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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知远颔首,镇定自若地牵起卜晴的手,阔步走进电梯厅对面的消防通道。通道很宽,但并不安静,不时有三三两两的病人家属,或埋怨、或祈祷的步行经过。
他居高临下的将她护在胸前,黑色的双眸,深深的凝视她已然发红的鼻头,双臂一抬,克制的将她揽进怀里。卜晴抿紧了唇,用尽全身的力气回抱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就在耳边,却莫名的震得她耳膜生疼。
“等两天,如果知珩也没法打听到我的消息,你马上收拾东西回宁城,好好替我照顾爷爷。”俞知远的手臂一点点收紧,胸中澎湃着惊涛骇浪般的不舍:“时间不会很久,我一定回宁城娶你。”
卜晴难受得眼泪几欲滴落,不顾贴身跟来的工作人员侧目,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呢喃着试图活跃气氛:“这算不算是在求婚?”
求婚——
俞知远琢磨着这两个字,嘴边禁不住浮起一丝松弛的笑意。只要这边的事结了,他回宁城一定要好好跟她求婚,别的女孩恋爱时该享受的,他决计每样都试试,绝不亏了她。
可是想到眼前不知归期的分离,他心里登时难受得喘不上气来。害怕失去她的煎熬、生死不明的父亲,俞知远筋疲力尽的夹在缝隙里,胸口跳动着的一颗心,好似被放在刀口之下,一点点生生剜开。
“时间到了,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身后的工作人员不耐烦的盯着腕表,扫兴开口:“只要好好交代,调查的时间不会太久。
俞知远心头一沉,仓促间在卜晴唇上印下一吻:“和知珩回去吧。”
他转身的刹那,卜晴眼里的泪迅速落了下来。她怔怔地站在通道口的平台上,心里落空空的,两条腿沉的根本迈不开步。工作人员将俞知远带进急救室,过了大概一分钟的样子,他们留下其中一名同僚,押解犯人似的走进医生专用通道,把俞知远带离。
我等你回宁城……卜晴喃喃的嚅动着嘴唇,脚跟发软的蹲到地上,狠狠抱住自己的双肩。
俞知珩见状深深的吸了口气,踱步走到她身后:“大嫂……”
“他不会有事对不对?”卜晴倏然抬起头,满怀希望的望着他:“你一定要帮帮他。”
“我没法和您保证……”俞知珩的脸上阴沉得没有一丝笑意,他礼貌的伸出手去:“我先带你去吃些东西。”
卜晴摆摆手,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晃回到急救室门外。俞知远不在,她必须替他留下,等着他父亲的抢救结果出来。抢救室门上的灯还亮着,大门紧闭。留下的那名工作人员,百无聊赖的靠在走廊的墙上,满脸鄙夷。
现实从来都这般残酷……卜晴失魂落魄地跌坐到休息椅上,明亮的双眸黯淡下去,渐渐覆上一层冰霜。
“让一让……请让一让!”寂静中,电梯厅的方向传来一阵喧哗,紧跟着是张乐成熟悉的嗓音,和医用推床的车轱辘声,卜晴本能的回过头望去。
他一手高举着药瓶,另一只手抓着推床的边沿,正焦急的往急救室冲过来。在他对面,是位同样一脸担忧,但面孔陌生的年轻男人。
急救室的大门打开,已经昏迷数天的钟碧霄,迅速被推了进去。张乐成狂躁的门外踱了两圈,终于看到休息椅上的卜晴。他眼中的惊喜一闪而逝,垂头丧气的走去过,勉强挤出一丝笑:“我以为你回宁城了。”
“过几天吧,你怎么也没回去?”卜晴和他说着话,眼神却落在急救室大门外,那个痛苦不堪的男人身上:“你外甥的男朋友?”
