物大餐”,包括了一束裙带豆,十颗三叶通草的果实  厚皮已经裂开了,现出洁白的果瓢,香甜可口,和一些山胡桃。
  这一天,到天色又黑下来之际,他又发现了一大丛井边口草,鸡足状的长叶的两边,已经结满了胞子,这种低级植物,是橡胶树,尤其是巴西护谟树的好朋友,史保相信至迟明天他就可以发现大片巴西护谟树林了。
  那天晚上,他又爬上了一株大树,这次,他选择了一株枝干散发著异样清香的金松作为他的睡床。
  睡在树上,史保往往是酣睡到天明的,可是当天晚上,当他醒过来时,天却还没有亮,史保第一个念头,是想看一看表,弄清楚是什么时间,可是一转念间,他却一动也没有动。因为四周围的一切,是如此之静,如此之黑,在黑暗中向前看去,什么也分辨不清,也正由于四周出是如此之静,所以史保可以听到平时听不到的许多发自树木内部的奇妙的声响。
  那种平常人根本觉察不到的声音,在史保听来,就像是最美妙的交响乐一样,他实在不想有任何动作,来破坏他对这些美妙音响的欣赏。
  他又闭上了眼睛,可是几乎是立即地,他觉出事情有点不对头了。
  所有的声响,是如此之强烈,那是不应该的,植物也需要休息,这种强烈的音响,证明在四周围所有的植物,全在尽它们的一切可能在生长,运动,在这种夜晚,那是不应该有的事情,这种情形,只有在大早之后,忽然有了水份之后,才应该出现,有过种花经验的人,或者都知道,当花叶乾瘪,蜷缩之后,淋下水去,不消半小时,花叶就会挺立,但是有多少人知道,植物的内部,在这半小时之间,是经过了几许剧烈的运动,才能使软垂的叶子又恢复挺立的?
  这时候,史保听到的声响,就像是四周所有的植物,都在作超过它们所能负担的力量在运动,史保陡地张开眼来,大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他的叫声,打破了寂寞,使得他的身子晃动了一下,从树枝上直滚了下来,他忙用双手抓住了一根树枝,有些树叶,拂在他的脸上,史保在树叶拂上了脸之际,张大了口,却发不出声来。
  他记得再清楚也没有,他是爬上一株金松树睡觉的,可是这时,拂在他脸上,却不是线状的金松叶,而是椭圆形,即使在黑暗中也有光泽反映的另一种树叶。
  即使是在浓黑之中,史保也可以立即辨认出,他抓住的树枝,不是金松树,而是一株相当高大的奎宁树。
  史保不由自主,急促地喘起气来,他向下望去,望到的是另一些大树的树顶。那株奎宁树,看来至少有七八丈高,而通常,他是绝不会爬得如此高去睡的,何况他记得清清楚楚,他昨晚选择的,是一株金松,不是奎宁树。
  史保呆了片刻,他仍然双手抓住树枝,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地移动一只手,摸到了几片树叶。他其实根本不必再作什么求证,单凭那种特殊的,略带辛苦的气味,就可以肯定那是一株奎宁树,但是他心理上却有点无法接受这一事实。他还要作进一步的证实。
  他摸到了树叶,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那种卵圆形的树叶,已经不容再有任何怀疑,那是一株奎宁树。
  现在,问题只在于他明明爬上一株金松树睡觉的,何以半夜梦回,会变成睡在一株奎宁树上呢?
  寻常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在四周围根本不会有人回答他的情形之下,一定会先落下地来再查个明白的,可是史保却不同,他人还抓住树枝,便用脚大力踢了奎宁树一脚,大声道:“你在捣什么鬼?”
  他彷彿听到奎宁树的树身之内,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响,当植物主干中的水份,迅速下降之际,就会发出这种声响,而植物在感到有什么需要保护自己之际,才会有水份急速下降的情形。
  这更使史保肯定,这株奎宁树,的确曾“捣过鬼”,而且,一定还不止是这一株奎宁树。所有森林中的树全曾捣过鬼。
  他又大声地叫了起来,道:“你们捣些什么鬼?”
  他这一次的大叫声,令得森林之中,响起了一阵飞鸟扑翅声,和小动物的躲藏声。
  史保叹了一声,他知道森林中的树木,曾对他做了一些什么,可是他却不能肯定,那究竟是什么?