张乐成点了点头又摇头:“算是也不算是。”
卜晴收回视线,没再接话。这时俞知珩打完电话,也走了回来。他看一眼卜晴身边的张乐成,径直朝抢救室门外的男人走去,大声招呼:“崔情圣,几时回的北京,也不通知哥们一声,我好派个车去接你。”
“刚下飞机不到两个小时。”崔旭脸上没有半分笑容:“医生找好了?”
俞知珩点点头,打趣道:“好了,不过我看霄霄的情况够呛。昨晚不是醒过来了吗?怎么你一回来又昏过去?”
崔旭捻了捻眉心,压低嗓子飞快和他说了句话,便继续盯着大门不放。俞知珩无所谓的耸了下肩,硬拉着他走到休息等待区坐下。
俞瑞海的抢救持续了两个多小时,面露疲乏的医生推门出来,直接与调查组的工作人员交谈。俞知珩和卜晴对望一眼,下意识地跑上前焦急询问。
“由于病人窒息时间过长,目前虽然已经恢复自主呼吸,但仍处于昏迷状态。家属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医生说了一半便折回抢救室,卜晴知道以俞父现在情况,纪委方面是肯定不会让她近身照顾,默默站了一阵即随着俞知珩一起下楼。
回到房山的临时住处,空气里满是俞知远的气息,然而房中却空荡荡的。她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大片大片米白色墙面,泛着清幽又森冷的浅淡光辉,一股说不出的萧瑟凄凉之感,顿时充盈心头。
卜晴蜷缩着窝进沙发里,愣愣发着呆。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想起有事没做,赶紧翻出张秘书的电话号码,冷静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张秘书的嗓音透着无尽的悲凉之感,沉重表示,他已经收到俞知远被带走的消息,也知道了俞瑞海自杀未遂的事,劝她别太担心。卜晴强颜欢笑,压下沸腾着的难过情绪轻声答应。
被带走的人是俞知远,这叫她如何能够不担心。这段时间,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发生,让她发觉自己对俞知远的感情,其实比自己想象的要深得多。
她说不来自己是何时动的心,是他悄悄跟着满世界去找卜朗,抑或是受前面一段挂名婚姻的影响。她真的分不清,也不愿意去细想。然而她才刚刚梳理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却要面临如此煎熬的分别。
每次和他碰面,即使斗着嘴互相攻击,心底也始终有种安定的感觉。平淡得好似她和他原本就该在一起。所以,明知他说用怀孕避过刑罚的方法,一点都不靠谱,她仍愿意和他在一起,哪怕他真的会一无所有。
卜晴头枕着沙发背,在胡思乱想中疲乏的睡了过去。迷迷糊糊的眯了半个小时,或者更短的时间,手机有电话进来。她睁开眼皮看了看号码,见是张乐成,遂狐疑的滑开接听键。
原来是钟碧霄已经醒来,提出要见自己。那种高高在上命令式的语气,让人颇为不舒服。卜晴原就不认为她们有见面的必要,连解释都懒得说就把电话给挂了。
这头张乐成扬了扬手中开了免提的手机,一脸尴尬的笑着朝钟碧霄说:“大概她情绪不好。”
“我的情绪也不好。”钟碧霄转动脑袋,眼神陌生的睨着他身边的崔旭:“表舅我累了,想休息。”
张乐成讪讪应了声,留下钟家的保姆陪着,和崔旭一起步出病房。钟碧霄心烦气躁的闭上眼,等着他们的脚步声走远,直到听不见了才幽幽睁开。
宋旷然那个畜生回来了……她目光空洞的盯着惨白的天花板看了一阵,缓缓蜷起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过了许久,她身上的衣服因为过度恐惧而汗湿,绷紧着神经沉沉的瞌上眼皮,晚饭也没吃便又昏睡过去。