  他小心地沿著横枝,攀到了主干上,然后,在黑暗之中,沿著主干向下落来,当他的身子在贴著主干向下落之际,他更可以明显地听到那株大奎宁树的树干之中,输送细胞活动的“沙沙”声,那就像是一个做了坏事的儿童,给大人一把抓住,所以心在剧烈地跳著,发出“怦怦怦”的声响。史保自言自语地道:“好,不论你们玩些什么把戏,我都不会怕你们的。”那株奎宁树比他想像的还要高,他费了很久时间才落到地上。
  落到地上之后,史保首先闻到一阵清香,那应该是一株成年的黄栋树发出来的,他顺著那股清香,向前走出了几步,当他摸到了黄栋树粗糙的树皮之际,他蹲下身来,在地下摸索著。
  他的双手,碰到了树叶,发出了瑟瑟的声响,不消多久,他就拾到了几颗相当地肥大的黄栋子,放在掌心上略搓了一搓,就放进口内咀嚼著。黄栋子略带苦涩味的浆汁,充满了他的口腔,史保是很喜欢嚼吃黄栋子的,他喜欢那股比橄榄更涩,但是回味更甘的味道。
  这时候,史保更可以肯定一点,不但他睡的树,换了一株,而且,一定已经换了一个地方。
  昨晚他并没有发现黄栋树,如果附近有黄栋树,他一定能闻到那种由黄栋树发出的清香,也一定会拾点黄栋子来尝尝的。
  那也就是说,在他熟睡之中,他被移了地方。
  史保还无法知道自己在树上熟睡之中,被移出了多远,这一点,在浓黑之中,他无法猜测,但是曾被移动过这一点,已是毫无疑问的了。
  他抬头向上望,在黑暗之中,四周围高耸的大树,枝叶交叉,几乎每一株树,都和另一株树的树的树枝,有所碰接,当史保抬头向上看的时候,他好像看到那些树枝,在黑暗之中,摇动著,弹跳著。
  史保用力抹了抹眼,又用力摇了摇头,他虽然和所有的植物有深厚的感情,而且,他也坚信植物有感觉,而且,他也能够懂得各种不同植物的不同感情,它们的爱好、习惯等等,但是,要说所有的树木,联合起来,做一件事,来对付一个人,这样的情形,他还是不能相信的。
  可是,他对植物的理解,也是逐步累积而来的,谁又能说,这不是一个新的经验?
  他没有再爬上树,只是倚著那株黄栋树,坐了下来,一面思索著,一面细心倾听身旁各种树木所发出来的各种声响,那些声响,彷彿是树和树之间,在互相商议著些什么。这时,史保的心中,反倒十分平静,他已经知道,在树林中发生了什么他不能猜测的事,但是他也可以肯定,他是不会遇到什么损害的。
  因为,世界上的植物,要说有什么植物界之外的朋友的话,唯一的朋友就是他。植物也需要朋友的,植物不会去损害一个真正的,唯一的朋友。
  在沉思中,曙光慢慢出现,终于,朝阳升起,森林中出现了一道一道的光柱。
  史保慢慢地站了起来,在他来说,朝阳下的丛林,是世界最美丽的地方,也是最动人的环境,所有的植物全以那样欢喜的心情来迎接朝阳,这种欢喜的心情,史保完全可以体验,有时,他甚至自己以为是植物的一份子,同样享受著这份喜悦。
  他半转了个身,再次走近那株奎宁树,仔细打量著,那是一株极其高大的奎宁树,至少超过五百年,试想想,五百年之前的任何生物,能够活到今天的,只有植物,它不但已活了五百年,至少还可以活五百年。
  植物的生命是如此之悠长,谁能说在这样悠长的生命之中,竟会没有感情,史保对于世人对付植物的态度不由自主地摇著头。
  他走近奎宁树,在树干上寄生的美人藤,千百条触须一样的藤梢,在阳光下颤动著,那些带有细小倒刺的细藤,沾上了史保的衣服,像是热情的主人,想留住客人一样,不想他离去。
  史保轻轻地将沾在他衣服上的细藤拉开去,有一股细藤,立刻沾上了他的手指,而且将他的手指,轻轻绕住,史保摇著头,他强烈地感到,寄生的美人藤,真的不希望他离去。
  他轻抚著缠住他手指的藤丝,轻柔地道:“对不起,我必须离开,不论你如何想,我一定要走。”
  美人藤的藤丝颤动著,好像是由于森林中的微风,又好像是完全自动的,在那一刹之间,史保突然注意到所有细柔的,呈蜿曲状的藤芽,都伸出了它们的尖端,而且毫无例外地指著西面。
  史保呆了一呆,那些细柔的藤丝,不知要凭多坚强的意志力,才能够做到这一点。它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要他向西走?
  向西走,和他预定的路途是不合的,恰恰相反,他应该向东走,才能找到橡树林。
  史保拉开了缠住他手指的美人藤,转过身,向东走去,美人藤的向西指,使他想到,如果他在熟睡之中,曾经被移动过的话,那么,一定是被向西移动过,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他向东走,就可以回到昨天晚上,他爬上去的那株金松树那里。
  他一面向东走著,一面摘拾著山果充饥,他涉过了一条小溪,约莫走出了半哩,就看到了那棵耸立的金松树,就在眼前。
  在旁人看来,同一种类的树,每一株都是一样的,但是史保却可以分辨得出每一株树来,他急急向前走出了几步,一点不错,这一株金松树,就是他昨晚爬上去作为“睡床”的那一株。而他在半夜醒过来的时候,却是在一株距离半哩之外的奎宁树上。
  如果他不是半夜突然醒转,而是一觉睡到天亮才醒,像前天晚上那样,那么,他可能被神秘地移出一哩之外。
  就在那一刹间,史保陡地明白了,前天晚上,他是一觉睡到天亮的。如果神秘的移动,在前晚就开始,那么,前天晚上,他至少也被移出了一哩,并不是拉维兹和其他的人离开了他,而是他离开了他们。只不过因为他醒过来时,仍然是在一株七叶树上,所以他才没有深察,这一株七叶树,是不是就是他爬上去的那一株?
  史保又想到,如果不是他半夜醒过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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