一夜梦境凌乱,许多被遗忘的破碎镜头,在梦里组合成一场无声的默剧电影,沉闷又拖沓。
卜晴在天亮时分,一身疲惫的苏醒过来,独自下楼给自己做了些早餐。吃饱后,她叫醒俞知珩安排过来的司机,出发赶往*。
俞知远的笔记本电脑还丢在房里,她昨夜睡不着上网搜索了下,关于长时间窒息引发的后遗症,担心得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路上她一直在祈祷,希望前家公能及时苏醒。可惜到了医院没见着人,辗转打听到的结果是,还在昏迷……
从医院的ICU下来,卜晴在电梯厅再次碰见张乐成。她想起此前和他来北京目的,迟疑问起钟碧霄的病情,还有她发病的原因。
张乐成欲言又止,顿了顿,客气请她到医院外边的早餐铺小坐。
故事并不新鲜,但他隐忍而克制的怒气,让卜晴稍有讶异。张乐成长得极其普通,是那种比普通人还要普通的长相,而他前妻美貌非常。所以当初爆出他婚内出轨的消息,大家都有些无法理解。
若不是亲耳听他说出宋家的往事,她大概一辈子都会坚定的认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因为自卑,或者是其他的情绪,才会放着家中貌美如花的妻子不要,转而在外头拈花惹草。
实际上,他痛恨表哥拈花惹草,痛恨他帮人养儿子,还不管教好,无端端毁了钟碧霄的一生。那种深入骨髓的恨意,不是伪装太好,便是他心中对此极度排斥。
最震惊的莫过于,宋旷林和宋旷然一样,名义上都是宋家的私生子,其实根本不是。卜晴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最匪夷所思的故事。
静静听完他的讲述,卜晴恍惚忆起他昨天的电话内容,略略感到内疚。落地北京之后,他并不缠着自己,也不曾故意出现在俞知远面前,就像一阵轻风,无声的来无声的消隐。
“我好像还欠你个人情,如果真的需要帮忙,我想我下一次一定会很乐意。”卜晴冷静思付片刻,坦然的笑说:“不过你别指望追我了,不管俞家的事上头如何处理,我都不会离开他。”
张乐成受宠若惊,他睁大眼睛深情的凝视着她,含笑重重点头。送走卜晴分,他折回钟碧霄的病房,并在路上给崔旭去了个电话,请他尽快安排心理医生过来。
钟碧霄尚未睡醒,苍白的脸上消瘦得只见高高凸起颧骨。张乐成在病床边坐了一会,接到表姐的电话,谈了两句随即起身离开病房。走前,他随手把新买的刀叉放在医用床头柜上,仅知会了一声保姆。
他走后不到一分钟,一个和他身高相差无几的身影,嘴里嚼着口香糖吊儿郎当的推门进去。他姿态闲适的环视一圈病房,沉声支开房中的保姆,并反锁了房门。
他的小表妹样子,除去脸上的肉少了些,居然没多大变化……宋旷然咽了咽口水,好整以暇的坐上病床,伸手轻佻的摸了一把她的脸蛋。
沉睡中的钟碧霄似乎正做着美梦,她唇角微扬的翻过身去背对他,口中不清不楚的呓语出声。
梦里,她穿着婚纱满怀喜悦的坐在白色的秋千架上,心情既甜蜜又充满了期待。俞家在翠庭的别墅门外,支着缀满香槟玫瑰的心形拱门,院中早已布置一新,树上缠满了白色和香槟色的薄沙蝴蝶结。
“新娘子今天好美……”司仪真心又诚挚的赞美,让她犹如飘在云端,忍不住幸福的弯了眉眼。
“霄霄,我的新娘……”男人醇厚又充满了磁性的低沉嗓音,带着阵阵蛊惑的热气扑进耳廓,令她胸口怦怦直跳悸动莫名。她刚想睁开眼,略带薄茧的滚烫手掌却覆了上来,随之而来的是充满了掠夺和占有的香吻。
“知远哥哥,是你吗……”钟碧霄只觉身体里好像烧着一把火,越来越燥热不安。她无力的仰着头,热切迎合着男人的索取,甚至迫不急的伸出香舌,与之纠缠舔舐。
“钟碧霄!你这个肮脏又歹毒的变态,知远他永远都不会爱上你!”卜晴不甘心的谩骂骤然传来,